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法外柔情
手上接的这个案子，依旧是离婚案，因为涉及财产的纷争，所以耿元要对男方进行一些财产取证。现在女方主动提出的离婚案是越来越多了，女方给男方的书面理由是“性格不和”。其实，像这一类案子，是要把理由中的那个“格”字去掉的。作为不愿意离婚的男方，悄悄转移财产以报复女方，是情有可原，却法不相容。经过多方面的努力，耿元他们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那就是这个男人虽然是保险公司的部门经理，却竟然是个同性恋者。也就是说，他们的婚姻，从头到尾都是男的在掩人耳目。当女人看着那些证据，气得一直啰嗦。她不得不相信了这个她一直猜想却证明不了的事实。男人并不爱她，从来没有。于是她咬牙切齿地对耿元说：“耿律师，你帮我把他往死里整！律师费我给你平时的三倍。”耿元在心里本来就同情她，便答应了她的要求。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耿元也同情那个男人，可惜女人才是他的当事人。
这个题材，如果交给飘儿，相信又是一篇好文章。但作为一个律师的操守，他还是有的。
原来的助手出国深造了，这一次升上来当他助手的，是个毕业才一年的研究生林瑛。资历不深，可是性格沉静，办事认真严谨。这个案子的许多资料都是她一手搜集的，有时耿元根本不必吩咐什么，她早就把一切都打点好了。这令耿元多少有点意外。
这桩离婚案，最后还是在男当事人的求饶道歉和女当事人的善良心软下，双方协议解决。男方主动放弃了所有可动产和不动产，戏剧的变化是，女方竟然在一个星期后，把其中一所房子还给男方。办好房产手续和相关手续时，这对假夫妻在耿元的办公室抱头痛哭，她祝福他和他的“爱人”能幸福。耿元后来忍不住问她为什么不恨了，她沉默了好一会才对耿元说，她毕竟爱过他，不希望他无家可归，如果连她都不祝福他理解他，他会走得更加孤独。每当耿元亲眼目睹这些法律外的复杂的情感纠葛，耿元就在内心感叹法律的僵化。多少法外的动人故事，是律师的条文所无法描摹的。
这个案子让事务所获得了丰厚的律师费，耿元让林瑛订了房间，同事们一起去聚餐庆祝。耿元说：“你们先去，我在办公室这小睡一会。”林瑛轻轻的带上门。大约半小时后，林瑛打耿元的电话，提醒他应该出发了，大家在等他开香槟呢。耿元用冷水泼泼脸，匆忙往外走。看到林瑛在外面奇怪地问她怎么不在酒店，她笑笑说在做个明天用的文件呢。耿元说，别做了，坐我的车一块走吧。林瑛跟在耿元身后，看着他宽厚的肩膀出神。她没有对他说，她是奇怪他今天的情绪波动，有点担心才留在事务所等他的。
到了电梯口，耿元一拍脑门，懊恼地说：“靠，忘了关电脑了。”林瑛听这个“靠”字已经不像一年前刚刚来的时候那样反感了，了解耿元之后，才知道这差不多是他的口头禅，没有什么粗鄙的嫌疑。看看，她的担心还真不是多余的，因为这个案子，耿元今天的情绪确实是有点不一样。她对他说，耿总，你一定是累坏了，你先下去拿车，我回去关吧。耿元给了她办公室的钥匙。
在车上，耿元从倒后镜中看着林瑛，这个女孩总是一副深思的样子，也许是这个原因，使得长相不俗的她，至今没有男朋友吧。他有点打趣的问：“小女孩，又在思考什么哲学问题呢？”林瑛抬起头，问：“耿总，介意我问个问题吗？”耿元笑了：“嗬，小女孩还真严肃啊。问吧。”“耿总，你爱过吗？我说的是很深刻的那种。”“这种问题，问一个离婚的中年男人好像有点幼稚啊，呵呵，不过我回答你，爱过，可后来发现爱在生活的真实里真******靠不住。”
耿元看着窥后镜中林瑛若有所思的表情，又笑了。而林瑛，脑海中出现的便是耿元电脑桌面的那个在阳光下的海滩中浅笑的女子的脸，她穿着泳装！他深爱的那个女子，就是电脑桌面那个吗？如果不是，为什么一个这样经历无数风浪的男人，会把她的相片设置成电脑桌面呢？林瑛明白自己是不能再问的。
这个狂欢的夜晚，年轻人都差不多醉倒了。耿元没有阻止他们，他也年轻过，知道律师的压力有多大，偶尔的狂欢就当是释放吧。一向浅尝辄止的林瑛也醉了，这让耿元甚是惊讶，但他没有表露出来。他的搭挡和这批年轻人之所以能够紧紧地追随在他左右，向理想进发，没有被他平常的严厉吓跑，与他内心那份天生的细致有很大的关系。耿元像往常一样，顺路的他就用自己的车送回去，不顺路的他帮忙叫了出租车。
一一安排妥当后，耿元去了他经常光顾的酒吧。午夜的精彩，是属于城市里各种不同氛围的酒吧的。这个酒吧的顾客以高收入的白领阶层为主，因此装修也是很时尚而小资的，让人很容易就忘记疲劳与寂寞。
单身男女，独自酌饮，总是容易遭遇勾引的诱惑。熟男熟女几翻眉来眼去，半醉中耿元便把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带回了家。早上醒来，枕头边还留有昨晚女人的香水味道，可人已经走了。床头的电话桌上，有一张纸条：“你很棒，如果你敢保证下次办事时，不叫飘儿这个女人的名字的话，就再找我吧。”上面还留了一个手机号码。耿元撑着手臂，皱起额头，疑惑地问自己：“飘儿？昨晚我有叫她吗？”
耿元甚至想不起来，他是怎么把一个女人带回家的，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而床上分明还残留着昨晚他们靡烂放纵的气味。“靠……”才开了头，他却骂不下去了。骂自己有什么用呢？既然能够说爱是寂寞撒的谎，那么性也可以说是寂寞撒的谎吧，都是两个人互相的暂时的取暖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