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都不明白李林丰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唯有梁思燕能听得懂。他已经看出来她并非真正的王妃!梁思燕遣退了集聚起来的家丁和侍卫,各归其位,一切又都恢复到往常的情景。王爷回府之前,梁思燕再次折回晋王的卧房,恰巧碰上了匆忙而来的管家。管家神情紧张,但又和声和气地对着思燕作揖道:“王妃这是要去哪儿?”
“想去院子里走走……顺便去王爷房里取点东西。”
“王妃何必亲自去呢,吩咐下人去便是了。”管家笑着说道。
“王爷不喜欢别人去他房里,这你是知道的,非我自己去不可。”思燕绕过管家,继续朝着王爷的房间而去。
“说的也是,一时忘了这事儿了。”管家迎合着说道。
思燕在房间里翻找着每一个可能放虎符的地方,连最偏僻的角落也没有放过,然而始终未能找到它的踪迹。是不是王爷随身携带着虎符呢?
她停下搜索的脚步,静静地坐了下来,细细思量起来。那么重要的东西,不可能离身的,一定在他身上。思燕开始犯难了,要怎么样才能从他身上取下虎符而不被发觉呢?除非……
她不敢再往下想,她从未想过要用自己的身体来换取一块对她毫无意义的虎符,更不想赔上自己的贞洁去救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她只能把她最珍贵的东西留给她最爱的人,虽然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谁将成为她最重要的人。
晋王带着燕翔从外面回来,思燕一直在等着他们,彼时已是夜深人静。
见到他们俩一同进府,思燕不禁笑着脱口而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夫妻呢。”
燕翔脸上顿时泛起红晕,赶忙回道:“王妃别拿奴婢开玩笑,奴婢承受不起……奴婢这就去换掉身上的衣服。”
思燕看得出来,燕翔并不想脱掉身上那席华衣,换做是思燕也不愿意放弃自己身上现在所穿的霓裳。她真的有点担心自己会不会深陷在这王府里不能脱身,怕有一天自己不愿意放弃这浮华雍容的生活,而真的假戏真做。
“好好的换掉做什么?穿着吧。”思燕拍着她的肩膀说道。
“可是……”
“好了,既然王妃要你穿着,就穿着吧。这次多亏了你,王府才幸免于难。一件衣服而已,就赏你了。”晋王在燕翔开口说话之前就打断道。
燕翔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道了声谢,于是退出了思燕的厢房。
晋王走到桌旁,随便挑了张圆椅坐了下去,思燕斟满一杯茶递到晋王面前。晋王伸手接过,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凝视着思燕。“总算可以歇口气了。”
“王爷为何这样看着臣妾?”思燕尽量躲开晋王的视线。
“呵呵,很久都没有这样好好地看看你了。”晋王一把抓着思燕纤细的手,轻抚着。
思燕只得替姐姐梁静瑜感受着从他手上传递而来的爱意,她不能拒绝,因为她是“王妃”。
她不禁沉溺在他温柔的流盼,但在他的唇靠近之前突显的理智让她站了起来,“王爷,臣妾的头突然有些疼痛……”
晋王轻柔地抚着她的鬓发,笑着说道:“是该吃药了,我让燕翔去端来。”
他失落的表情犹如天上的月缺,疏落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庭院。
思燕颓然而坐,静静地托着下巴,凝望着皎洁却冰冷的明月。
…………
燕翔自陪同晋王进宫回府之后性情大变,她是王妃的贴身丫鬟,思燕这个替代王妃自然能感受得到,毕竟她离思燕最近,而思燕又是个极为敏感的人。
人性的贪婪一旦膨胀就再难抑制那潜滋暗长的欲念。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她知道燕翔的心里一定在谋划着什么,虽然不是十分有把握,但从她反常的言行举止就能体察出来,思燕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观察着,也更加小心地在府中行事,以免露出马脚。
那日,思燕在凝香亭接到燕翔递来的一封信,没有署名,拆开才知道是上官未央所写,她蓦地想起来此时离救人的最后期限只剩下五天时间了,然而她却还没有一丝头绪,更没有办法从王爷身上取下虎符,她真的乱了方寸,只能干着急。看得出来上官未央更加担忧,毕竟要救的是她的所爱之人,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她对杨剑翱的爱与关切。
信中还提到了王妃梁静瑜,她肚中的胎儿并没有顺利保住,但王妃自己并不知道自己怀有身孕,上官未央也没有对她提及只字片语,她的身体已经恢复原状,只是急着要赶回晋王府,恐怕上官未央没有更多办法拖住她了,只能用睡魇丹让其沉睡,是药三分毒,长此以往肯定不是办法,所以思燕必须要赶快盗出虎符。
“燕翔,王爷还在书房吗?”思燕抬头问道。
燕翔淡淡地回道:“刚刚出去了。”
“陪我到园子里转转吧,一个人闷得慌。”
“恐怕不行,奴婢还有事要忙。王妃的身体尚未恢复,我看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免得王爷担心。”燕翔说这话的语气有些生硬,像是带着尖锐的刺直接扎入思燕的耳中。
思燕笑了笑,“既然如此,你先去忙吧。”
燕翔也没有作揖告退,而是直接回转身离开凝香亭。
思燕看着燕翔离去的背影,觉得这个人突然间变得好遥远,不似刚进王府时那般熟悉亲密,让人感到温馨而有安全感。现在的她仿若一座冰山,冷酷而渺远。一个人怎么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改变这么多?!思燕不懂。
不过思燕也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些,唯今最重要的是如何偷取王爷身上的虎符,上官未央在信中说曼陀罗具有毒性,只要摘取少量曼陀罗花瓣研成粉末,混合着焚香燃烧就会使人处于半昏迷状态,她打算将晋王迷昏然后再下手,虽然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但也只能如此了,毕竟救人刻不容缓。
她起身绕到前院,趁着众人不注意,俯下身顺手摘取了几瓣曼陀罗花,捏在手心。一切都很顺利,没有人发现她的异动,径直回到厢房,开始安排着她的计划。
晋王和往常一样,会到思燕的厢房看看她,谈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其实最关心的还是思燕的身体。
“王爷,您先在这儿坐会儿,臣妾去取点东西。”
“什么东西非要你亲自去取,让下人去便是了。”晋王拉住了她。
思燕温和地笑了笑,“自然是重要的东西,臣妾非亲自去不可。”
思燕缩回自己的手臂,侧身走出厢房,将门虚掩上,厢房内的焚香正慢慢地弥散开来,晋王只是感觉全身有些乏力,有点困倦,以为是自己白日里太累了,也没有多想是这特制的焚香起的作用。大概半柱香的时间,他已昏沉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思燕折回,唤了几声“王爷”,晋王却丝毫没有反应。她开始在他身上搜索着虎符,很快就在他腰间找到了一块金黄色的虎形令牌,她知道这就是她要的——虎符。
她迫不及待地将它解下来,握在手心,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一只粗壮的手蓦地死死地将她抓住,虎符随即脱落在地,叩出一声清脆刺耳的清响,让她愣在了原地。
…………
思燕从未料到这只手竟然如此及时、准确地抓住自己那双“罪恶”的手,她愧疚地盯着晋王怅然的双眸,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为什么这么做?”晋王根本没有昏睡过去,思燕看到的都是假象,她以为可以天衣无缝,却没想到自己反被设计,一步步踏入了别人预先设定好的圈套之中。
“臣妾……”她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呢?只是吞吞吐吐重复着,“臣妾……臣妾……原来王爷从没有信任过臣妾,否则怎么会知道我在房里燃了曼陀罗香……”
“若非有人事先告知本王,怕是此刻你已经得手了吧。”
“所以王爷早就换掉了曼陀罗粉……臣妾……”
梁思燕的话还没说完,却见一个妖娆女子闯了进来。“你这‘臣妾’二字叫的可真顺口啊,也不害臊!”
“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下人插嘴!”梁思燕不甘示弱,“好歹我也还是晋王府的王妃!你给我出去!”
“你根本就不是王妃!”燕翔并没有要退出厢房的意思,“自从上官姑娘把你带回府里之后,你的言行举止都异于从前,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而且时常鬼鬼祟祟出府,不知是去见什么人……另外,你胸口上的疤痕,明显不是新伤,而像是自小便有的。况且,王妃并未见过骏成侯李林丰,可听管家说王妃认得侯爷,这不是很奇怪吗?种种迹象都表明一件事,那就是——你不是王妃!”
燕翔自顾自说着,分析着这些日子观察所得,为了戳破她的谎言,她已经等了很久。燕翔一脸诡笑,面容冷峻,眼神森冷,仿若一把尖刀要狠狠刺入梁思燕的肌肤、骨髓。
“你胡说!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而已,并无凭据!”思燕急着辩解道。
“我胡说?就算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胡说,你要证据,可以,你敢挽起你的衣袖,让王爷看看你的手臂吗?证据就在你手上!”燕翔念叨了几遍,接着轻蔑地笑道,“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你手臂上的朱砂痣完好无损,而真正的王妃手臂上怎么还会有那么完美的朱砂痣?”
晋王一把抓住梁思燕的手臂,卷起她的衣袖。
他看到了她臂弯上那一颗刺眼的朱砂痣。他的手死死地抓着梁思燕的手臂,冷冷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思燕试图抽回自己的手臂,却怎么也挣脱不了。她的世界仿佛罩上一层漆黑的幕布,顿时昏天暗地,她的脑子瞬间空白。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她期盼着有那么一个人此刻可以出现在她面前,拯救她。然而,那只是奢望。
“从你回府那刻开始,本王就隐隐感到你和从前大不相同,燕翔也留意到你言行怪异,不似从前,你究竟是何人?冒充王妃混入王府盗取虎符意欲如何?上官未央现在何处?”
“臣妾……”已经说顺口的台词她再一次惯性地脱口而出,随后又改口道,“既然王爷都知道了,我没什么可说的,也没必要再隐瞒什么,我的的确确不是王妃!”
“偷虎符做什么?上官未央在哪?她把王妃带去了何处?”晋王的脸色铁青,已经失去了先前的温柔。
“我不知道上官姑娘把王妃带去了哪里,但是她很安全。王爷,杨剑翱现在有生命危险,只能用虎符交换他的性命。”
“你以为本王会相信你所说的。即便是真的,他杨剑翱区区一条性命怎么能用虎符去换取?你可知这虎符关系着整个江山的安危!”晋王不再过多解释,而是重复着问道,“你们到底将王妃带到了何处?若不如实交代,本王现在就杀了你!”
“王爷就是杀了我,我也还是那句话,我不知道。”
燕翔突然从身后取出一个匣子,思燕认得,这是自己已经沉入池底的那个藏着龙袍的木匣子。
“王爷,管家说看到王妃,不,这个冒牌王妃鬼鬼祟祟地将这匣子沉入池底,却不知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燕翔将盒子递到晋王面前。
晋王看了一眼梁思燕,接着缓缓启开匣子,见到那一袭精致的龙袍,着实吓了一跳。“你……想陷本王于不忠不义!你这恶毒的女人!”晋王猛地站了起来,用力掐住梁思燕的脖颈,然而看到她的面容又松开了手。晋王转身对着门口的侍卫说道,“立刻拿火把来!”
侍卫不敢有半刻迟缓,迅速取来一把火,交到晋王手上,晋王将整个匣子连同取出的龙袍付之一炬,顿时烟雾弥漫,刺鼻的烟熏缭绕,燕翔不禁用手捂住了鼻子,而其他人都在愣愣地看着燃起的烈火。
“王爷,我看她分明就是侯爷安插在晋王府的奸细……上官未央和她根本就是同谋,也许王妃早就……”燕翔刚想继续说下去,却被晋王喝退。
“滚出去!”他冷酷的眼神令人恐惧。“这还轮不到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