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厨泉一听呼延灼这样一说,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国相大人可是在说笑?”呼厨泉冷笑道。
呼延灼老脸更红,支支吾吾道:“汉军驻扎在了外面,某恐龙城有失,所以一直不敢出去探查,怕...”
“够了,某不想听你的借口。某现在就要去禀报父王龙城的安危,你就在这,看好龙城就行了。”
呼厨泉语气不满,打断了呼延灼的说话,然后头也不回,就领着五百虏骑离去。
马蹄声动,一阵烟雾升起。
呼延灼高站在城墙上,看着冉冉而起的灰烟,老脸苍白,神情惶惶不安.....亦有些愤怒!
“神气什么,若不是有老夫在,这龙城指不定已经落在了汉人手里了。...唉,归根到底,都怪那个汉族的两脚羊。若不是他,就不会有那么多事情在。”一想到童贯,呼延灼脸色难看,表情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至极。
百里之外,沙尘扬起,一名悍将手持金枪,身着亮银铠,一马当先,其后铁骑铮铮。
“咦!!”呼延灼神情愕然,待反应了过来,顾不及发牢骚,赶忙着大声吼道:“右贤王快回来,汉军攻城来了!!”
不用呼延灼提醒,呼厨泉这边,也早就发现了那烟尘滚滚中的汉骑。
“大草原的儿郎们,随某冲锋!”
呼厨泉没有选择回头,仓促应战的他们,不可能在马速全开的汉骑手下,还能逃脱的了。
这里距离龙城已经有着些许距离,他们背向汉军,只会被汉军追上,然后屠杀个干净,不可能撑得到救援的到来。所以呼厨泉果断地选择了以硬碰硬,他要凭借他的勇武,为大军,杀出一条血路来!
“好胆。”童贯见呼厨泉不退反进,也不由暗赞了一声。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还能如此冷静面对,仅凭这一点,这统率五百虏骑的将领,就不枉费他待会用点心思拿下。
“杀!!”随着两军接触,喊杀声震天。
兵戈相碰,金属声不绝于耳;人仰马翻,人的惨叫、马的嘶鸣混杂在了一起,为战场增添了几分血腥之味。
呼厨泉悍勇异常,横冲直撞,手下无一合之众。手中长矛连戳带捅,三名雁门骑兵应矛倒地。
杀到兴起处,呼厨泉躲开袭来的数支长枪,右手条条青筋乍起,如巨蟒,如老树盘根,绷得笔直。一矛扫出,长矛裹挟着刚猛的劲风,狠狠地朝着身前的几名雁门铁骑扫去。
猎猎的风声在嘶鸣,这一矛若是打实了,怕是又要多添几条亡命之魂。
砰!
千钧一发之际......亮芒闪过,金枪敌住长矛。童贯右手持枪,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呼厨泉的夺命一击。
呼厨泉目光微凝,侧目看向拦截自己的童贯,沉声问道:“汉将何人?”
“雁门童子扬。”童贯声如洪钟,铿锵有力。
呼厨泉抖擞精神,眼前的敌人显然不是那个雁门的都统领,但是先前的交手,让呼厨泉知道。这穿着亮银铠甲的汉将,绝对是他不世的大敌。
两将策马奔腾,童贯神情泰然,只守不攻。呼厨泉枪枪致命,手中的长矛,如最阴险的毒蛇,每一击的角度,刁钻至极,都是朝着人体最为薄弱的部位,狠辣刺去。
战至二十合,呼厨泉越发焦躁;战场之上,虏骑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让他额头之上,开始流出一丝丝冷汗。
他是军队最重要的矛,现在矛受阻了,连带着他身后的骑兵,马势也不得不紧跟着降了下来。这样做导致的结果就是,五百铁骑再没有了先前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存在。他想要更多人突围的想法,也成为了水中镜花,不可能再实现。
呼厨泉眼看着底下的五百骑,很快就要被数倍于他们的雁门铁骑分化,击溃,手中的长矛不禁一抖,密集的矛影,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空门。
童贯眼中精光一闪,抓住了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一枪将呼厨泉的长矛击落在地。呼厨泉见事不可为,拔出腰间的月牙弯刀,左冲右突,杀出了重围,径自往栾提羌渠方向投去。
剩余的五百虏骑,没有呼厨泉那般勇武,都尽数被留在了这片土地上。
寒风凄凄,数百具尸骸沾染着鲜血,染红了草原。这悲壮的一幕,似乎在无声诉说着战场的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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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大营,王帐内。
栾提羌渠直起腰板,高坐在兽皮大椅上,平素里面露威严的他,现在却神色阴郁。
等了许久,他都未曾见到呼厨泉的身影,他心里有些揣测不安。
“以我儿的勇武,本不该这么久都没有回来,莫非真遇到了什么不测不成?”
栾提羌渠表情难受,如果呼厨泉真的出了什么意外的话,那么这样一来,不仅仅是大匈奴痛失了一员虎将那么简单,更是他又失去了一个爱子!!他已经没有了于扶罗了,如果上天再让他失去呼厨泉,栾提羌渠即便是大匈奴的单于,草原狼群中的狼王,也会难过、伤心不已。
“报...右贤王回来了。”
王帐外传来了营门将士的声音。
栾提羌渠闻言,脸色一喜,豪迈笑道:“某就知道,以我儿的勇武,区区汉人,就算是有埋伏,又怎么能栏得下他呢?”
“走,出去见我王儿。”栾提羌渠大步迈出,跟在栾提羌渠身后的匈奴士兵,神色犹豫,似乎有想要说的,但是苦于时机不对,说不出口。
“王儿。”栾提羌渠老远就看到了一身戎衣的呼厨泉,当即笑着迎了上去。但是很快,栾提羌渠就发现了不对头的地方。呼厨泉一身的鲜血,只不过这不是关键,关键的是栾提羌渠看到了自己一向尚武好斗的儿臣,头发凌乱,一脸的沮丧挂在了脸上,就连平日里持在手中的长矛,也不见踪影。
“这是...”栾提羌渠尚未来得及开口,呼厨泉单膝下跪,一脸羞愧地道:“儿臣辜负了父王临行前的一番嘱咐。五百儿郎,就只有某侥幸逃了回来。”
栾提羌渠脸色一变,道:“那峡谷果真有埋伏?”
呼厨泉摇了摇头,将在龙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栾提羌渠说了个遍。
栾提羌渠一颗心猛地沉了下来,相比较前方峡谷有埋伏,龙城外有汉军这个消息,更让他觉得麻烦。
“渠受,除了面前的峡谷,其它地方,哪里可以最快到达龙城?”
虽然龙城可能处在危险当中,但是栾提羌渠并没有被这件事冲昏了头脑,而是先冷静下来,分析事情。
渠受是栾提羌渠新提拔上来的亲卫队长,原先的那个已经战死在了雁门。渠受对于龙城周边的地势,可谓是非常的了解,栾提羌渠一问,他便不假思索地道:“可以选择绕过大峡谷,到达左方。那里是一片大草原,只不过路程就会平白增添了三天,才能抵达龙城。”
“就没有更近的路?”栾提羌渠皱了皱眉。
渠受沉默,栾提羌渠见状,苦笑了一声。他神情开始纠结,眼下不排除汉军有在峡谷设下埋伏的可能。如果大军贸贸然然地进了峡谷,中了埋伏的话,那结果....不堪设想!!但是不进去的话,龙城又未必能撑到他们大军的到来。
栾提羌渠晃了晃脑袋,心情有些烦躁。先前他已经派遣了斥候前去峡谷之上探查,但是峡谷上面草木众多,实在太好藏人,栾提羌渠也不敢确定,是否就有一支汉军在上面躲着,静观其变。
“父王!龙城那边...”栾提羌渠摆手打断了呼厨泉接下来想要说的话,一对铜铃大眼,有迟疑闪过,但很快便化为坚定。
“龙城不宜有失,哪怕是一次也不行。这次就算是死伤点人,也在所不惜。”栾提羌渠远眺天际,凝声道:“王儿,下令全军,准备入谷吧。”
“诺!”
渠受在一旁,插不上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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蜿蜒盘旋的匈奴帐篷,一个个拔地而起。数不清的匈奴人,拉着骏马,迈着粗犷的步伐,来到了大峡谷面前。
“全军上马,分百人百人,阶段性进入。”
一线天峡谷宽度,一次仅容百人通过,栾提羌渠不得已进这狭隘的地方,只能让百人与百人之间多点间隔,也好在真遇到汉军埋伏的时候,大军可以多点挪移抵挡的空间在。
匈奴大军源源不断地入谷。这时若有人自上而下的俯视,就会发现,在往谷内驶入的,更像是一条灰色长龙。其形也,殊为壮观!
待大军尽数入谷,前军出了大半,栾提羌渠不自觉松了口气,心想汉军大队应该都在龙城那边,不过...雁门大军是怎么绕过他们的视野的呢?
栾提羌渠轻叹了口气。
“轰隆!”
剧变突起,一颗颗硕大的石头从天而降,砸在了匈奴中军正中间!
栾提羌渠神色慌张,持着金戈,左右横档,但是苦于左右臂因为伤过的缘故,落下病根,少力!兼之石头是从天而降,力道极大,栾提羌渠接过几块拳头大小的碎石后,只觉双臂发麻至极,自己要命葬于此!
“父王勿慌!!呼厨泉在此!”
呼厨泉骑着骏马,及时将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头击碎,救下了栾提羌渠。原来呼厨泉是在前军,见中军一阵骚动,有石头雨天降。呼厨泉心系栾提羌渠,赶忙策马过来,恰好救到了垂危的栾提羌渠。
呼厨泉猿臂修长有力,长矛挥动间,舞成了半圆形的钢幕,将自己连同栾提羌渠的身体,尽数包裹在其中。
呼厨泉且战且退,待到了安全处,石头又落了一段时间后,也不落了。
只见匈奴两军,被一堵石头堆成的墙,一分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