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着火啦。”
“敌袭,敌袭!”
“是东耀!东耀的人杀来啦--”
……
哀嚎声震耳欲聋,可以远远的瞧见城池中街头巷尾从民居里跑出的人群正在疯狂的涌动着,他们一个接着一个拼命的想要逃脱天空上降落的火箭与巨石,有人被石头压成肉泥,有人浑身被烧成了焦炭,矮小的民居成为了最引人注目的靶子,由逐月与清风率领的大军,在城门口,与蓝羽国的守城士兵遥遥对持,漫天的箭雨齐射而下,血腥味在空中久久不散。
莫筱苒揪住胸口的衣衫,看着下方如同地狱般可怕的场面,这就是冷兵器的战争,以血肉之躯抵挡着武器,尸山血海,放眼看去,一片血红,连空中的雾色也仿佛被染成了鲜红色,浓郁的红,让人作呕。
她不是未曾经历过战斗的痴儿,可是,她所经历的,都是子弹横飞的场景,如此恐怖的场面,只存在于影视剧中。
莫筱苒扶着一棵大树的枝干,弯腰干呕,她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也只不过是黄胆水,胃液在沸腾,她痛苦得一张脸近乎扭曲。
白青洛眼底隐过一丝忧色,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很难受吗?要不我派人送你回军营?”或许他错了,高估了她的承受能力。
是啊,不论她平日里再怎么坚强,终究是一个弱女子,这样的人间地狱,她不该看见的额。
五指微微一紧,心尖泛起了淡淡的自责。
莫筱苒擦了擦嘴角,扬起一抹笑,似安慰,似安抚,“我没事。”明明脸色惨白得如同苍茫白雪,那笑,落入白青洛眼中让他极为难受。
“主子,可以下令强攻了。”随浪忧心忡忡的看了莫筱苒一眼,向白青洛请命,逐月和清风未曾得到他的指令,只能在城池外,击杀城墙上的士兵以及逃出城池的百姓,根本未曾踏足半步。
白青洛眼眸深沉无光,对下方的惨状不置一词,这样的场景,他看过无数次,早就已经麻木了,将莫筱苒轻轻揽入自己的怀抱,薄唇微微扯出一抹笑,冷声道:“让他们强行突破!进城后,除东耀的人,一律,”话语微微一顿,看了眼怀中面色惨白的莫筱苒,到了舌尖的话语竟有片刻的停滞。
“主子?”随浪迟疑的唤了一声。
这种时候身为将帅决不能心慈手软!
白青洛缓缓闭上眼,从嘴里吐出了一句话来:“除东耀人,一律杀无赦!”
简短的命令,却昭告了银日城中所有人悲惨的下场,无需投降,无论男女老少,通通只有一个下场,那便是死!这就是战争,是两国交锋的战斗!
随浪领命,立马将指令传达到下方的逐月与清风耳中。
“儿郎们,大将军有令,进城后,立即屠城!”逐月抽出腰间佩刀,面容刚毅,粗大的木桩轰向紧闭的城门,漫天的箭雨一直未曾停止,盾牌高高竖起,有人倒下,身后自然有人接应而上,城门在剧烈的撞击中摇摇欲坠,如同风中残烛,很快,便宣告了土崩瓦解,轰地一声,彻底崩塌,城门朝内倒去,汨汨的血泊,飞溅出无数的血珠。
近八万人,如同一波波海浪,朝着城池冲了进去。
“杀啊--”
威武将军率领守城士兵拼死顽抗,但前有突入的勇士,头顶上还有漫天的火箭与巨石,他们就像是一个个靶子,死伤无数!而城中百姓,无一例外只要冲出民居,迎接他们的便是东耀的无情利刃,手起刀落,那泛着白光的刀刃,残酷的收割着人命。
惨叫声不绝于耳,那一声声嘶吼,一声声哀鸣,直冲云霄。
莫筱苒痛苦的闭上眼,将身体缩在白青洛的怀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够避开下方传来的声嘶力竭的哀嚎。
“随浪。”白青洛冷眼看着下方的动静,街头巷尾,双方正在剧烈交锋,他眉梢微微一挑。
“你即刻率三万人下山支援,务必要在半个时辰内,将银日城攻破!”
随浪抱拳领命,立即点兵,马蹄声震耳欲聋,顺着山路直冲而下。
“不要怕,”白青洛低垂着头,眼底隐过丝丝怜惜,轻轻拍着莫筱苒僵硬的身躯,柔声安慰道:“很快就会结束了,我说过的,会将威武将军的人头亲自送到你的面前,血祭小竹在天之灵。”
莫筱苒一句话也没说,她只觉得头晕目眩,亲身站在此处,亲眼目睹这副地狱般的惨状,她除了茫然,除了痛苦,什么也感觉不到。
东耀国的士兵几乎杀红了眼,不论是敌方的将士,还是普通百姓,都成为了他们刀下的亡灵,有随浪率领的三万大军助阵,逐月与清风的攻势愈发强大,半柱香的时间,城门已是一地血泊,坠落的尸首随处可见,杀入了城池中央,守城的数万名士兵,只剩下不足一万人,还在拼死顽抗。
随浪永远忘不了,在边陲城池中,他是如何落魄的逃走,眼睁睁看着莫筱苒与小竹被擒,再一次见到威武将军,那张唇红齿白的娃娃脸布满了阴冷,双足在地面一蹬,直接从空中飞跃过去,单挑对方的大将!清风和逐月率领士兵围堵余下的万人,刀尖碰撞声,在空中盘旋着。
当初升的太阳从海平线上升起,第一缕阳光刺破浓雾,洒落一地金辉时,整个银日城,已尽在白青洛的手掌之中。
守城士兵除却威武将军外,无一生还,城中百姓,不少老弱妇孺被士兵用麻绳捆绑着,将他们押解到城门口,在两侧狼狈的跪地,以奴隶的身份,以极为屈辱的姿势,迎接东耀的大将军王入主他们的家乡。
地上的血泊随处可见,堆积的尸体,犹如山高,浓郁的血腥味,在空中久久不散。
白青洛拥着莫筱苒两人一骑,率领着余下的五万士兵从几处山巅缓慢下来,远远看去,黑压压一片。
随浪压住威武将军的肩头,强迫他跪在地上,手中的刀锋横在他的脖子上,眉眼满是嗜血的杀意。
“当初你在东耀边境耀武扬威时,可有想到有今日?”随浪冷笑着质问道。
那天,在边境的城池中,是他这辈子最为懦弱,最为后悔的日子。
“输了就是输了,老子无话可说!”威武将军宁死不屈,即便是麾下士兵一一惨死,即便是城池被东耀的铁骑踏破,他也未曾说过一句投降的话,一身傲骨,铁骨铮铮。
随浪口中冷哼一声,一脚踹上他的心窝,在他的面颊上啐了一口,大咧咧的骂道:“都成了阶下囚,还敢造次?”
话语微微一顿,他看向清风:“你要不要捅他几刀?”小竹的死,此人脱不了干系,随浪这是想要让清风出气。
他摇了摇头,手掌轻抚腰间的刀柄,“我怕他脏了我的剑。”
逐月噗嗤一笑,一边指挥着士兵清理街道,一边反驳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说笑话了?”
“我说的是实话。”清风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对眼前这出人间地狱般的场景,视若无睹,跟随在白青洛身边,他们已见过太多太多这样的画面,从最初的惊骇,到害怕,再到如今的麻木。
上位者一句话,下面会死多少人?
不想被人蹂躏,被人践踏,就只能变强!蓝羽国的溃败,只因他们实力太弱,如此而已。
远方,有马蹄声徐徐传来,随浪眯着眼睛定眼一看,乐呵呵的笑了:“主子和少爷到了。”
一匹通体乌黑的汗血宝马上,白青洛拥着莫筱苒缓缓而来,身后跟随着一大帮士兵,个个身负铠甲,整装待发。
气氛极为凝重,那嘀嗒嘀嗒的马蹄声,对于跪在城门两侧的百姓来说,就如同死神来临的声音,让他们的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白青洛目不斜视进入银日城的城门,莫筱苒轻靠在他的胸口,一双复杂的眼眸,缓缓扫向两侧。
“白青洛!你不得好死--”一名全家被士兵斩杀的男子,跪在地上,眼眸红肿,朝着马上的白青洛声嘶力竭的嘶吼道,双眼突兀地瞪大,仿佛随时要从眼眶中掉下来似的,充满了血丝,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或许白青洛早已死了无数次了。
可他却不为所动,依旧静静坐在马上,铠甲下的衣诀,在风中飘舞着,墨色的里衣,银色的铠甲,他稳坐如山的姿态,在蓝羽国幸存的百姓眼中,竟如同死神般骇人!
“啪!”男子身边的士兵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扇在他的面颊上。
男子嘴唇溢出了一缕鲜血,朝着地上吐出一颗牙齿,龇牙咧嘴的怒吼道:“打啊!有种你们打死我!就算到了地狱,白青洛,我也要诅咒你,你不得好死!你日后一定会下十八层……”
话还未说完,士兵手中的大刀已凌空挥下,重重劈在男子的脖颈上,头颅咕噜噜滚落在地上,断裂的喉管喷溅出鲜血,血如泉涌,刷拉拉溅了一地。
莫筱苒眉头暗暗一皱,脸色极为惨白,衬得那身月牙白的袍子,整个人多了几分飘渺,光晕中,她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
白青洛手臂一紧,将她圈入自己怀中,丝毫不觉得,男儿打扮的莫筱苒被他这么拥着,是何等惊世骇俗的画面。
“别怕,”喑哑的嗓音在她的耳畔缓缓响起。
“我没怕。”只是心底难受,这种类似于屠杀的残酷场景,让她浑身难受。
白青洛眼眸深沉,视线一一扫过两侧的百姓,所到之处,莫不是寒流遍布,众人只觉得心尖一寒,仿佛被一条毒蛇盯上,头皮隐隐开始发麻。
最后,白青洛的目光定格在随浪身前跪倒的将军身上,一身铠甲早已凌乱,头盔不知所踪,面上有被污泥沾染过的痕迹,身上染血,只一双眼,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如同垂死挣扎的野兽。
白青洛嘴角缓缓一勾,指着他,对莫筱苒说道:“看见了吗?那就是你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