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走出中军帐,到帅旗时,已有五千西凉劲卒列好军阵,在旗下静候。
黑晃晃的精良甲胄,清一色的制式长戈,身材雄健有力,眸子炯炯有神,充斥着侵略的欲望,这才是西凉大军的中坚力量,那董卓从西凉带来的四万西凉铁骑。
吕布缓步走上帅台,方天戟尾杵入到厚实的木板里面,一对虎目深沉,看着底下的士卒,来回扫视。一会后,吕布目光停滞在一名壮实高大的汉子身上。
“郝萌,某不是让精兵营的将领,都去擒杀那袭营之贼吗?你,怎么反倒是在这里?”吕布皱了皱眉,不满道。
“温..温候,某是有要事与您禀报。”郝萌面色发白,着急解释道,他可是明白自家温候的脾气,怕是自己说得慢了,就再也没有机会去说了。
“噢,是何要事?该不会是你贪生怕死,不敢去吧。”帅台上,吕布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郝萌,语气不善道:“若真是如此,你明白某的性子。”
“不..不是!温候懂某,我郝萌又何曾贪生怕死过,若非此事着实重要,某又安敢违抗温候的军令?”郝萌慌乱地双手乱摆。
“你满嘴的要事,究竟是何事?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或者无足轻重....”吕布虎目泛寒,缓缓道:“明日你就去伙头营报道去吧。”
“啊!!”郝萌浑身打了个哆嗦,去伙头营那里,当个厨子?那他还不被宋宪、魏续他们笑死,打死他都不去。
唉!
郝萌苦着个脸,面皮耷拉了下来,突然有种生无可念的感觉。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做这个决定了,是忌惮凌龙渊那能让滚油止步的武力?好吧,确实如此,但是比起他被分配到伙头营来说,凌龙渊的勇武,现在反而只是小事了,哪怕他的生死也是一样。
早知道当初就咬咬牙,跟着魏续他们一起去围堵凌龙渊...就好了,更何况整个军营这么大,他也不一定会倒霉地撞到凌龙渊的兵锋上,而现在可好了,若是他真因此被温候责罚,成为炊事房的一员,结果还真比不上死在凌龙渊的戟下,赚得马革裹尸,来得痛快。
现在只能寄托于他的后手,那凌龙渊在温候心中的份量,足以抵消他这个罪过了,虽然他并不报太大希望。
“温候...”郝萌面色发苦,涩声道:“某是因为听得文远告诉某,那袭营的贼首,可能是那凌龙渊,才敢冒大不韪,私自留下,为得就是将此等重要军情,尽快禀予温候,好让温候决断。”
凌龙渊?
吕布原本还对郝萌所谓的要事不屑一顾,眼下眼角一跳,强压抑下心头的悸动,平淡着道:“文远果真有这么说?”
“千真万确。”郝萌见着吕布神情没多大变化,还以为凌龙渊在吕布心中无足轻重,顿时低下头来,愈发没底气道:“文远已经领着五千西凉铁骑去追赶凌龙渊了,看他那着急的模样,想必消息应该是真的。”
吕布眉梢一挑,看着底下战战兢兢的郝萌,原本绷着的面庞,渐渐放松了下来,若郝萌没有说谎,那今夜袭营之人,便真可能是那凌龙渊,毕竟他知道张辽为人,从来不说没把握的话,所以眼下...可能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让他能明日一举攻克白马城的好机会!
“好,好啊,文远素来有谋略,既然文远敢这么说,那十有八九,就是凌龙渊无疑了。”
“他凌龙渊打赢了几场胜仗,便不知天高地厚起来,以为凭借着他那区区几千人马,便能袭得了某的大营吗?真是可笑。”
吕布面带寒星,语气森冷道:“此次某必让他有来无回。”
“郝萌。”
“在!”
“此次就算你无过,但下不为例。”吕布狠狠撇了郝萌一眼,他安能不知道郝萌的小九九,只不过眼下抓住凌龙渊更为重要,吕布也顾不上去责罚郝萌,索性便大方放郝萌一马,不过郝萌在他心中的地位,怕是要比以往低了几个档次。
“谢温候不贬之恩。”郝萌脸上露出喜色,原以为山穷水尽,却没想到是柳暗花明,看来凌龙渊在自家温候眼中,还是有些分量的。
“哼。”
吕布轻哼了一下,翻身骑上马童牵来的赤兔马,不再理会郝萌,对着西凉众士,便是虎吼一声道:“都随某去建功立业。”
“诺!”
五千西凉劲卒发出震耳欲聋的喊叫声,纷纷骑上战马。
郝萌一拉缰绳,也轻松跃上马背,一脸劫后余生后的意气风发,却不知他在吕布心中的地位,已是大大打折。
远在中军帐十里外,两千战骑马不停蹄地向北而去,沿途间,战骑轻易便冲垮西凉将领仓促组建出来的一道道防线。
奔在最前列,凌云一头黑发,随着迎面的劲风,肆意狂舞;手中的龙戟,除了锃亮的戟头外,古朴的戟身已是染满了血渍。
轻轻嗅着那呼啸的冷风,凌云能感受到深冷的夜风中,上面附着着的,那一股淡淡的潮湿味。
是时候了。
凌云马头一转,原本队伍奔着北门去,现在改奔成东门。
从北门突破,靠临黄河,那里的渡口被西凉的军士把守着,若无渡船,根本就别想渡过湍急的河水,而且渡河就意味着他要放弃骑兵的机动力,得不偿失;相反,向东一块有茂密的树林,他可以借助草木,轻易地摆脱追兵,所以从东杀出,是最好的选择。
“凌龙渊,哪里走?”
正想着,突然一声大喝传来,凌云回头看去,只见一支西凉轻骑,从右侧杀出,为首紫面短髯,不是张辽,又是何人?
只见那五千轻骑,以极快的速度,逼近两千战骑,怕是少顷,张辽就能追上落在最后排的战骑骑兵。
凌云将一切看在眼里,心底也是有些无力,鏖战多时,人不疲,马也乏了,不过庆幸针对这一幕,他早有准备。
“架弩,射!”
张辽呆楞了一下,还未反应过来,只模模糊糊看到眼前的血甲骑兵,从马鞍上拿出一个长条状物体,然后架在另一条长条状物体上,最后对准了自己。
“铮!”
“铮铮.....”
呕哑的机扩声响起,掩面的寒芒陡然填满了西凉骑兵的眼眶,那密密麻麻的寒芒,如同天上那一颗颗高悬的夜星,在空寂的寒空里,绽放出冰冷的白光,凄柔而又美丽。
看着眼前这幅异景,张辽却没有感到丝毫美感,反而是浑身发紧,寒毛立起,瞳孔收缩,他从那些锃亮的小圆点中饭,感受到浓浓的死亡威胁。
“举盾!”张辽大喝道,然后毫不迟疑地挥起月牙戟,对着自己最近的寒星,当空撩去。
“铛!”月牙戟敲打在弩矢上,张辽闷哼一声,只觉戟尖传来了一股斐然的劲力。
张辽心里大骇,借着微弱的月光,他已看清这长条物是何物,但就是因为看清是何物,他才会如此吃惊。
这不是弩矢吗?但若是弩矢,这杀伤力怎会如此之大,哪怕是河北的大黄弩,论威力,也比不上这雁门军手中的弩吧!
不妙,不妙至极。
张辽紫面冷汗津津,看着满目的弩矢,将注意力提高到十二分。
这弩矢威力如此之强,而他又首当其冲,此轮箭雨过后,即便他能侥幸活下来,怕也是要精疲力竭,失去追击能力,而他都如此,那他身后的部队,死伤惨重怕是在所难免吧。
张辽紫面写满懊悔,是他大意了,不然不至于如此,但谁又能想到,凌龙渊竟然让部下随身携带着如此劲弩!谁又能想到,这支攻坚实力如此之强的铁骑,竟然还是支弩骑兵!
带着痛苦之色,张辽耳畔依稀听到人、马混杂在一起的惨叫嘶鸣声,紫面悲伤自责更重。
一轮弩雨过后,张辽气喘吁吁地将月牙戟倒插在地上,脸上神情麻木。虽然抵挡住了这强劲的秦弩,活了下来,但是张辽却丝毫未感到高兴,反而是痛心疾首,倍感自责。
“撤。”
临走前,凌云别过头,看了呆立不动的张辽一眼,轻叹了口气,战争如此残酷,然乱世就是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怪不了他人。
凌云走后没多久,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再次响彻这片地方。
一道火红色雄伟身姿,从张辽身边掠过,吕布虎目只扫了张辽沮丧的紫面一瞬,便目光直直地朝着前方望去,似要望清前面,那正在马不停蹄的两千血骑。
赤兔马嘶鸣,速度愈发的快,五千西凉铁骑默默跟在吕布身后,一言不发地挥起马鞭。
慢慢的,慢慢的...战骑的身影,又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终于逮到你了。
吕布嘴角一勾,胯下赤兔马长嘶一声,一下子便越众而出,迅速追上落在最后的战骑。
吕布手一摆,轻描淡写间,画戟轻易便震开骑兵刺来的战戈,然后直直没入骑兵体内。
厚实的铠甲没给到丝毫阻碍,方天画戟锐利的戟尖再次出来时,已是染上了一些血色。
“咚。”百斤的尸体带着沉重的盔甲,砸落到地面,囫囵带起一片灰尘。
“第一个。”吕布仿佛鬼神一般,高高宣誓道。
他有这个信心,若是对方不敢停下来应战,他一个人,凭着赤兔马的速度,就足以全歼这两千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