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城,并州大营。
靠着中军帐不远,一个小帐篷内,糜贞来回走动,手里捧着书籍,一对秋眸却是出神,心思全没在手中的书上。
“小..小姐。”一声急促的娇呼声,糜贞秋眸一亮,扭头看向身后的人儿,喜道:“小桃,回来了啊,可是探听到前线有什么消息。”
小桃扶住帐门,娇喘着,小手直摆道:“小..小姐,让..让..小桃休息会儿,小..小桃快..快喘不过气了。”
见此,糜贞也不好强求。
等了会,小桃总算缓过劲来,不等小桃开口,糜贞便开口继续问道:“小桃,怎么样了?破虏候他们可有打胜仗。”
小桃娇俏地皱了皱鼻子,自家小姐不该先问下自己好些了吗?真是的。
“小姐,破虏候他们打没打胜仗,关我们什么事,为何你那么在意?”小桃酸溜溜道。
糜贞白了自家丫鬟一眼,能不重要吗,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是白马城破了,她可不认为那些饮毛茹血的西凉士兵,会放过她们二人,她们两个娇滴滴的女人,若被抓到的话,下场肯定是极惨。
想到城破之后的结果,哪怕糜贞心态沉稳,也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哆嗦,俏脸变得煞白。
“小桃,快说,究竟打探到了什么。”
小桃看着糜贞一脸的郑重,虽然还是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何那么在意城外的战争,但还是如实道:“奴婢今日去问昨夜城楼值夜的士卒,说是西凉大营昨日似乎发生了骚动,但是具体为什么骚动,他们也不清楚,小姐若要了解详情的话...”小桃努了努嘴,“那童子扬也许清楚也说不定。”
童子扬,糜贞回想了下,那个家伙好像确实是身份不凡,这里的士卒都很爱戴他,来时一直有人跟他打招呼。
“小姐?小姐!”小桃推了推发愣的糜贞,诧异道:“小姐,你该不会真得想去问那个童子扬吧!奴婢也只是说说而已,您可千万不能当真啊。”
糜贞玉颊泛红,随即恼羞成怒,伸出素手来,掐住小桃的耳朵,轻啐道:“好你个小桃,都敢调戏到你家小姐身上了,看来最近没有管教你,你又得寸进尺起来了。”
小桃捂着耳垂,大眼睛疼的水汪汪,委屈道:“小桃没有,这不都是怕小姐跟那个童子扬牵扯太深了,会污了小姐的名声吗?”
糜贞闻言,似想到什么,松开捏着小桃耳垂的素手,唉声轻叹一声。
“小姐。”小桃知道自己又无意中戳到自家小姐的痛处,不由细语劝解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寻常人家亦是如此,小姐出身糜家,出生便不愁吃穿,比那些寻常人家强不知几许,且大少爷向来心疼小姐,必是选择门当户对的良人,才会安心将小姐许配出去,小姐又何必难过。”
糜贞平淡一笑,不置可否,或许在别人看来,自己生来锦衣玉食,但是她们却也不知道,她又失去了什么。
“小桃,待会我要去见那童子扬一面,你就在帐里呆着,不要乱跑。”
糜贞将散落在面颊上的几缕青丝撩到耳后,看着开口欲言的小桃一眼,轻笑道:“可不要再劝我,除非你还想要耳朵再痛一阵。”
“啊..可是...”
糜贞抬了抬手,吓得小桃马上闭上了小嘴。
顽皮一笑,出了帐篷,糜贞径自来到童贯的大帐。
守在帐前的两名甲士认得糜贞,直接放行,让糜贞进去。
拉开帷幕,糜贞秋眸轻抬,目光落在正中座上,那正一脸严肃地盯着草图的男子面庞上。
棱角分明的侧颜,透着端正阳刚之气,糜贞看得,心跳忍不住都慢了一拍。
这家伙,安静时倒是也挺好看的。
糜贞俏颜生晕,心里对童贯的印象,不自觉改观了不少。
似有所感,童贯向下看去,只见自己在酒楼遇到那名女扮男装的瘦削书生,正脸蛋泛红,仔细地打量着他。
“咳咳..”童贯轻咳了几声,糜贞顿时惊醒了过来。
“不知糜兄找某有何事?”
晓得自己失态后,糜贞俏脸却是愈发的红了。
抬头瞄了眼童贯,见到童贯不在意,糜贞收拾好惴惴不安的心情,压低声线,沉着声道:“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能否向将军探听下城外的军情如何,是利还是不利?”
“汝问这个干嘛?”
童贯剑眉猛地下沉,棱角分明的面庞,一下变得肃然,甚至连一身的沙场之气,都不自觉浓重了许多。
这已经涉及到了他的底线了,哪怕对方是个女人,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也断不能容她。
军机大事,岂容儿戏!
糜贞没想到童贯的反应这么大,而且一介女流,哪里经得住一名顶尖武将的气机,两腿战战间,糜贞忍不住泪眼婆娑,泪水像是止不住的晶钻,一颗颗如水滴般落下。
“童子扬,你..你混蛋,人..人家不过是怕城..城破了,殃及池鱼,关心问下,你..你就又凶我。”糜贞越说便越觉得自己委屈,连嗓子都忘记压低了,娇滴滴的凄厉哭声,让童贯只觉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一样,一时之间,童贯原本绷着的脸,再也撑不住,迅速怂耷了下来。
“某...某错了。”
他最怕的就是女人哭泣。
童贯看着底下掩面而泣的白面书生,只觉心里一慌,有些不知所措。
仔细想想,或许他确实是想多了,毕竟一个妇道人家,又怎么可能有能力里通外敌,又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坏心思呢?
历来战争最大的受害者,向来不是老人,也不是男人,而是妇人,其它人不过一死,而女人若是被抓了,怕是要经历一番生不如死后,才会被一刀了解性命。
他或许能理解糜贞为何如此担忧了,甚至还冒着大不韪,来向自己探听军秘。
站起身来,走下去。
童贯看着糜贞瘦削的身子,因为啜泣,在轻轻颤动,显得孤薄伶仃。
童贯不自觉眼中多出了些,连他都未察觉的怜爱。
“啊。”
一声轻呼,糜贞浑身一紧,不敢相信地瞪大秋水一样的眼睛,但是胸脯传来的厚实感,以及背部传来的温热,却让她不得不认清一个现实,那就是她作为未出嫁的大家闺秀,被一个跟她没任何关系的男人,给抱了!
糜贞俏脸忽红忽白,一时竟然惊住了,童贯却是没想那么多,只是渐渐搂紧糜贞的细腰,靠着糜贞精致小巧的耳垂,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却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只能木讷的呆在原地,任凭气氛变得越来越尴尬。
半晌.....“啊!”糜贞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推开童贯,红着俏脸,冲出了大帐,看得两名执戈的甲士,一脸茫然。
帐内童贯一脸讪讪,他似乎冲动了,不过也是没有和女人有过太多接触,以至于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半句来,兀是惭愧。
童贯摇了摇头,收拾好心情,继续去观看草图,于他而言,今日只是个小小的插曲。
数日后,随着一名染血的探马,滚鞍落马,神色慌张的走进西凉主帐,“啪...”一声脆响,不知是第几个案几,被吕布用蛮力,生生拍断。
底下众将畏之如虎,皆低头不敢语,唯有李儒尚还镇定自若,阖着眼睛,思量着破敌之策。
吕布蹙着眉头,虎目寒芒直慑,这几日派出去的斥候,无不折落在外,那支凌龙渊率领的铁骑,已经袭扰了他多日,但是每次当他统帅部队前去时,见到的都是一地扑面而来的灰尘,而且这还不是最令他可气的。
最让他愤恨的是,近来大营外,每夜总有巨大的躁动声传来,扰得他半夜不得不起床戒备,生怕又再次被上演一次千骑劫营。
现在大军上下,几日来,已经没有一人,睡过一个好觉了。
人心惶惶,士气低糜,就是眼下西凉大军的现状,更遑论他还想要攻打冀、并二州?
以这样的军心,只能吃力不讨好。
尤其是据李儒回报,大军的粮草越来越吃紧了,二十万大军的用度,并不是个小数目,他们也只剩下数日的粮草勉强度日了。
若是不趁着粮草尽食前攻下白马城,夺下里面的粮草,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吕布一脸愁容,这几日的事情,已是让他乌黑的发丝,不知何时多出了几缕白色。
“军师,不知有何一劳永逸的良策?”吕布沉吟着,将希冀的目光投向李儒,他也只能依靠这位智谋超群的军师了,这几日来,大军的用度,无不是因为李儒,才井井有条,哪怕是以吕布挑剔的眼光来看,也不得不承认这位董卓派来的军师,确实不凡。
李儒捋了捋几缕清须,俊雅的面庞上,嘴角轻轻一翘,道:“某有一计,可让大军再无蝇绳之患。”
“喔!”吕布虎目一亮,大喜道:“先生有何妙计。”
李儒淡淡一笑,今日过后,他吕奉先必会愈发倚仗于他,以后他李儒的话柄权,也势必会更重,这于战争而已,他才能更加稳操胜券。
时至今日,在面临最坏的情况,他哪怕是一介舞文弄墨的书生,也是生出了万丈豪情,只要攻下这白马城,得到里面的补给,届时一举北上,以雷霆之势,拿下冀、并二州,这天下几乎已是唾手可得,那江东孙坚、天水马腾等宵小之辈,即便是反抗,又能翻起什么大浪?翻手就能覆之。
“温候可.......”李儒贴近吕布,附耳低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