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国,梁都。
“会”。
绵延无数里的军阵里传出了这个字,梁王皱眉,他知道这是谁。
南宫泽兑。
果然,话音刚落,一位身批鲜红铠甲老者出现在景宿之面前。
霎时,城下整片军阵的军士立刻跪拜道:“大将军!”声音犹若洪水浪潮,撼天动地。
城墙上的梁国众人心中一紧,更是忐忑。
梁王望向老者,只见老者面色红润,精气神充足,一双眸子精光烁烁比之他这个五十多岁的人更显年轻,但他知道,此人已过六旬。
梁王没有说话,身后的群臣也没有说话。因为他们感觉到了压力,一股来自无妄境绝对修为的压力。
南宫泽兑就站在军阵前,静静的看着梁都城墙上的众人,眼神深邃,似在思考。
良久,梁王挥手放出一道匹练,震得整个城墙随之一动,而城墙外的虚空中也传出一声似玻璃破碎的声音。城墙上众人身上的压力顿减,皆长舒了一口气。
他们不敢说话,因为南宫泽兑这个下马威已经明确告诉了他们,不可敌!
“你很强,但还不至于让我等俯首投降。”梁王淡淡道。
城墙上的一干老臣尽皆露出了微笑。
景宿之闻言,看了看南宫泽兑,正要说话,却见南宫泽兑摆手道:“我希望你想清楚。”
梁王皱眉道:“如何?”
“我没有留下花冷胤,程之杰,你该知我意。”
南宫泽兑平平道。
花冷胤,正是程之杰护送逃离王都的梁国五王子!
梁王心中一愣,原本以为就算城破国灭也能留下火种,万万没想到这居然是敌人手下留情!
“你梁国大臣的子嗣我也一个没动。”
南宫泽兑再道。
城墙上的群臣心中苦涩。
“当年武魂殿学艺,我欠万师兄一条命,也欠你一个人情,如今该还的都还了。你莫以为我这是在示弱,你该知道,这千里城墙对于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南宫泽兑声音平缓,听不出喜怒。
梁都城墙上众人面面相觑,梁王凝神。
“花镜宇,就算你我宿敌,但百姓何辜?战火一开必定绵延万里,梁都破灭不说,百姓也难脱火海,我南宫泽兑从不乱杀无辜。一路百城,哪一城我不是杀主将,开城入关?你若冥顽不灵,留下的,无非一身骂名。”南宫泽兑道。
梁王蹙眉,他知道南宫泽兑的行事作风,向来只杀守城兵士,入城破关却从未为难过平民百姓。
这才是真正的攻心。
南宫泽兑摆好的以上俯下的姿态,而且不曾为难下方的生灵。而自己如要死守必定生灵涂炭。一加一减,自己落下骂名,而对方却落了个仁慈善良的美誉。
梁王沉默,但他知道越是沉默,越是示弱。
“我等愿随我王死守梁都!”
这时,梁王身后的紫甲军阵响起狂呼。
声浪之大竟震得整座梁都都随之颤抖。
梁王知道,这是军士在为自己解围。
果然,南宫泽兑闻言道:“他们虽不怕死,但那是你让他们送死!”
“胡言,守城护国乃我大梁男儿职责所在,南宫狗贼,休要再出言蛊惑,我大梁只有站着死的男儿,没有跪着生的懦夫。”
梁王身后的红袍老人须发皆张,怒声大吼。
“站着死!站着死!站着死!”
紫甲军阵随之发出声浪,一波一波冲击着城墙。
南宫泽兑突的皱眉,右手捏了个心诀,一道匹练闪电般轰击在红袍老者身上,红袍老者当场吐血横飞。
“你无耻!”城墙上的另一个老者使出全力救下红袍老者,对南宫泽兑怒目而视。
“花镜宇,我最后再问一遍,降否?”南宫泽兑似乎失去了耐心。
梁王看了看被击飞的红袍老者,又望向身后绵延万里的紫甲军阵,他们一个个热血沸腾,神情狂热,恨不能立即出城开战。
但他不忍,若死能换来胜利和和平,死又何惧?可他们的死并不能为大梁换来什么,只能为自己换来世人传颂的赞歌。他如何能如此?!
“王!”
“吾王三思!”
“吾王三思啊!”
群臣跪拜。
梁王看着这些愿意和自己共生死的老臣,突然不再觉得鄙夷,不再觉得他们想法迂腐,反而生起了一股恻隐。
谁人不是生命?自己的命值得他们如此拥护,而他们的命呢?无数紫甲军士的命呢?他们有的还很年轻,还很有天赋,有朝一日一定会赶超自己,而如今战死在这里有何意义?岂非可惜?
自己倒是留下了火种,可他们呢?他们的家人还在这城里,战火一开势必难以控制,他们愿意赴死,他们的家人呢?他们的后人呢?他们何辜?鱼池之殃罢了。
梁王沉默。
南宫泽兑也没有再言,反而挥手命大军退后十里。
他这是给梁王缓冲的余地,出城投降,这十里就是两军主帅签订降书的地方。若不出城投降,那这十里就是两军军士喋血的战场!
良久,梁王看了看铁血军军阵,而后道:“给我十日。”
南宫泽兑闻言点头,转进军阵中,不再见。
再见之日说不好就是互相拼命,两人虽然有旧,但南宫泽兑自问已经仁至义尽,各为其主,道不同,无法为谋。
铁血军,大将军军帐。
“大将军,您可真是大方,先是放走了梁王儿子,到了这里,你连梁王也要放过。您到底是我大炎主将,还是他梁王故旧?”
一个面色惨白的黑袍人声音尖尖的道。
“胡总管,古人言,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大将军这么做不正是攻心之计?”景宿之在一旁道。
黑袍人正是炎王派来监军的外务总管,胡正。
“景宿之,老夫在和你家将军说话。”胡正面露不悦道。
“胡总管有所不知,在此军帐内,每个人都有说话的权利。”景宿之毫不退让。
“哼,南宫泽兑,今日之事到底怎么说?你真打算留梁王一条命?”胡正厉声道。
南宫泽兑坐在军帐中闭目养神,对胡正的话丝毫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南宫泽兑!”
胡正惨白的脸变得通红,想来被南宫泽兑这不为所动的架势气得不好受。
“胡总管,烦请你退避一二,我们要研讨军情了。”这时,军帐外进来一人,约七尺高,四方脸,一脸严肃。
“柳劲聲!”胡正被气得鼻子都翘了起来。
柳劲聲乃铁血军六大统领之二,生得高大威猛,胡正站在他面前就跟个小孩似的。
胡正双眼微眯,看了看南宫泽兑,忽的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去。
“大将军。”
“大将军。”
......
不多时,六大统领及三十六副统领全部到齐。
南宫泽兑睁开眼睛,扫视一周后,开口道:“开始吧。”
话音落下,众统领中走出一人,参拜道:“大将军,梁国三百四十二城已破南部两百五十三城,北部八十九城均以梁都为最后屏障。各城来援最快的也要五天,最慢的则还需半月。梁都四面被围,已是孤城,敌军若无通天巨阵,插翅难逃。此次北征,我军战死十二八千二十二万人,伤四十一万四千五十六人,现能参战军士三百六十万七千八十八人。据探子来报,梁都城中能参战人数不足百万。无妄境零人,破虚境二十三人,镜识境九百三十九人,更低境没有统计。梁王处于破虚镜巅峰,且手持梁公剑,唯将军能降之。”
说话之人是铁血军情报分队的分队长,也是一个副统领。
“不足百万...大将军,看来那个所谓的五王子很是重要啊,如若不然以梁都两百万的军力,应不至于如此。”景宿之道。
“传言梁国五王子花冷胤不善权谋,不好争斗,有圣人性。”
旁边一个统领道。
“继续。”南宫泽兑道。
旁边走出一人,参拜道:“墨澜分队已于昨晚子时抵达。”
又一人走出,参拜道:“三公子之师天书院冲言长老昨日抵达王都。”
而后陆陆续续又有几人禀报了一些情况,南宫泽兑一直静听,并未发言。
景宿之看了看众人,而后躬身道:“将军,王都近几日并未传信,我想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王都近日太过平静。”柳劲聲道。
南宫泽兑闻言,微眯双眼,缓缓道:“王都的事暂且搁置,眼下梁都才是关键。”
“将军的意思?”景宿之疑惑道。
“梁王降,我们的计划则有七分胜算,梁王战,我们则只有四分胜算。”旁边一位统领道。
南宫泽兑点了点头,道:“梁王是我们的底线,如果王都非要我们战,那我们怕是回不去王都了。”
“叶清渊倒是打了一把好算盘,这个渔翁他看来是当定了。”柳劲聲冷笑道。
“我观梁王似不像有死战之意。”景宿之道。
“为今之计只有尽可能和解梁都,墨澜分队已经到了,是否可以让他们着手?”刚刚参拜禀报情报的副统领道。
“嗯......让墨澜分队进入预定位置,十日之后按计划行事。”
南宫泽兑眼神凌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