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生性就很谨慎,不是那种粗心鲁莽毫无顾忌的人。但他一生之中,有多次变化,性格也有很大改变。刚进入仕途还以“敢”字标榜,以“强”
字自励。随着深入官场,他体会到仕途险恶,性情更加谨慎。朱之瑜说过,“慎者,美德也,而过用之,则流于蒽。”如果由慎而惧,胆子越来越小,恐怕就什么事也办不成。左宗棠性情刚烈,李鸿章则远为圆通,二人都批评过曾国藩胆小。
可见,他之所以如此谨慎,是因经历太多失败之故。曾国藩一生经历过许多败仗,其中关系全局的大败,他自己总结有四次。一是湘军初次出兵,遭遇靖港之败,全军溃败;二次为湖口之败,为石达开所困,水师失利,他的坐船也成为太平军的战利品;三次为三河镇李续宾全军覆没,曾国华身死,湘军百战精锐丧失殆尽;四为祁门之围,为李秀成数十万人所困,侥幸逃生。
此外,其他败仗不胜枚举。因兵败而亡的湘军大将前后有数十员,失败的惨痛教训让他倍加谨慎起来。
军事上的谨慎固然重要,但对曾国藩而言,太平军不可怕,打败仗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官场风云。随着他官大权大,在官场混迹越久陷入越深时,越感到可怕。在同治帝继位以后,慈禧当政更令曾国藩生畏,从而也更加谨慎。
文章表现个人的见识,也表现一个人的才能。对于臣子而言,要想表达自己的立场、观点,为君主所用,文章好坏是关键。对朝臣尚且如此,对地方官更不用说了,当时交通落后,主要信息只能靠邮寄书信传达。奏牍是一般官员与君主沟通最便利的载体。所以曾国藩认为,奏议是臣子最重要的事,要谨慎对待,下一番功夫才行。曾国藩文章高妙,被誉为晚清国手,所拟奏牍也非他人可及。他的奏稿也分不同时期,有显著变化。总的特点是:明快简练,凝重沉稳。但前期的奏稿显得戆直、澈切、倔强。后期即重新出山以后,变为绵里藏针,缜密老到,平淡质实。
曾国藩对奏牍的重视,不仅体现在他自己往往亲自动手,言辞谨慎,大多经反复思虑才定,即使是幕僚代笔,他也都要亲自改过才发,此外,还体现在他慎选幕僚上。他手下的幕僚,包括各方面的人才,但最重要的则是草拟奏稿的人。李鸿章在他幕下,就主要充当草写奏稿的任务。曾国藩称赞他的文章得一“辣字诀”。
当时能向皇帝奏事是一种特权,表明这个人己得到皇帝的重视。如何利用好这样的机会,就要在奏章上下功夫。曾国藩频频教导手下,在奏牍上一定要谨慎行事。言错一字就会有杀头之祸,言之无物也很可能会触犯圣怒,所以斟字酌句十分必要。
曾国藩是文章高手,他以理学为积淀,宗法桐城派文风,风格雄健刚劲,自成一家。他对于政治的敏感也是常人所难以企及的。咸丰十一年(1861年)十一月,慈禧勾结恭亲王奕诉,发动宫廷政变,囚禁了肃顺、端华等顾命八大臣。肃顺是满清中较为开明的大臣,就是他鼎力推荐曾国藩、营救左宗棠的,他幕中的王芋运、郭嵩焘都与湘军有极其密切的关系,因此肃顺一党被灭,曾国藩一则为慈禧的心狠手辣吃惊,另外也预感到事情不妙。
但慈禧也不傻,她知道如果对曾国藩不好,肯定会激起事变。此时清廷内忧外患,无法顶住太平军、湘军的双重打击,因此而亡国是指日可待的事。
为笼络曾国藩,她下令嘉奖,实授曾国藩为两江总督,并统领四省军政,全权指挥平定太平天国大计。
在此厚待之下,曾国藩明白慈禧还是明白人,自己不会有性命之忧,这才心安。但他由此也知此人不易对付。当接到任命封赏谕旨时,不喜反忧。
他在日记中表示:我最近净得一些美誉和虚名,觉得没什么价值。古来得虚名太多的人往往不能善终,想到这真是害怕,所以决定上奏朝廷辞谢大权。
针对如何上奏,他与幕僚们计议多日。后来奏请撤销总领四省军政的权力,朝廷不允,曾国藩也只好奉命。
曾国藩在仕途上总是谨小慎微,但仕途风波总是伴随着他。攻破天京后,太平天国灭亡。此时有几位御史开始制造舆论,攻击曾国荃纵兵抢掠,谎报战功,甚至牵涉到曾国藩。曾国藩知道这是慈禧的手腕,为了保全自己,他不得不以退为进,劝曾国荃退隐,裁撤湘军,这才使形势稳定下来。
曾国藩忠心不二,但又要提防被害,历史上的经验教训时时提醒着他。
曾国藩在总结历代权臣结果时发现,权位往往是致祸之源,尤其是兵权,而自己手握十几万重兵,足以推翻满清,更为朝廷所忌,因此他有些害怕,尽量让自己做到冷静。在1864年初,他就给昔日挚友倭仁写信,诉说自己的不安:
自古柄兵之臣,广揽利权,无不获祸谪者。侍忝附儒林,时凛冰渊,而使人以广揽利权疑我,实觉无地自容。
所以灭太平军后,曾国藩首先想到的是裁湘军,但同时却保留了淮军,仍据有实力,这就是所谓的曾僵李代之计。不能太有权,但亦不可无权。也正亏了他这种谨慎态度,才得以善终。
不过一“慎”字而已却能够度危平险,道理人人都知道,真正做到的,寥寥无几。
5.严教子女,规以治家
家教的好坏不仅关系到个人的前途,也关系到整个家族的兴衰,甚至国家的发展。
“璞玉等人琢,良木要人培。”家是温室还是锻炼场所,全看持家人的教育方针。家教的好坏不仅关系到个人的前途,也关系到整个家族的兴衰,甚至国家的发展。曾国藩一生深得儒学之精义,受益匪浅,他在成名之后,对家教非常重视。
他对待子女有爱但不溺爱,有教训但客观公正。传统儒家对子女的爱不仅体现在养,还体现在育。吃饭,穿衣是重要的,子女的教育问题更重要。
和现代社会的父母一样,古代的长辈们也对子女有很高的期望。
刘向的《说苑·建本》中也谈到了在子女教育上的重要性:
“父之于子也,慈惠以生之,教诲以成之,养其谊,藏其伪,时其节,慎其施。子年七岁以上,为之择明师,选良友,勿使见恶,少渐之以善,使之平化。”
他主张孩子7岁以上,就应该拜师读书学习,选择好友了。在此过程中,让孩子们懂得区分好坏,分清善恶,这就是我们说的启蒙教育。
儒家强调在家教过程中要培养子女良好的道德品质和生存技能,只有学会了这些将来才能在社会上立足,从更长远、更高的角度来说,只有这样才能踏上仕途,成为人上人。
教育子女的方法,古今相同之处很多。首先强调长辈的威严,但又强调循循善诱的重要。爱的方式也崇尚理性化,溺爱是害而非真爱。这些观点古今都是一致的。
子女们长大后做出非法之事,多是由于做父母的小时候过于溺爱、宽容的结果。在子女的品德教育,功课学习上,曾国藩也是倾注了很大心血。他经常写信回家,指导孩子们的学习,从科目的选择到课程表的制定,都详加叮嘱。有时候,曾国藩还让孩子们把作业寄过来,自己亲自批阅。有时候为了给孩子选择一个老师,曾国藩也要下不少功夫去考察。
正是由于如此细心的全面教导使他的子女们都走上了成材之路,他的心血没有白费,长子曾纪泽担任过驻外大使,在办理中外交涉方面发挥过很大作用;另一个儿子曾纪鸿精研数学,有著作流传后世。孙辈中有诗人,曾孙辈中有教育家和学者,可谓人才济济后继有人。
除了对子女的善教之外,曾国藩在事业成功后,在孝顺父母方面也做出了很好的表率。尽管自己不能亲自回家照料父母,但他经常写信回家问候。
同时经常给家中寄去银两,以资接济,把父母放在心上。
教育子女时多数人都想为后代留下些好的东西。有这种相法但假若没有能力实现,那也无所谓。麻烦的是那些有权有势的当官人,他们如果不能给儿孙留下可观的遗产,即使子孙不说什么,自己也感觉对不住后代。这遗产若为金钱等物质财富,终究是有穷尽的,但若是精神财富就可以代代相传。
所以说不留下大笔的遗产还好,你留下的遗产越多,害他们就越深。曾国藩对此也有自己的一番理解。
曾国藩不是一个拥有大笔财产的人,但也绝不是一位没有财产的人,还远远没有到临终前,他就在思考如何处理遗产的问题。
曾家先祖星冈公在世时,他认为积攒私财是败家之兆。对此,曾国藩十分信服。他以为,与其给子孙留下大笔遗产,不如教子孙走入正道。他说,如果子孙误入歧途,性情必有变化,将来必定计较锱铢,到那时就难以挽回了。
与曾国藩同时的清代名将左宗棠在教子上和曾国藩不谋而合,也以德性为本。他说:“尔曹能谨慎齐家,不至困饿。若任意花销,以豪华为体面,恋情流荡,以沈(同沉)溺为欢娱,则吾多积金,尔曹但多积过,所损不已大哉!”他认为如果子女们品行不正,自己积的钱越多,子女们犯的错就越大。
这确有一点警世恒言的意味。路是自己走出来的,祖上的财富再多也无法替代自己的人生。曾国藩认为只有自强才会有福。
正是基于这种认识,他请弟弟国潢将自己在家乡的五马冲的田产都不留给子女。俗话说:不劳动者不得食。所有的获得都需要自己努力去争取。只要自己肯努力,不靠家产也不用担心没饭吃。
曾国藩在外做官始终不忘对子女殷殷教诲。从咸丰二年到同治十年这二十年中,他写给两个儿子的信近二百封,教子如何读书、作文、做人,如何做到只求读书明理,不求做官发财。他教导儿子读圣人之书,并身体力行,学有所用。
真正懂得读书的意义的人必然懂得有益于人类社会的道理,做有益于人类社会的事情,即使以后飞黄腾达也不会忘记为人民服务的道理,兢兢业业地遵循常规办事。如果以为深明德行,造福于民是分外的事,那么,即使这个人才高八斗也不能算是有用之人,这样的人读书无用。
所以说,自身的修养与读书的志向应该结合起来才能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另外,学习就是为了使用,说的好总不如做的好。话不在于多少也不在于深刻与否,而在于是否能身体力行,能否把读书有益的能量转换到自己的人生中来。所以说,教育别人的人除了要重视读书做人的教育,还应避免高高在上、夸夸其谈,要从自己学习的亲身体验出发,以研究的态度中肯地教育别人在学习与进步中的不足,这样才能获得良好的效果。
6.多策略,巧避嫌
过分自满、锋芒太露又不知适可而止的人,势难得长久;富贵而骄奢的人,则必定自取灭亡。
永远不做别人的箭靶,这不是容易做到的事,尤其对于位高权贵者而言。
权力是一把双刃剑,露出锋芒的同时更要小心不割伤自己。
曾国藩深知这个道理。他手握军权,但因为明白权力的双面性,所以采取了放权但不全放的办法应对潜在的危机。因为军权适度,从而能够在不被清延的猜忌下更好地为国效力,更好地保全自己。
同治元年(1862年),曾氏家族处于鼎盛时期。曾国藩身居将相之位,弟弟曾国荃曾国华也多有人马,还多次拜受皇恩。面对如此浩荡的皇恩,曾国藩早已心满意足,甚至有点喜出望外,但他还是十分地清醒、冷静,知道自己之所以被重用,关键是太平天国运动的存在。如果没有太平天国运动,自己很可能会一无所有。清廷不想在消灭了太平军之后,又有湘军谋反。
咸丰四年,曾国藩攻陷武昌后,咸丰皇帝对他的封赏一再迟疑,正是顾虑到这些。当时,捷报传来,咸丰皇帝很高兴,立即下旨,封曾国藩为湖北巡抚,并且夸奖曾国藩,说他虽然是一介书生,却能够立下大功。但与此同时,咸丰也意识到了曾国藩的号召力和凝聚力,所以赏是要赏的,可是权力也不能再给。
曾国藩以其敏锐的洞察力意识到了危机,心中不免有些矛盾。因为要想做到精忠报国又要做到功成身退,的确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古今能做到这点的人寥寥无几。曾国藩的想法在他的日记中屡屡表露:
日内因户部奏折似有意与此间为难,寸心抑郁不自得。用事太久,恐人疑我兵权太重、利权太大。意欲解去兵权,引退数年,以息疑谤,故本日具折请病,以明不敢久握童柄之义。
同治三年(1864年)三月二十五日是日,接奉廷寄,因十二月十八日秦兵之败,霞仙革职。业经告病开缺之员,留办军务,致有此厄,宦途风波,真难测矣!然得回籍安处,脱然无累,犹为乱世居位者不幸中之幸。
同治六年(1867年)正月初七在给李鸿章的信中,曾国藩也有类似的隐退表示,大意是说自己辛苦多年没必要留恋什么官职,若从此能不再在重要的职位就能保自身安危了。
曾国藩不是一个不知足的人,与权力野心相比他更喜欢平安。也许这就是看尽繁华,历经磨难之后的一种感悟。的确,知足是一种最大的满足。宦海多年的曾国藩深知知足之道:
知足天地宽,贪得宇宙隘,岂无过人资,多段为患害,在约每思丰,居固常求泰,富求干乘车,贵求万钉带,木得求速赏,既得勿求坏。芬馨比椒兰,磐固方泰岱。求荣不知厌,志亢神愈昂,岁懊有时寒,曰明有时晦,时来多善依,运去生灾怪。诸福不可期,百殃纷来会。片言动招尤,举足便有碍。戚戚抱殷尤,精爽日凋瘠。矫首望八荒,乾坤一何大,安荣无遽欣,患难无遽憝。君看十人中,八九无依赖。人穷多过我,我穷犹可耐;而况处夷涂,臭事生嗟气?于世少所求,俯仰有余快,侯命堪终古,臂不愿乎外。语云:名根未拔者,纵轻千乘甘一瓤,总堕尘情;客气未融者,虽泽四海利万世,终为剩技。
他认为知足的人会觉得心中豁然,生活更加美好。相反,贪得无厌的人因为总是不停止欲求,不停地追逐和计较,所以会觉得连宇宙都十分的狭小。
不知道满足、追名逐利的人,即使达成一个愿望还要占有其它,即使永久的拥有了又想拥有其它,而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候,所以整日为此伤神,精神也会越来越不济,灾祸就容易降临了。
各种福分都想期求,各种祸害便往往纷至沓来。一句话会招人怨尤,一举足便会有障碍。举首望世界,乾坤是多么大啊,得到荣誉的时候不要“乐极”,遇到患难也不要气馁。比自己贫困的人有的是,但只要平安健康的生活,还有什么不能忍耐,还有什么值得叹息的呢?对世界少一份索取,就多一分快乐。
一个名利思想不能彻底拔除的人,即使能轻视富贵荣华而甘愿过清苦的生活,最后还是无法逃避名利世俗的诱惑。
他把自己的感觉和心情告知家人,又以自己的学识、阅历和权威规劝家人。他认为曾氏家族的荣耀背后隐藏着危机。所以“功成身退”的想法应该训戒给家人。
“功成身退”不是让人失去积极的进取心,从而满足于现状,而是一种永远把自己放在最安全位置上的明智之选。“功成身退”仅是一种退守策略,是指一个人能把握住机会,获得一定成功后,见好就收。
老子的知足哲学也包括了“功成身退”的思想。他认为过分自满,不知适可而止,锋芒太露,势难保长久,富贵而骄奢,必定自取灭亡。而功成名就,激流勇退,将一切名利都抛开,这样才合乎自然法则。人生难免会有舍有得,无论名或利,在达到顶峰之后,都会走向其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