郎副署长负责监视宝源当铺,发现当铺里采买了大量的咸盐布匹棉花,把情况报告给赫厅长,赫厅长认为这伙土匪从山里出来目的是采办物资,不是为了打探张三棵的情况,在羁押张三棵期间土匪赶到奉天城完全就是个巧合,他为自己的计谋没有实现,黯然有些失望,转念一想,又一个计划在他的脑子里勾勒出来。
赫厅长让郎勇派人继续监视宝源当铺,他判断土匪采购齐备物资后,必然急于撤回山里,只要派人秘密跟踪,就能查明这批物资的去处,如是运回三家好老营,那就是天赐的良机,发现三家好的老营所在,搞个秘密突袭,一举歼灭三家好,杀了吴老黑一干人等,以解心头大恨。如果物资不是运回老营,而是藏于别处,这个别处也必然是三家好秘密的物资仓储所在,那就烧了他的仓储,夺了他的物资,也是大功一件,然后再顺藤摸瓜,直捣老巢。赫厅长为自己的计划暗暗自喜。
郎勇终于回来报告,宝源当铺准备了大量的马驮,很有可能即日出发。赫厅长大喜,吩咐郎勇直接从奉天警察厅抽调两个精干小队三十余人,都携带短枪,分成零散的几组,沿着抚顺方向分别出发,呼应交替着梯次跟踪,防止运货马队的土匪有所察觉,出奉天东门,一路跟到了千金寨。
郎勇带了几个人也住进马家车店前院,其余人等分别在马家车店周边安顿。派人到后院以拉柴火的借口探听消息,回来报告,后院被马队的人包了,土匪们在后院设了岗哨,其余人在屋里吆五喝六的喝酒,其中听到有人说“大当家洋荤开的广,火车咣当响”之类的话,再派人打探,确定喝酒的土匪里有非等闲人物。
郎勇吩咐两个小队的队长悄悄集合人手,陆续分散进入马家车店,分别藏在前院的客房里。马家车店的老板和伙计,还有几个房客都被控制住,不敢发出声响。郎勇吩咐,待土匪酒后酣睡,两个小队分别从前院和后门冲进去抓人,如遇反抗,无论老幼男女,打死不论。
又有人进来报告,有一伙人裹带着两个起了争执的生人进了后院,郎勇心想,土匪这酒一时半刻是喝不完了。于是心生一计,吩咐一半的人躲在屋里,另一半人潜伏在前院的黑暗处,派一个机敏的人去把堆在后门外边的柴火垛点着,火势一起,后院的土匪必然忙于把货物运到前院,土匪只要窜到前院,集中火力,屋里屋外一起开枪,打他个措手不及。郎勇还吩咐,派人把前院在其他客房里的住客全都看好了,不许发出声响,如有发出声响惊扰土匪者,按通匪论,杀死不计。
一个队长担忧的问:“是不是狠了点,人家可都是老百姓。”
郎勇瞪圆了眼睛恶狠狠的说:“放纵了这群土匪,必有更多的百姓遭殃,住进这个贼窝的,除了咱们几个,其他人都有通匪嫌疑。”
另一个队长问:“后门是不是多派几个人堵截?”
郎勇信心满满,不屑的说:“后院点着那么一大堆的柴火,哪个蠢货敢往火堆里冲,集中所有的火力在前院,乱枪打死这群匪贼!”
柴火垛逐渐燃起火势,后院里也传出一阵嘈杂,郎勇扒着窗户向外窥探,打开手枪的机关,叮嘱手下:“全都做好准备,以我枪响为号,一起开枪。”
几分钟之后,后院里没有人过到前院,郎勇心有担忧,估计是匪徒们正在慌乱的往马驮上装货,有心派人出去打探,又担心惊动后院的匪徒,暗暗定神,决定再观察最后五分钟。
郎勇没能等完最后这五分钟,外边房顶上有火光一闪,突然有人大喊:“郎署长,房顶有人,房顶有人!”藏在院子角落里的警察们没等郎勇发出信号,慌乱的向房顶上火光处砰砰打枪,随即院子里轰轰的爆炸和破碎声响起,之后就是现出一片火海,郎勇的视线里看见自己带出来的弟兄就像是跳进火堆里的蚂蚱,四处乱窜,无处躲藏,纷纷葬身火海,郎勇有心想冲出去救人,无奈飞溅起来的火焰把窗框门板全都点着了,郎勇心想:完犊子了!这回可是完犊子了!没地儿可逃了。
一个队长冲着郎勇大喊:“署长,砸后墙,快砸后墙啊!”
郎勇恍然大悟,举起枪就往后墙上打,屋子里的警察也跟着他一起往后墙上的一处打枪,打光所有的子弹,然后反拿着枪把拼着命的开始砸墙,被枪弹打松了的土坯墙不禁砸,手忙脚乱的还真是让这群家伙砸出个洞来,郎勇第一个钻了出去,其他人连钻带爬的也跟逃出来。
事后清点人数,全须全尾的人一个都没有,受轻伤还能活动着的包括郎勇在内是五个,被烧伤还能逃出来活命的有九个,其余十几个人都被烧成焦炭了,还有三个房客葬身于此。马家车店马老板和两伙计在前院火起的一刻挣脱出来,跑到官府报了官。抚顺县府负责灭火的水龙队看火势太大,以县府水龙队的能力扑灭不了这样的大火,上报县府。县府里的李县长出面哀求满铁煤矿上的日本消防队出动,才控制住火势,好在马家车店地处千金寨的边缘,推倒就近的几处棚户,才没造成火烧连营。这些灭火和受灾事情,拉线的回来都汇报给吴老黑。后来,吴老黑派人给马家车店老板送来五两金沙算作补偿。其他被推倒房子的人家,是在矿上做活的矿工,都是居无定所的流民,已经无处查寻。
李县长手持电话大声责问北行警察署金署长:“你们的郎副署长带人搞出如此规模的大动作,为什么不事先通知抚顺县府?你们预意何为?谁来承担责任和损失?惹祸的警察先扣在医院了,防止他们脱逃撇清干系不认账!”
金署长一头雾水,郎勇不是被赫厅长派出去了吗?他们干什么我是一点也不知道啊,一定是在千金寨惹了大祸。金署长安抚李县长稍安勿躁,电话里向李县长讲郎勇已经被奉天警察厅抽调公干,执行的都是警察厅的指令,郎勇的所作所为与北行警察署没有丝毫关系,因为涉及上级警察厅的保密事项,不便过问,更是不便干预,一切事项,请县长大人直接询问奉天警察厅。说完,放下电话,金署长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兴奋不已,抓起电话打给外宅的姨太太,电话里告诉姨太太,准备上等佳肴,今晚在外宅过夜,酒一定要准备大高粱。
千金寨警察所马所长在李县长面前控诉:“奉天警察署在千金寨地面围捕土匪三家好,事前不通知地方警察所,在咱们的辖区肆意妄为单独行动,奉天警察署的兔崽子就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对咱们保密就是把咱们视同是和三家好一伙的了,兔崽子不仅是往我们身上泼大粪,县长大人,我们都是您的治下,他们这也是往您身上泼脏水!他们是在玷污您的名声!”
李县长文人出身,一身的儒气,被警察所长一番话勾的火起,心想,这样的大祸殃及百姓无数,导致死亡数人,损毁房屋数间。日本人消防队出动才平息的火势,哀求日本人协助灭火,实属无奈,可是传扬出去,与勾结倭人何异?本人颜面何在?今后如何管理治下百姓?如何面见国人父老。你们奉天警察厅胆大包天,轻视我抚顺县府,在我的治所惹出如此的祸事,岂能善罢甘休!
李县长气血上涌,即刻撰文准备状告奉天警察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