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七年。南诏东京,昆明城。(善阐府)
眼下正是三月曼妙之时,和风煦柳,花香醉人。洛神江(滇池)畔,一派温暖祥瑞之意。城中百姓正在这百无聊赖的慵懒气息中,舒享着国邦的安宁。
朱雀门口,一列长长的辇队伴随着“嗒嗒”地马蹄音徐徐进入东京。城门之上,“南国大诏”四个阿诺大字,被日光折射出耀眼斑驳的色泽。
羽朱大道两侧,分列着早已侍卫多时的胄甲兵卒,长枪倚盾,铁盔掩颊。他们都是来自皇城长京(大理)的禁军,训练有素,战力彪悍。想来是迫于威慑,城中围观的百姓们只敢远远地站在街道的边沿,攒头探看。即便如此,东京之内,也已是万人空巷、摩肩接踵。
“停步。”辇队中的卫兵百夫长拉紧马绳,跃下马背,迎着前方行来的南诏官员们行了一礼。通往羽朱宫方向的大道正中,一位身着红袍官服,手持官样文书的中年男子在两列文员和卫兵的拥护下,对着车辇回礼,弯下腰身说道:“诏国大蒙王感唐恩之浩伟,慨龙威之无量,值此青息曼萝之际,特遣下官至此恭候大唐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大人大驾,凉请鲜大人至此前方不远处落架下榻。”
鲜于仲通从掩帐之后探出身来,瞻看了一阵子,这才缓缓下车,回礼道:“鲜于受命策队来此,叨扰余大人。恳请拓东节度使头前引路。”
南诏国拓东节度使余贡山点了点头,“领命。”向着身后挥了挥手,引导马队又朝着城中羽朱宫方向走去。
人群中议论纷纷,多是些对于鲜于仲通的偏颇之词。也难怪,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连彭辉都不信,这赫赫威名的大唐节度使,竟然生得这般寒掺。
“喂,彭大人,你不是说带我来看万花公主吗,那个节度使大人,也实在是丑了些,我不想来看这个丑八怪。”彭辉身侧,一个十五岁样貌的少郎叹道。“忙活了一大早,这公主的影子都没见着。再说,这城里一片太平,还真看不出公主会有什么危险。早知如此,你我倒不如一早就去那罗什街青楼喝酒去了。”
彭辉直勾勾地盯着马队行去的方向,待人群尽皆四散而去。这才回应道:“小骓,这万花公主何等身份,岂是你我这样的人说见就能见得着的。朝局之事,步步险恶,你年级尚小,不明白不要紧,可是,万万不能掉以轻心啊。师父他老人家既然令你我二人到这昆明城中保护公主,我想自有他的用意。咱们多半还是缺点耐性,再等等吧,别着急。”
宋骓听后思许良久,说道:“真不知道师父是怎么想的,他既然知道了有人要加害公主,那又未尝不直截了当告诉你是谁。如此一来,也不必白白在这个城市里头兜圈子了。我觉着,就算有人要害公主,她身在羽朱宫中,那里守备森严,当无大碍吧。再且说,你我二人现下无官无凭,又如何进得去三品大院方可进出的羽朱宫?又谈何保护公主的安全?”
彭辉说:“师父也许并不能确信是何人有嫌疑。他身为大理寺卿,多年来对事物皆有敏锐于常人的洞察力。我们再观察观察。”他想了想,又说:“对了,小骓,你说最近这东京城里头最大的事,不就是这个大唐节度使鲜于仲通驾临吗?如果说公主的安危要生出什么变数的话,我想多半就和这件事有一定关联了。”他沉吟了一阵,若有所思地说:“小骓,我有一种感觉,总觉着..这个鲜于仲通哪里有些问题,不合常理。”
宋骓闻之不解,问道:“彭大人什么意思?”
彭辉说:“虽说之前,你我都不曾见过这鲜于仲通。可是,一来,唐国节度使属正四品武官,出往之时车马辇队理应人数过百,而这位鲜于大人的马队呢,恐怕不过三十余人。二来,他下车面见余贡山时说的是“受命”,此言不合常理。我到过大唐,他们的官员一般只说“奉旨”。三来,鲜于仲通下车之前,似是有所顾盼,这个动作虽小,但是我看得很清楚,总觉着,哪里不对劲。”宋骓听后,有些吃惊,“彭大人当真明察秋毫。这家伙獐头鼠目,也许确有些问题也未可知。”
宋骓听后,有些吃惊,“彭大人当真明察秋毫。这家伙獐头鼠目,也许确有些问题。”
彭辉环视了一圈,轻声道:“现在还说不清。要不这样,一会儿咱两混进人群里头,远远地跟在马队后面,观察一下再说。”
宋骓一拱手道:“是,彭大人。”
彭辉敲了宋骓一拳头,“你给我小点声,怕别人听不见呐。告诉你多少次了,出门在外时叫我彭大哥,别叫大人,免却些许是非。怎么就不长记性呢,你小子。”
宋骓吐了吐舌头,说:“对不起,彭大..大哥。”彭辉瞅了他一眼,无奈道:“好了好了,赶紧跟上那马队。”
两人夹在人群中,不远不近地尾随在马队的后方。潺潺的人流,你推我攮,人们都争相一睹这大唐节度使的风采。不大的东京城,如同除夕前般热闹非常。绕过了羽朱大道,进入了官市口,遥看前方的翠潮湖。
彭辉募地停下了脚步,把宋骓拉到一旁,指着街角的一个府邸,说:“糟糕,当真有人想加害公主!”
宋骓连忙顺着彭辉所指方向望去,只见府邸大门口车来人往,商贩买卖好不正常。心下不解,望着彭辉脸上紧张的神色,更是莫名。“彭大哥,这街头,熙来攘往,一派祥和,你究竟从哪里看出来有人想加害公主啦?”
彭辉说:“这里是大军将杨牟利的府邸。府门口的卫兵寻常皆是面朝东方把守,可今日呢,竟然站成了东西两排,难道不奇怪吗?”
宋骓听后,仍一脸迷惑,“这能说明什么呢?”
彭辉眉眼紧蹙,缓缓地压低声音,说道:“南诏皇帝的王座面东,大诏军队从来都是向东面把守的。而如今,大军将府邸的卫兵竟然站成了东西两排,这说明,他们.。。也许根本不是我们南诏的兵卒,难道是..不好!是唐军!”
宋骓一震,倒吸了一口凉气。仔细又一观之,确是如此。不禁愕然。“那..那就是说..”
彭辉取出一些银钱递给宋骓,使力拍了拍他的肩,道:“小骓,个中隐情恐不简单。情势紧迫,我须留守此地观望,你速去西市口雇上一匹加疾骏马,星夜赶回长京。把消息带给皇帝。”
宋骓哑然,“什么..陛..陛下,彭哥,你也知晓,如我这般大理寺察卫是不允许入宫面圣的。你让我怎么告之陛下?”
彭辉指了指方才递到宋骓手里的银钱,“见到那张黄色的银钱了吗,那可不是给你雇马匹用的,把它交到长京城九尊阁典当,自有人引你去见洱海盟的柳橙大哥。到时你告明柳大哥原委,他自会帮你。”看着宋骓茫然的眼神。彭辉又记起一件事来,“对了,小骓,返回长京途中,不可逗留。再有,千万别走官道。务必绕离九顶山,自姚安府超督邮道前往长京。万事小心为妙。”
纵使心中有一万个不知不解,宋骓也只能应允。他点了点头,正欲离去。突然,宋骓失声惊叫。彭辉反应迅捷,只觉一阵厉风擦肩而过,抱起宋骓一个趔趄,险险避了开去。“不好,是飞镖!”须臾间,宋骓的肩上一片殷红。巷中的房檐之上,扬起一阵尘土,四五个黑衣人面带杀气,直逼二人惹将过来。
“小骓,走,快走!快!”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