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石坑旁边,溪水潺潺,鸟儿依然欢快地鸣唱着,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地风平浪静,如果不是躺在地上的女子面色格外苍白,身上仍有血迹,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就在不久前,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死里逃生的灾难。
“花泅水,花泅水,泅水……”花子衿双目紧闭,口中喃喃地呼唤着花泅水的名字。他为什么还不来,他在哪里,他听到了她的呼唤吗?
身子好热好热,好痛好痛,仿佛在油锅里煎炸一般。
这,是下地狱了吗?
对了,还有帅哈,花子吟眼前蓦地晃过帅哈的脸,它小小的身子被关在玻璃瓶里,身上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它痛苦地不断将身体蜷缩起来,它整个身子一直都在瑟缩在颤抖,它的嘴无声的噏动开合着,它无助地看着她……
而她,却什么都帮不了,她连伸手抚摸一下它都做不到。
“帅哈,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帅哈……”心痛难耐,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落,身子越发难受了,越发热了,好热好热……
青云看着花子衿这样子,心底十分焦急,张嘴刚想说话,可是目光触及到青界的面容时,顿时惊讶得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这,还是那个高贵神圣不可侵犯的青界上仙吗?他此刻眉头紧紧锁成了一条线,往日里心怀天下澄澈明亮的双眼此刻流淌着浓厚的悲伤,那悲伤,却并不同于他往日的慈悲,竟仿佛是……心痛。
心痛,这两个字冒出来的时候,青云吓了一大跳。揣度上仙,这可是大不敬。青云忙低下头去,心底谴责着自己的胡思乱想。青界上仙仍然是那个可望不可即的上仙,一切,都只因自己心魔扰乱,胡思乱想。
“上仙,那老祖到底是什么妖怪,掌心黑雾怎得这般厉害?还有,那一千名女子的性命,真的就无力挽回了吗?”青云将思绪转移,轻声问道。
“那是黄鼠鳄,他修炼已经有了万年,只是可惜坠入魔道,否则的话,以他的境界飞升成仙也只是早晚的事情。那一千名女子骨骼灵魂俱被他炼化,已经是无力回天了,你等会将它们撒入三生石畔的池水中,万物轮回,总有一天,她们会重新回到这个世界。”青界神情中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他站在那里,风将他的长发吹得飘扬起来,整个人看起来就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了一般。
青云从未听过黄鼠鳄这个名字,正想接着追问,却看见青界面色一变,竟然吐出了一口黑血,当下不由十分焦急,忙过去扶着青界,关怀地道:“上仙既然受伤了,那么就快点回蓬莱山吧,这儿就交给我好了,我会好好照顾这位姑娘的。”
青界平静地擦去自己嘴角的血迹,看着青云微笑道:“我没事的。”
花子衿到现在还没有清醒,他如何放心得下。
走到花子衿跟前,拨开她被汗水浸湿的长发,大手覆上她的额头,感觉到原先的滚烫此刻已经逐渐平复下来了,他的心这才稍稍安定。有那么一刻,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显现出来:只要花子衿能够平平安安,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上仙,你真的没事吗?”青云小心翼翼地问道。
最后时刻,当老祖下定决心要所有人同归于尽,山洞不堪魔音袭击,大块碎石坠落,其中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对着花子衿落下,就在青云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看见青界纵身飞扑过去,竟是硬生生地替花子衿挨下了那一击,然后单手抄过花子衿的腰肢飞跃出洞,与此同时,几乎是在顷刻间,山洞便轰塌了。这一系列事情的发生,几乎都是在那么一瞬间,仿佛电光火石一般迅速。
青云心里明白,青界这回伤得绝对不轻。但他不明白的是,青界明明可以先行回去疗伤,让自己留下来善后就好了,却是为什么要一直固执守在这里?
“泅水,泅水……”花子衿又开始发起高烧,浑身汗如雨下。
青界替她查看时,震惊地发现她的心脉已经全部断裂了,如今之所以还活着,全靠体内有一丝仙气缠绕,而此刻仙气正逐渐消散,花子衿已是性命堪忧!
情势危急,青界再也顾不得什么,抱起花子衿御剑飞行,仓促得跟青云道别都来不及。
“上仙……”青云叫道。
但,回应他的只有苍茫的风声,青界跟花子衿已经了无踪迹。
青云抬手,抓了抓头,不解地道:“上仙究竟是怎么了,他受伤那么重,如今又耗费仙力御剑,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要怎么办。不行,我得回去将这件事情禀报师父。”
花泅水一路驾马急速前行,终于到了帅哈所说的山洞,可是翻身下马的时候,却发现山洞已经倾塌了。
“花子衿,花子衿!”
以为花子衿被困在轰塌的山洞里面,花泅水仿佛疯了一般,蹲下身,用双手使劲地刨着石块泥土,坚硬的石块割伤了他的手,很快便有血渗了出来,许多地方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尤其是十个手指头,无一不是肿胀溃破,但这些,都统统比不过内心的痛。
如果花子衿出事了,那么他永远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花子衿,花子衿,不要怕,你不要害怕,我来救你了,我来救……”说到这里,却已然是泣不成声,一个字都没法再多说了,眼泪如同雨珠般成串地掉落,只得化悲愤为力量,双手更用力更使劲地刨着地下的石块泥土。
突然,手指触摸到了一处温热绵软的肌肤,是……花子衿吗?
花泅水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里了,一愣之后,是更加疯狂地刨土,然而当他用血迹斑斑的手挪开那块巨石之后,却发现那人根本就不是花子衿,而是一个断臂的男子,花泅水顿时觉得心灰意冷,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虎羽没有想到居然还会有人出现,当下如同看见了菩萨一般,忙抬起手,呻吟着哀求道:“救我,救救我吧,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花子衿呢,她去哪了?”花泅水在虎羽跟前蹲下,双目如炬一般俯视着虎羽,冷声质问道。
虎羽一愣,显然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人竟然也跟那个小女孩有瓜葛,心里一时之间不由有些后怕。天啊,他究竟抓的是怎样一个人,竟然能够惊动这么多人来找他寻仇?
而他的迟疑不说,已经严重挑战了花泅水的耐性,花泅水一把捏住他的喉骨,逼问道:“快说!如果胆敢有半句虚假之言,我绝对让你生不如死!”
“英雄饶命,饶命啊!我说我说,那姑娘没事,她被人给救走了!”
花泅水手稍稍松开了一些,虎羽大口大口地拼命喘着气。
“那人是谁?”
“我……我也不知道,不过那人一身洁白不染的白袍,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十分……呃……”虎羽还在冥想应该如何形容青界长相的时候,花泅水已经一个用力,捏碎了他的喉骨,与此同时,手中长剑直接洞穿了他的胸口。
白袍男子么?他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这世间,跟花子衿有交集的人本来就寥寥可数,更何况还是那么酷爱白衣装酷的人呢。
上一次,花子衿受伤,全靠他求了月华草,救了花子衿。这回,他绝对不会让他有机会对花子衿施恩了。因为,这世间,花子衿的恩人,只能够是他花泅水一人!
主意打定,花泅水立即前往泅水山庄,打算跟胡姬借点狐兵去蓬莱山,逼青界交出花子衿。
胡姬看见花泅水十分欣喜,原本还有些慵懒的神态立即就被神采奕奕取代,一把扑进花泅水的怀抱里,纤纤玉手便抚上了花泅水的脸,柔声道:“花泅水,你可算是回来了,人家都要想死你了。这一天天过去了,也没见你捎个书信回来,人家还以为你不打算回来了呢。”
“怎么会呢,只要你在这里一天,我就早晚都有一天会回来的,这不是我答应你的吗,我都还清楚记得呢。怎么,莫非你忘了?”因为有求于胡姬,所以花泅水此刻话语也是极尽温柔,把胡姬给听得心花怒放。
胡姬伸出手指头,轻轻戳了戳花泅水的胸口,娇滴滴地笑道:“你是知道的,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我都清清楚楚地记在心里的。只是,你不在的这些日子,这日子再也没有什么意思了,我每天几乎都是数着手指头过来的,简直就是度日如年啊!呼……不过现在好了,你回来了,我总算是可以安心了。”
胡姬说完,踮起脚尖便在花泅水的脸上烙下一个吻,娇嫩得如同玫瑰花瓣的唇往花泅水唇角开始移动,正准备覆盖上去的时候,手却被花泅水捉住,耳畔传来花泅水的声音,“胡姬……”
“嗯……”胡姬听出了花泅水声音里的不对劲,低头看了过去,只一眼,便吓得花容失色,大声道:“是谁,谁把你伤成这个样子了?我马上去给你拿药来敷。”
“不用了。”花泅水看着胡姬的脸,笑容惨淡,道:“没事的,一点小伤。这件事情说来话长,现在我一时半会也跟你解释不清楚。胡姬,你信我吗?”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花泅水的神情变得无比凝重。
胡姬一愣,随即用力的点了点头,道:“我当然信任你!”
“那好。”花泅水露出欣慰的笑意,道:“莫问缘由,借我一万狐兵。”
“一万狐兵,你要……”话已经到了嘴边,想到花泅水方才说的话,胡姬还是将自己的疑问给咽了下去,她目光灼灼地看着花泅水,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好,我不问,我去帮你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