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还未走到营门,就被营门士卒给拦住。两只长枪一左一右,抵住了小厮的胸膛。
“大人,误会..误会。”小厮慌乱道,“小人是有破城之策,来见你们家将军的。”
两名营门士卒愣了愣,对视了一眼后,较为年长的轻呼一声道:“二狗子,你去跟将军禀报下,某在这里看着。”
二狗子嘟囔一声,打着哈欠道:“那叔可看好他,别让他冲撞了营门。”说完,二狗子不等年长的士卒答话,便像条游鱼般溜了出去。
“这混小子,当初还是某引你入军,现在就敢这么跟叔说话。”年长士卒有些哭笑不得,怕是他平日里老将这混小子当成小娃娃看,娃子心生怨念了。不过想当年,还是那么小个娃.......年长士卒眼中露出缅怀之色,似乎在感慨,这日子真是过得老快。
小厮见年长士卒目光游离,一对鼠目乱窜不已,脚步下意识地便往前探去,谁知身子还未迈出一步,身前的长枪倒是先动了起来。
“哎呦..”小厮吓得身子往后跳去,但是锐利的枪头依旧是刺穿了他的衣裳,抵在他的皮肉上。
“你可别乱动,某连胡骑的血都沾了不少,更何况是你。”年长士卒警惕地瞥了小厮一眼,随后嘴里不满地囔了一声,“这二狗子怎么那么慢,问个话到现在还没回来。”
小厮脸色发白,看着在寒夜里,依旧闪烁着寒芒的枪头,嘴角咧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小..小人不动了,快.快把枪头放下。”
“那好,不过你若是再敢向前一步,休怪某手中的长枪无眼。”年长士卒恶狠狠地瞅了小厮一眼后,将长枪从小厮身上收了回来。
感觉肌肤上的寒意敛去,小厮不由松了口气,有种大难不死的感觉。
腆着脸,正待说几句好话,二狗子终于回来了。
“叔,将军让某带他去大帐。”
年长士卒将手中长枪立起,对着小厮没好气道:“进去吧。”
“啊,好。”小厮谄笑一声,转过头去,在两人看不到的地方,眼里深处多出一抹憎恨。
跟着二狗子入了大帐,拉开帷幕,小厮只觉眼前明亮了许多,柔和的红光将他瘦小的身影,映在了帐外冰冷的地面上。
童贯提着狼毫,正在帛书上写着战报,听到了声响,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抬起头看去,童贯一对朗目盯着小厮,平淡着道:“你说你有破阳曲之策?”
“是。”小厮点头哈腰,暗道这小白脸的威严,比自家老爷还要重几分。
童贯来了兴趣,但是眸子里更多的是不加掩饰的狐疑。
“说来听听。”童贯道。
小厮低下头来,没有答话。
童贯皱了皱眉头,半晌又松开。
“你有条件?”
天下没有白得的午餐,小厮冒着危险偷着出来,自然也不会别无所求。
小厮点了点头,一改先前的谄媚,一脸正色道:“将军要先答应小人,若是破了阳曲,许诺将阳曲县令的一个小妾,交给小人处置,小人就告诉将军这条有用的情报。”
童贯冷冷道:“你和那阳曲县令是什么关系?”
小厮目光阴狠,恶声道:“小人是他家的烧火仆役,本不该反噬主上,不过他仗着位高权重,强枪了小人未过门的婆姨,小人这才反他,与他势不两立。”
童贯面色如常,似小厮这样的遭遇,在这个乱世里,是再正常不过的常事,他更在乎的是,小厮有没有在说谎,欺骗自己。
“将军莫不是不信小人?”小厮见童贯一幅漠然的样子,心里不由一凉,慌道。
童贯对小厮的慌乱视而不见,只是平淡着道:“某是一军之首,千人的性命都系于某身上,多疑,自然是正常。总之,凭你现在的说辞,还是无法说服某,打消某的疑虑。”
“若是没有其它证明,你可以出去了。”童贯冷漠着道。
“将军莫不是不想知道小人手中的情报?这可是关乎将军安危的事!!”
“沙沙..”狼毫笔在挥动,童贯脸色不变。
小厮见童贯不为所动,犹豫了一会,咬牙放声道:“昨日太原的援军来了,那领头的好像叫张什么远的,就在今天还来拜访了那狗县令,似乎还在书房里商讨了一会,难道将军就不想知道,他们都在密谋些什么吗?”
“沙..”童贯停下了狼毫笔,皱着眉头,平淡道:“然后呢?”
“然后..”小厮讪笑一声,“小人偷听到他们的讲话,知道了将军一定想要得知的重要情报。”
“.....”
“将军?”
“.....怎么不继续,某听着呢。”
小厮眸子一亮,笑道:“将军这是..答应了?”
童贯摇了摇头,道:“先听听....”
小厮嘴角一抽,无奈道:“将军这是想空手套白狼!总之,得不到将军的承若,小人是不会说的。”
童贯站起身来,那高大的身躯,让小厮感到一股极强的压迫力。
“将..将军,你..你就算是强来,小人也不会说的。”小厮脸色难看道。
“某岂是那样的人。”童贯有些哭笑不得,“只是再确认一下,那个小妾,果真与你是两情相悦?”
小厮点了点头。
“那既然是两情相悦,到时某会让她自己选择,愿不愿意跟你。”
“将军这是何意?”小厮不解道。
“某的意思是,某向来不强求于人,所以某能允诺给你的,就是事成之后,那个小妾如果自己答应跟你走,那么某会让她跟你在一起,若是人家不愿,某也不会强求,让人家与你同道,这样你明白了吗?”童贯负手而立,淡淡道。
“这!”小厮面带犹豫,童贯见了,不由眉头一皱,冷冷道:“莫不是两情不相悦?不然,你岂会如此犹豫不决。”
“好,就这样。”小厮咬紧牙关,道:“望将军莫要忘记今天的承诺。”
“某童子扬向来说一不二,你就放心吧,答应你的事,某自然会办到。”
“那好,请将军附耳过来,小人只告诉你一个人。”
童贯摆了摆手,平淡道:“直说无妨,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断不会传到他人耳中。”
小厮看了眼童贯,见其一幅自信的样子,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若是隔墙有耳,传到了阳曲,将军可不能怪小人。”
“不会怪你,快说吧。”童贯有些不耐烦道。
“那小人就说了。”
小厮嘴一张,将早晨看到的事情,仔细地跟童贯说了个遍。
听完,童贯又坐回案几上,面带思索之色。
“你先出去吧,某会派人安排好你的住处,这段时间,你就在军营里呆着吧。”
“谢将军。”小厮脸上一喜,阳曲肯定是回不去了,他刚还在想着该往哪去,没想到童贯想得那么周全。
士兵带着小厮下去后,童贯狼毫挥动,将得到的军情,一并写在了帛书上面。
将帛书卷好,交给探骑,童贯拨开帷幕,走到帐外。
呼呼的凉风刮在脸上,温热的脸颊变得冰冷。
瞭望远处黑暗中,如巨兽匍匐的阳曲城,童贯剑眉蹙起。
若是小厮说得是真的话,那么阳曲那边,仅凭兵力,就已经远超于他了。
“若是有足够的兵力,小厮的夺城之策,明日.....或许可用,但现在某手里,却是最缺的兵力。”
“看来不能轻举妄动了,只能等后方大军到来,才能攻打阳曲。”童贯轻呼了口气,心里有些难受。
就算届时大军到了,然阳曲易守难攻,能不能拿下,怕也还在两说之间。
“阳曲不破,太原不失。若是将来我军陷入困境,全是某一人之过啊!”童贯仰天一叹,语气说不出来的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