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鸦悲啼,寓意不详,是为死亡之兆。
唐野驻足不由抬头望天寻找那稍纵即逝的身影,却只见白雪飘飞,乌云压城,不见任何飞鸟踪迹。
天上的黑鸦不见踪迹,地上却有黑袍二人。
他不由自主地回头凝望这擦身而过的黑袍二人组,内心生出一股异样的感受,有一个声音在警告他,立即逃离此地,远离这两个人,越远越好。
于是,他慢慢转身,准备逃跑。
夜,越来越深;灯火,越来越亮;温度,越来越冷。
他们仍然在往梁关这边走,不紧不慢,就像死神在给予将死之人足够的时间。
梁关浑身不舒服,步伐慢了下来,他再度感受到之前那股无形的杀气,有一股无法言喻的透心凉。他注意到前方那人,黑袍里,左手似是提着一把长剑。
老张的武道修行,不过只是借相初境,又少与强敌交战,对杀气极其迟钝,所以依然大步流星地朝那黑袍二人组走去,毫无畏惧。
“站住,你们两个是怎么进城里的?”
老张横刀拦住黑袍二人组,但刀仍在鞘中,他盼着能以暴喝一声制止这二人,并老实交待身份。
黑袍继续往前走,没有理会老张的喝令。
但这一喝,却让梁关骤然想起,老张这人什么都好,唯有酒品不好,酒一喝,脾气就容易上来。他立马上去,希望阻止老张做出冲动的举动。
“喂,我说你们两个?”
见二人毫不理会,老张恼羞成怒,果然酒劲顿起火气上涌,拔刀欲要上前,给二人来个下马威。
“再走,老子砍了你们!”
老张亮出雪白的刀刃,凝起气劲,作势欲要劈出一刀,逼退这完全无视他存在的黑袍二人组。
只是,他这一刀永远没有机会劈出。
他也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了发生什么事。
但在那一刻发生之前,梁关一个激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住老张的一只手臂。
然而,说那时迟,那时快,一道强劲至极的霸道剑劲自黑袍身起,横贯东西。
刹那,风雪骤停,空气滞凝,破裂空气的锐利之声,宛若龙吟声四起,震颤整个空间。
只是一个刹那,梁关却感觉恍如隔世,他一手拉开老张,一手已拔出了腰间的长刀护在身前。
“老张,你没……”
话还没说完,梁关无法再说下去,他只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就干呕。
他拉过来的,只是老张的一半身躯。另一半身躯,原本还是伫立不动,此时方才软瘫下来,血肉淋漓,内脏和肠子泄了一地。
梁关不由松开了老张尚有余温的手臂,任由其倒地。
但眼前更震撼的景象,让他没来得及悲伤和愤怒。
地上,一道触目惊心的剑痕。
这道剑痕横亘大道,深不见底,将白云城一分为二,幽暗宛如通往幽冥世界的裂缝。而处于剑痕之上的一切,无不给斩断。
唐野刚刚好就在剑痕边上,没有受到波及。他已经不敢动弹。
他距离黑袍人,不过十来丈的距离。
在他身边,有一人,给齐根斩断了手臂。
但那人,一开始并没有没反应过来,一脸迷惑地望着突然脱离身躯地面的手臂,直到伤口血液喷涌,剧痛犹如电击,他才发出绝望的悲鸣。
血,溅到唐野的脸上……
血,很暖;风,很冷。
大道上像老张和那断臂人一样的人,比比皆是,就连不远处的一座石像都给整整齐齐切成两半,切口平滑得就像经过精细打磨。
一时间,大道上,血花肆意飘飞,惨叫连连,彼此起伏,人群乱成一团。
黑袍剑士仍然无动于衷,踩着血流成河的大道继续往前走。
黑袍女子短暂驻足了片刻,却是在抬头仰望天空。
“真美,这夜。”
原来,这一剑,不但斩开了大地,甚至斩开天空厚厚的云层,星空骤然展露璀璨光华。
只是,那轮渐升的残月,血色弥漫。
感慨完,黑袍女子继续跟在黑袍剑士后面,对周身的凄惨状况视若无睹。
……
……
这是剑劲,绝对错不了。
此前,梁关的注意力,大多都集中了黑袍人的剑上,时刻注意他可能拔剑出击。
但根本就没看到他拔剑,他就已经完成了攻击,而且如此强劲,如此防不胜防!
这个人在武道的境界到底有多高?
梁关的武道境界,始终在化相巅峰,难以进步到具象之境。
可,这个人能不动声色就使出这样的剑劲,境界绝对在具象之上的万象之境。
如果说,化相与具象的境界差,就像蚂蚁和大象,那么,具象与万象的差距,就像滴水之于汪洋大海。因为那之后的境界,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迄今为止,能够抵达万象境界的,天下不过寥寥十二人,巅峰的只有三人。
这个人,会是其中一人么?
震惊之余,梁关发觉一可悲的事实。
这个人,杀了他的同僚,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反而他的同伴稍有驻足,却只是在感叹星空之美。
这两个人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
不,是整座白云城的人在他们眼中,都宛如蝼蚁,随手即可覆灭。他们将带来灭亡。
刚刚这一剑,已经跟他们表明,他们与他们之间,是不对等的,任何挣扎都没有意义,他们只能乖乖等死。
此等绝对的强劲,梁关可以确定,白云城、乃至整个曲罗国都没有能够与之抗衡的人。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到底为何而来?为何一出手就要做到如此地步?
此时此刻,梁关无暇细想这些问题,两个身影占据了他的脑海。
梁晴和唐野。
不管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最好趁他们还什么都没做之前,带上两个孩子逃离此地,可来得及么?
“师父……”
突然,一个怯怯的熟悉声音在耳际想起。
原来是唐野,刚刚剧变发生时,他还没走远,此时因街上已经乱成一团,他竟去而复返。
此时,唐野因恐惧浑身冰凉,能坚持跑回梁关身边已经很不容易了。
梁关与唐野,表面是师徒,实则上并不比父子差多少。他是孤儿,不知道什么是父爱,什么是母爱。但他知道,梁关对他,就像对梁晴一样,视如己出。所以,变故一发生,他能做出最佳决定,就是立刻回到师父身边,他知道师父一定会保护他。
只是,他并不知道,梁关连能与之一战的能力都没有。刚刚那一招,就算梁关倾尽毕生所学,也无法抵挡。
这一剑的威力,在唐野步入武道的正式修行时,才真正体会到其所蕴含的恐怖威力。
但这一剑,只是开始。
接下来,还有一剑。最后一剑。
“小野,别怕。”
看到小野,梁关压抑住全身心的惊惧,安慰起他来,可握刀的手,却是冷汗淋漓。
那两个黑袍人,距离他们不到三十丈远,此时已经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他们所在位置,刚好是这条大道的中央,也是白云城的中央。
若是要毁掉白云城,那里,将会是最好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