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吱呀”一声,山门开启,里面走出一小童,双鬓束发、手捧拂尘、相貌清奇。
小童边走边道:“门外何人?”
门外两人听有人来唤,双双寻声看去。
林夕转过身来,刚要说话,那小童便道:“咦?这不是林师姐吗?”
林夕满脑疑惑,问道:“你是?”
“是我啊”小童满心欢喜,跑到林夕面前,道:“我是陆旻。”
陆旻在林夕记忆中,只是个小娃娃,虎头虎脑,顽皮的紧。与眼前这小童反差截然,故不敢认,轻声问道:“你真是陆旻?”
陆旻道:“师姐,是我,真是我。”
林夕将他前前后后看过一圈,道:“真是你啊,一年没见,我都认不出你了。”
陆旻道:“刚才师傅正于大殿讲经,忽道‘有客来’,命我前来接引,没想到居然是师姐你。”
林夕指了指身后的人,道:“师傅说的客人,在那呢。”
浩仔见其二人相聊胜欢,插不进话,只得从旁呆杵,听林夕说到自己,上前行礼,道:“在下恳请求见尊师,还望仙童引路。”
陆旻还礼道:“不敢当,师傅有命,我自当从之,请随我来。”
林夕自然是认得路,却让陆旻独自在前引路,自己跟在浩仔身旁。
山门之外,高山险阻、幻象层出;山门之内,景象奇幻、别有洞天。
主道两旁,花草争艳、林木茂盛。细细观去却见:花开即谢,即谢又生;青草枯荣,只在一瞬;树叶繁华、风吹成土,土落大地、林木再现。
浩仔心中啧啧称奇:“这番奇观异景,岂是凡间所有?”又生好奇之心,一边走去,一边四处张望,对于浩仔来说,这里的一切景象都是新奇的。抬头忽然发现,空中有一圆球,但又圆的不那么规则,留神观望:球内清浊交替,反复轮回,不曾停歇。
一步一前行,一步一回望,浩仔心中暗想:“恩?这东西好像在哪见过……”
此一路走来林夕内心忐忑,美目轻移看向浩仔,似要说些什么,却闭口不言。而浩仔已被眼前这奇幻之景所吸引,完全没有注意到林夕的一举一动,只顾沉浸在思考之中。
穿过道道幻象、走过层层宫阙,直到行至大殿前。青石板相接为路,每石板皆有卦象、六爻相叠、卦象不重;青石路上铜柱屹立,其表光亮、可照人影。排开两列,共一十八根;铜柱尽头通向大殿,虽无金石玉器镶坠,却有霞光异彩,紫气缭绕久久不散。
看到脚下石板上的八卦,浩仔是再熟悉不过,言道:“每三爻成一卦,可得八卦;六爻相叠,则得六十四卦。我想这地面,应该有六十四块青石板相拼接而成。”
陆旻道:“正是如此。”
又见自己身影映射在左右铜柱之内,因远近不同、角度差异,人影呈现高、矮、胖、瘦等,各有不同。
浩仔不明这些铜柱有何用意,问向林夕:“夕儿,这些铜柱……是否有特殊的含义?”
林夕因先前浩仔没有注意到自己,只顾自己想着心事,略不高兴,便回答道:“不知道!自己想!”
浩仔摸了摸头,略感奇怪,心想:“夕儿好像有些不高兴,这是为什么呢?”
陆旻走到大殿门前,毕恭毕敬的行礼道:“师傅,客人以带到。”
一个女性的声音似从从天降,既是庄严又是亲和:“嗯,带他们进来。”
殿内,只见一座青色莲花台,霞光异彩四射,紫气浓郁环布。其内盘坐一人,素装典雅、高贵端庄,此人便是这“非恒”道场之主,无相真人。
莲花台左右各十一童男童女分散而坐,而东面首席与中部一席却留出空位。
林夕与陆旻齐齐上前,参拜:“弟子,参见师傅。”
莲台上之人,微微点头,音如天降:“夕儿,你回来啦。”
林夕答道:“与师傅一年未见,徒儿好生想念。”
无相真人道:“大殿之内,不许胡闹。”
林夕一听,规规矩矩回答:“是”
无相真人,看向浩仔,略显惊讶的问道:“真不可思议。你是何人?”
林夕一听,本能的回答:“师傅,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无相真人看了看林夕,不动声色。
林夕知错,低声对道:“是,师傅。”回答过后,林夕便朝东面首席落座,而陆旻则坐于中部那一空席之上。
浩仔深深鞠躬行礼,诚恳道:“在下,冀浩然,与夕儿是好友。此番前来,还望真人为我解难。”
无相真人观浩仔确有诚意,问道:“你有何难?”
浩仔卷起袖管,伸手问道:“真人能否为我化解此印?”
只见其右臂之上内嵌着符印,由古老的铭文及图形组成一个圆,若不是它暗光频闪,便觉是某种纹身罢了。
无相真人见到符印,轻声一叹:“上千年了,没料想居然还能再见,真是印了那个‘缘’字。”又问道,“化解此印并不难,我且有话问你,你须如实回答。若有诓瞒,你便从哪来回哪去吧。”
莲花台下,林夕略感紧张,却不敢在心中有想,盘腿而坐,好进入“空”的境界。
浩仔不以为意,答道:“真人请问。”
无相真人问道:“我徒儿林夕,是否对你施展了织梦仙术?”
浩仔眉宇一紧,反问道:“何为织梦仙术?还请真人明示。”
无相真人加重语气道:“你当真不知?”
大殿之内空气加重,更为宁静。
浩仔重复道:“确实不知。”
无相真人注视着台下之人,片刻,又道:“我最后问你一次,我徒儿林夕,是否对你施展了织梦仙术?你若有诓瞒,符印化解不了,便无法营救秦天佑和旭。你当真不想去救他们了吗?”
浩仔万般没有想到,无相真人会把天佑哥和旭的事说出来,当真是能无形之中窥探记忆,读取人心。
莲花台下,不知浩仔哪来的倔脾气,缓缓答道:“有劳真人费心了,在下确实不知为何织梦仙术。至于,营救天佑哥和旭的事,在下自会想办法。”说完,双手抱拳又深深鞠躬行礼,“打扰真人清修,在下告辞。“
“恩,很好,很好。”自那莲花台上传来的声音笼罩了整个大殿,无相真人道:“大丈夫一诺千金,誓不悔。难得,难得啊。冀浩然,你合格了。”
林夕在下盘坐,一听师傅如此道来,心知先前那番仅是对浩仔的考验。出列拜谢道:“谢师傅”
要说到心急如焚,莫属林夕了。听得师傅那番威逼胁迫,自己真怕浩仔顶不住就全然招了。若浩仔招了,林夕也就认了,并不会怪罪,只不过从此再也不会对浩仔有任何好感。而叫林夕意外的事,这小子居然那么有骨气,不仅没招,还敢在言语中暗暗顶撞。就为那一诺千金不悔的誓言,让林夕心生感动。
浩仔转过身来,倔脾气好似还未退去,呆立在大殿中央,显得有些木讷。
林夕拉住浩仔,附耳说道:“你个呆子,还不快谢谢师傅。刚才那是在考验你呢!你通过了考验,师傅不仅会帮你化解符印,还会助你营救天佑和旭。”
反应少许迟钝的浩仔,在听林夕说明后,才明白。
当即拜谢:“多谢真人,大恩大德无以回报,先前无知冲撞,请莫怪罪。”
无相真人暗喜:“你们都起来吧。一切皆由‘缘’,缘起因生,有因必果。”又看向林夕道,“夕儿,看在这份‘缘’上,你的事我不再追究,切记,下不为例。”
林夕高兴跳了起来,道:“多谢师傅!”发现自己有些失态,立马端正仪态,再行礼言道:“多谢师傅。”
眼看就能化解符印,重夺自由身,浩仔兴奋急忙问道:“敢问真人,此符印该如何解法,我又该如何做?”
无相真人道:“此符印名为‘唤灵’,施印者只凭念想,便可随时召唤符印归属者的灵魂为己所用;倘若符印归属者死亡,灵魂亦会被符印带回施印者的身边,不入轮回、无法超生。”
听到这里,浩仔汗毛耸立,冷汗直落。当自己的灵魂完全被另一个人掌控时,仍谁都无法置若罔闻。
无相真人继续说道:“要化解此印并不难,只不过此符印在被排除之际,会对归属者的灵魂发起反噬。曾有不少试图摆脱符印的归属者,可终被符印力量所反噬,却落得魂飞魄散的地步。现在的你力量微薄,我若替你化解,也只是徒劳而已。”
浩仔低着头,心中不甘,回想起石洞中:“旭奋战迎敌、天佑哥力挽狂澜,而自己想要帮忙却被呵斥为‘添乱’”现在想要化解符印,好去设法营救天佑和旭,又因自己太弱,会因此丧命。
心中好似针扎,浩仔大声吼道,“说到底,就是我太弱了,太弱了!在天佑哥和旭的身边时,总有他们的保护,我可无忧无虑。而在遇到强敌时,我却成了他们的包袱,无法为他们分担任何!而如今,他们为我深陷险地,我不仅无法做为,还成了空有身体人质。荒唐可笑,实在是太荒唐可笑了,为什么就我,为什么只有我!一无是处!为什么!……”跪倒于地,一拳又一拳的砸向地面,献血从拳缝中流出,直到血肉模糊仍不停歇。
一旁的林夕有些不忍心,想要上前阻止,又不知该如何开导,强忍着泪水,开口道:“浩哥哥……”
林夕的声音太过轻柔,此时的浩仔根本听不见,只见他砸累了,慢慢停歇下来,双臂撑着地面,说道:“我要变强!我要去救出天佑哥和旭。”颓废的双眸变得明亮起来,问道,“求真人教我,我要变强!”
无相真人摇头道:“你不符合我收徒的要求,我不能教你。”
林夕在旁求情道:“还请师傅开恩,破例一回。”
无相真人又道:“并非我不通情,不论他的年龄,我若收他为徒,没个三五载岂能出师?那时,他的挚友们,还有命存活?”
林夕真为浩仔着急,暗道:“那该如何是好……”
无相真人再道:“我只说不能教他,又没说没有办令他变强。只不过……”
浩仔听到有方法能令自己变强,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与激动,言道:“当真有法可行?还请真人明言。”
无相真人道:“寻求力量,本当循序渐进。背法强行,恐性命不保。你当真要试么?”
浩仔已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说什么也要变强、要去营救天佑和旭,直言道:“无法变强,就不能化解这唤灵符;无法化解此符印,就不能去营救天佑哥和旭;若救不出他们,我生有何欢?左右纵然是个死,倒不如一试。您时常教导夕儿说,‘只要去做了,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我心意已决,恳请真人告知。”
“一切随缘吧。”无相真人少许叹息,缓缓而言:“此处山顶,有一石窟,石窟内有你寻求的答案。”
浩仔心生好奇:“此处山顶?难道这里不是在山顶吗?”
林夕也颇感奇怪,道场之上乃是蓝天白云,又何来山顶一说?更何况自己在此修行多年,居然从未听师傅提起过这事。
见无相真人指点虚空,一道金色法阵从天而降,落在浩仔脚边,说道:“它能带你到山顶,那有你想要的答案和力量。”
浩仔毫不犹豫一步跨前,踏入法阵中央,光芒笼罩全身,“咻”的一下,光芒消失,原地只留下拿到金色法阵,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林夕按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师傅,我们道场之上哪来的山顶?师傅您到底把他送去哪了?”
无相真人道:“去他该去之地,随缘而定。”
道场上空,万丈之遥,此处悬浮着一座小山。小山之上,有着千百洞窟,好像一间间独立的储物室。
小山中的某个洞窟,周围石壁内嵌着三面巨大的铜镜;每块铜镜之内都印着一尊小石台,石台之上一页黄纸静静躺卧;浩仔卧倒在石台前,伏地针扎,周围稀薄的空气,使他连呼吸都极为困难。
洞窟中央,浩仔竭力的翻转身体,好让呼吸变得少许容易些。心道:“这里是哪,怎么呼吸都那么困难!还有,为什么我感觉好冷,好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