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杜绝鼠患?扑杀、放毒饵是绝对的不忍心,请教动物医生杜白,他回答我:“养一只猫呀,猫是老鼠的天敌,养了猫老鼠自然会跑走。”太好了,竟然可以名正言顺,理由充足的饲养曾是我最爱的猫儿!
于是,我们从杜白那儿抱回了一只三个月大的流浪猫,我驾轻就熟的重操旧业,心甘情愿负起猫咪奶妈的责任。
很奇怪,有了猫,从此我不再念着那一缸鱼了。
在空中飞行的我
读到哈利波特骑着飞天扫帚,在魁地奇球赛场上空忽上忽下,或急速或缓慢的自在飞行……,我停下来,因为有个熟悉的景象浮进脑门:我也有过“飞”的经验,在梦里。怎样飞?很模糊、很遥远,已记不起来。直到昨晚,我又经历了一次。
梦的开始,在一间屋里。因着一些恩怨纠葛,一对男女正设计谋杀我。好似旁观者,从透视镜里,我看着他们低声商议如何进行这桩谋杀事件。昏黄的灯光映照斑驳的灰白墙壁,灰尘满布的咖啡色书桌上面放着一个磁碗,古老粗糙厚重的那种,旁边置放一个小纸包,是毒药吧?
才如此猜疑时,我已躺在地板上(梦中的场景总是转换得快)。到底他们是如何谋杀我?灌我喝毒药?或动手勒我打我?拿刀杀我?我不甚清楚,只知躺在地上的我已濒临死亡,两眼睁得大大的,直瞪着他们,颈子犹挣扎挺着,不愿垂下来。
与我有着缠缚不清感情纠结的他们,慌乱、惊恐、束手无策伫立着,互相不停地询问:“怎么办?她还不死──”
阴森、隐晦不明的氛围,压迫奄奄一息的躯体,我无怨,应是深知个中因缘而甘心受报吧;也不觉得痛苦,(是否梦中无痛觉?)但是恐惧一波波袭上来,对死亡的未知和惧怕,让我撑住微弱的气息,不敢咽断最后的命根。就这样,我害怕的撑着、挺着、瞪着,他们惶恐的立着、呆着、望着。
从恐惧中惊醒,神智清晰的那一剎那,告诉自己赶快念“观世音菩萨”!念了几声,是醒着念或梦中念?或似醒似梦的念?只知念了几声“观世音菩萨”之后,我便站起来,停顿约五秒钟,然后快乐的飞走了!
我会飞,没错!在空中,我的身体轻松自在的飞。
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不是坐在飞机里,由窗户望见地上房子、河流逐渐变小,或白云在机旁移动;不是像小鸟、蝴蝶,鼓动翅膀的本能飞翔,和搭乘滑翔机、热气球或降落伞,在空中翱翔、逗留的感觉应该也不一样。
我就是能以身体在空中任意的飘浮、飞行。倘佯在无边无际的偌大天空里,感觉棒极了!天空是淡淡的蓝色,云层不厚,如薄纱般随意摊撒着,有阳光,但不金亮、刺眼、炽热,它的光透明、温煦、舒适。
身体迎着风,双脚踏着风,我上上下下的飞行。遇到高高的树,身体轻轻一摆,便升高腾空而过;想要看清地上钻动的人群在忙啥?一畦畦的田里种着什么?再把双脚微微一蹬,便下降到我想要的高度。
在空中能邂逅的生物实在有限。偶而有燕子和麻雀三三两两的在脚下晃动,有一次还遇见一只平举双翅,姿态雄伟的老鹰迎面而来,对我这“不速之客”,牠也不以为忤的轻巧掠过。
有惧高症,笨手笨脚又不擅运动的我,此时悬空腾着竟然一点也不害怕。我知道身体不会跌下去,我的身体已融入空中,如鱼儿在水里遨游一般;鱼儿不会担心溺死或跌落水底吧。
如此惬意、舒畅的在空中款摆行进,飞过山丘、平陵,俯瞰了一些都市、小镇的风光。奇怪的是等不到星月出现,尽是白日,没有黑夜。不知过了多久,并不觉得疲倦,但心中突然升起想念母亲的感觉,于是我飞回老家。有趣的是一向路痴的我,在平地都搞不清东西南北方向,此刻于空中竟然知道如何回故乡。
为免吓到家人,我“走”着进入大门。明亮的屋子里,母亲正从厨房端着一盘菜走出来,盘上犹冒着热腾腾的香味和烟气,弟弟妹妹与一些亲戚,有的坐着,有的四处走动。
我兴奋的喊了一声:“妈妈!”
她没听到。是呀,抽油烟机还轰轰响着,屋里又处处是讲话声喧哗着。
我走向母亲,来到她身边,再喊一声:“妈妈──”她仍没反应,更令我讶异是她没看到我的存在!像以前一样,我亲昵的伸出手搭向她的肩膀,却见她从我眼前,穿过我身体,继续往前走去。
顿时,我愣住了!原来没有人看见我,我是透明的!
我又惊醒,也是在神智清晰那一剎那,我赶快告诉梦中的我:“那是你的中阴身!”
梦里的我恍然大悟!倒带回顾之前那间老屋的情形,当我念着“观世音菩萨”,安心垂下颈子之时,我已死了!而丢下躺在地上的躯壳,飘飘然窜出来的只是我的灵魂。
悠悠荡荡,快乐逍遥于空中自由飞行的只是我的灵魂?但是感觉是那么真实、那么舒服!
是灵魂也罢,我喜欢在空中自由自在、来去自如的飘荡。无有形色身的局限束缚,却有欢喜清爽的感觉,这不是无色界天人的境界吗?
这一问,枕边的闹钟铃声响起,按下铃声,我真正清醒过来了!
天犹未明,在黑暗中,我静静躺在被窝里,回想这场奇特的梦境。理智告诉我,那能在空中飞行,一般人肉眼见不着的是死后的中阴身;仰仗观音圣号,放下对身体执着而成漂流的中阴身,它正在死生之间游荡,等着下一期生命的开始。自然不能再一次的贪恋。
纵使如此,空中飞行的美好经验,仍令我回味再三。
剥离三七日
突然之间,意识回来了!
神识彷佛去了星球,忽然想到什么,匆匆忙忙赶回来,啪答一声,就跌回一个空间。
它有些茫然,不知所措。隔些时候,发现有一股空气缓缓笼罩过来,清新、干净,带着凉凉微甘的气息,一波波流入这个空间,舒服极了!(唯意识飘浮在清净舒适的空间里,是否即是“无色界”的状态?)
清浑两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一些声音,作呕声、拍击声,“阿伯,你还好吗?”“手术结束了,你醒来了吗?”……
是了,我刚动完手术。
顿时明白,意识所依的空间是我的身体,那清凉甘美的气团,是我一呼一吸间所吸收进来的空气。我躺在恢复室里,眼睛睁不开,全身动弹不得。但我耽溺享受那全然放松、酥软、静止、宁静、安详的感觉,犹如裹在襁褓中的婴儿,犹如缚在丝茧里的蚕蛹。
十一年前,两只眼睛动白内障手术,都只是局部麻醉,在没痛觉、视觉但有知觉的状态下,我“半参与”了短短的手术历程。十一年后的今天,终究免不了高度近视眼的可怕梦魇──视网膜剥离。
繁复的检查,两位眼科医师凝重的神情;主刀医师一开始即不乐观的铁口直断:“开了刀,也不见得能贴回去!”如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阴霾,我一颗心直往下沉。
“如果不开刀呢?”我怯怯的问。
身为荣总视网膜权威的吴医师,不多话,只酷酷的回答:“可能继续扩大、恶化。”于是我不再犹疑,成功的一半治愈率交给医生,未知的一半就交给佛陀与观世音菩萨吧。
三月一日住院,当晚八点之后即没再进食,等到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半才进手术房。十六小时滴水未沾,令有“胃下垂”宿疾的胃几番绞痛不已。不过,净空的肠胃,却使我在麻醉清醒后轻松许多。
四周依然夹杂护理人员的呼唤声、拍击声,及病人的作呕声。
我也醒来了,为什么没有人理我?
意识的活动无形,鼻根、耳根的作用,别人也察觉不到,嘴巴无法动,全身也还不听使唤。不知过了多久,左手手指不自觉晃一下,我如数数儿一般,试着一一掰动每根手指头,再伸伸脚趾头,渐渐的,知觉从手掌往上移至手臂。
突然,左手臂一阵紧缩、放松,嗯,它是血压测量器的“绑带”。记忆往前拉回。被推到冰冰的手术房,躺上绿色罩布的手术台,亲切的麻醉师马上为我盖上烘得干爽暖乎乎的毯子。那时,我还愉快说道:“好舒服、好暖和哦!”
麻醉师回说:“是呀,因为手术房温度低,怕你们冷呀。”她一边说,一边在我左手臂绑上血压带,右手指头套上脉搏侦测器,胸前贴上几个心电图的测量吸盘,并利落的把我全身、四肢,一一紧裹在毯子里。
躺在只比我四十五公斤身躯略宽一些的手术台,我好奇的问:“手术台那么窄,如果胖一点的病人怎么办?”她扬声笑道:“会在两旁再架宽。”又进一步解释:“手术台不能太宽,是方便医生动手术。”
一切处理妥当,她用麦克风说道:“V7,上麻药!”随即走进一位同样一身绿的麻醉师,两人说着我听不懂的术语,然后在我挂着的点滴架上单击,说道:“要让你睡觉啰!”
我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光,心里想着:“如果我不闭上眼睛,麻醉药会起作用吗?”念头才起,就不省人事了。
不知现在几点了?我将手用力摇晃,终于掀动的毯子引起护士小姐的注意。有人走到身旁,叫着:“杨小姐,你醒来了,是不是?”
我嗯哑一声,她又走开了,好一阵子才再回来,“等一下就送你回去病房。”一面把我身上的管子一一拔下来。忽然,原本随着意识而来的清凉空气消失了!这让我错觉如置天界的微妙空气,竟来自氧气筒,氧气罩一抽离,鼻间又是寻常沉浊的呼吸了。
虽非一期生命的开始,从全身麻醉后的苏醒过程,我也好似领略了第八意识的“去后来先作主翁”,以及其他意识的逐一现形与作用。
闭关趴趴熊
约近五点钟,我被推回病房。尚处在虚弱晕眩中,护士为我打了针,拔去点滴针头,就撂下一句话:“舒服一点,就要开始趴了!”
对于较为复杂的网膜剥离,医生会将眼球内的玻璃体切除,然后打入一些稀有气体,使之将网膜推回眼球后壁。为了让空气上升,顶回网膜,并顺利被人体吸收,手术后必须采取让头部朝下的固定“趴”姿。
于是,对我们这些动视网膜手术的病患,护士小姐除了点眼药、量血压、测体温,还多了督促大家“趴”的工作。
头部正正的趴在ㄇ字型的枕头上,呼吸不虞,折腾的是全身的筋骨。平时侧卧或仰卧,偶而慵懒的像趴趴熊般趴着,可能是一种放松和享受,但是如果这种姿势必须维持一小时、两小时,甚至七、八小时……还真是酷刑呢!
全身平贴床上,没多久就腰酸背痛,肩膀僵硬,换成两腿屈膝,身体弯弓的趴姿,也是没多久就两腿麻酸。镇日镇夜,为了“趴”,不停的变换姿势,安抚身躯,辗转难眠,把床弄得吱嘎吱嘎作响。
有一次,我和邻床的女士彼此倾诉身体的不适,交换“趴”的心得之后,她说如果能仰着睡一大觉,该有多好,我也怀念平时的右胁而卧。为我们点眼药的护士温和而宽容的看待我们的“牢骚”,点好药,走出房门前,幽默的喊道:“别作梦了,开始行动──趴!”我俩一阵笑声过后,乖乖的翻过身,继续趴着。
在医院照顾我的妙有法师也善尽监督之责。他说半夜见我每每不由自主的仰过身,他会让我“休息”十分钟,然后再摇醒我转身趴睡。
出院前,我问医师要趴多久?他说:“至少三四星期。”“一天要趴几个小时?”“二十四小时。除了吃饭、上厕所。”
这位酷医师还“恐吓”我:“如果回去你不趴,这个刀就白开了!”
这句话一直回绕脑际。
回到山上后,我就成了在大慈庵5209寮房闭关的趴趴熊。
遵循不能弯腰、提重物,动作须缓慢之外,最重要的功课仍然是“趴”。虽然趴得我全身筋骨酸痛,趴得脸孔浮肿,趴得胸痛胃痛,趴得身体虚弱乏力,但是,右眼从手术后完全丧失视力,如一大片厚厚的黑布盖住眼球,到这块黑布逐渐变薄布,再变成可见手指晃动、模糊影像的纱布,我知道因为趴的动作,已让眼球里的空气慢慢被吸收,我的视力也一点一点在恢复,我当然得咬紧牙根努力的趴。
说服身体的配合,克服生理的障碍,仍属易事,最难耐的是精神的空虚,心灵的孤寂。顿时没了工作目标、生活重心,一向将时间平整切割,突然发现时间已无切割意义,它一大片,漫无期限至令人心慌无措。
师兄弟们各自忙着,谁能整日陪在身旁呢!关在三公尺×五公尺的寮房里,不能看书、读经,不能打坐、拜佛,一个人如何安渡这漫长时日?
渡过前几日的彷徨、不安、纷乱、无所适,我为自己订下了功课。我不是把眼睛治愈的一半机率交给佛菩萨吗?我不祈求发愿、精进修持,怎能感应道交呢?
于是,尽量维持规律正常的作息。闭眼趴着时,心中默念佛号、持诵大悲咒,观想观世音菩萨以其慈悲之手,轻柔的将剥离的网膜贴回去。正逢春节期间,外面传来朝山礼佛声,我跟着一声声“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想着自己也正全身匍匐作大礼拜;晚上上灯法会,我跟着念药师佛、药师咒;大雄宝殿前,敲“平安钟”,我跟着法师,心唱“叩钟偈”,观想一击一击宏亮厚实的叩钟声,击破眼底的昏蒙浑浊,并将网膜稳稳押回去。
出了家,唱诵不行,法务不会,典座低能,唯一能为常住、为佛教有些贡献的是文字能力尚差强人意;是以眼睛是我全身最重要、最有用的器官!我向佛菩萨祈愿,让我的眼睛早日复原,让我能以它继续为师父、为常住、为佛教奉献心力。
温馨佛门情
听着病房外走道上,一位老伯跟护士央求:“我可不可以不要出院!回去后没有人帮我点眼药,没有人照顾……”看着邻床的病人动完手术两小时,就一个人顶着乱发,戴着眼罩,穿着病人服,背着皮包,到楼下买吃的。
相形之下,自己实在幸福多了!虽没家人陪伴,但是周围却洋溢着温馨、珍贵的佛门道情法爱!
佛光山设有“传灯会”这个单位,代替大师、常住照顾弟子们的生老病死、和读书、职务调动、进德修业、福利等各项工作。对佛光僧团而言,这是星云大师订下的各种制度之一,对身为弟子的我们,领受的是无后顾之忧的安心保障,享受的是师父德泽下的贴心温暖。
此次我视网膜剥离,从看诊、各项检查、住院、出院,即是由传灯会医疗组的师兄一路伴随、关照、处理。
春节期间,各单位都忙得不可开交,电视中心执行长觉念法师和妙千法师,还三度抽空前来探望,每回都带来丰盛的餐饮、水果,他们的热心盛情与笑声,也为平淡枯燥的病房添增不少光热及色彩。澎湖海天佛剎的心舫法师、妙忏法师,正巧来荣总,闻讯也特地来探视慰问,临走还很实际的拿了三千元给我,要我买补品补补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