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依然没有下雪,傅小双先把十渡心背到一个岩石旁边让他坐起来,然后给他检查全身的伤口,见他身上并没有什么严重的创伤,心里稍稍放下了心。傅小双先用铁镐挖了一个土坑将十渡峰的尸首收殓了,又去找了些稍微干一点的树枝升起了火。虽然没有下雪,但是寒铁域的夜晚依然十分寒冷,即使在这神秘的山谷里,对于体弱的傅小双来说还是能感觉到阵阵刺骨的寒意。傅小双从矿篓里翻出小铁锅化了些雪水烧开,一点点喂给十渡心。
漫漫长夜里,傅小双看着昏迷不醒的十渡心的脸,想起十渡峰的惨死,一阵孤独、恐惧和委屈的情绪涌上心头,不由得掉下了眼泪。她很想大哭一场,但是又生怕自己的哭声影响十渡心的恢复,只能强忍着控制着,把咸咸的泪吞咽到喉咙里。
就在这时,十渡心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仿佛听到了有人在哭,扭头一看,只见傅小双把头趴在胳膊上,发出呜呜的抽泣声。
“小双,小双?你怎么会在这?”十渡心轻声唤道。
“阿心哥哥,你醒了?!!”傅小双听到声音,眼里迸发出欣喜的神采,连忙跳起来跑到十渡心身边,“阿心哥,你怎么样了,我到这里的时候你已经昏迷过去了,我不敢带你走,生怕你路上有个三长两短。”
“我没事,你放心。”十渡心拍了拍傅小双紧攥着自己左手的小手,“只是阿爹他……”十渡心挣扎着站起来,“阿爹他被那群狗官害死了……”。想起阿爹惨死的情景,那飞起的头颅,那喷洒的鲜血,十渡心咬着牙,泪水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阿心哥,这不怪你,狗官人多势众我们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我原以为你们被官兵算计连你也难以幸免,现在你安然无恙已经是万幸了。”傅小双安慰道。”
“说起来这次能够死里逃生真是很奇怪的事,我记得我被一个狗官射了一箭,胳膊流了很多血,然后就昏过去了,现在居然一点伤也没有了,而且不知道怎么的两个狗官都死了,还有那个黑色棒子,真如阿爹所说不是凡物,寻常刀剑碰之即断,应该是一件很厉害的宝物……”十渡心看着狼藉的现场,疑惑地自言自语道。他往洞口处看了看道:“阿爹的尸身到哪里去了?”
“是我给阿爹挖了一个坟,我怕夜里阿爹冷,就把他掩埋了。”傅小双说着又悲戚起来,一边扶着十渡心走向那个小小的坟头。
十渡心知道傅小双是不忍心看着父亲尸首分离的惨状,所以尽快将其收敛了。
十渡心来到坟前怔了半晌,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双手捶打着地面嚎啕大哭起来,小双也陪着呜呜地哭起来:“孩儿不孝,只能亲眼目睹您惨死刀下却无能为力……阿爹……都是我没用,都是我没用……”十渡心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山谷内回响着显得愈发凄惨。
不知过了多久,天光逐渐亮起来,十渡心擦了擦红肿的双眼,抽着鼻子说道:“小双,这里我们不能继续待了,官兵们估计现在都逃回去了,我很担心他们很快会带人来抓我,到时候我们恐怕有口难辩啊。”
“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走了吧?”傅小双问。
十渡心环视了一下四周,淡淡地说:“当然不能就这么走了,官兵一定会指控我杀了他们的上司,到时候恐怕连我们十渡营都会受到牵连。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做了就要做的干净点。”说完,他指着张队正和刘都尉的尸首,“我们把这两个狗官的尸体拖到矿洞里烧了,然后把矿洞封死,即使他们以后到了这里,空口无凭,也不能把我们部族怎么样。只是我们俩……”十渡心一边把张队正的尸体拖进矿坑一边说道:“我们俩是不能再回去了……”
大火熊熊的燃烧着,烧的岩壁都通红滚烫,十渡心和傅小双并肩而立,注视着熊熊的火焰,感受着大火的热浪,鲜红的火光映在他黝黑发亮的眸子里,他目光的目光坚定而勇敢,双手紧紧攥着,心里默默地道,“烧吧,烧吧,这一切都结束了,但新的生活也要开始了,以后的日子就靠我跟小双相依为命了。阿爹阿娘,你们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好小双,不让她受一点伤害。儿子一定要做出一番成就,我一定会改变这个可恶的世道,改变我们的命运!”山谷里的一把大火,烧光了这里的血腥,烧光了罪恶的皮囊,也烧起了少年内心的火焰。
茫茫雪原上,十渡心跟傅小双一起,穿着厚厚的狼皮袄,头戴大皮帽子,背着两个矿篓,手里拿着那根黑棒当拐杖,艰难地往北跋涉着。越往北越冷,山势也越来越险,十渡心跟傅小双商量过,只有去更寒冷的北方才能躲开官兵的追查,况且他们身负天下至宝天罡紫金石,要是碰到闲杂人等会非常容易暴露。当然,他们此行也是有目的地的,那就是寒铁域最大的奴隶营楚国第一奴隶营“首铸营”。首铸营跟其他奴隶营不一样,这里的奴隶并不以采矿为生,他们主要负责为朝廷打造各种兵器和攻城器械,因为原材料丰富,这里还设有官办的将作局,专门否则给王宫生产生活器具,可以说,首铸营是整个寒铁域唯一一个还比较受尊敬的奴隶营,因为这里的奴隶都是有技艺傍身的。
走了大约七八天,空气中的温度是越来越冷,地上的积雪也越来越厚,越来越硬。十渡心腰上捆着绳索,绳索的另一头拴着傅小双的腰,这样做是为了方便照应以防止其中一人脚下一滑掉到山下去。
“小双,再坚持一下,前面应该就是首铸山了。”十渡心拽了一把腰间的绳索,鼓励道。
“阿心哥,你说我们到了首铸营就想办法把紫金石变卖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会不会引起别人的歹心啊。”傅小双说道。
“应该不会,我们这次行动十分隐蔽,都是晚上赶路白天休息,一路上都没遇到一个人影,再者,紫金石这种宝贝恐怕全天下认识的都没有几个人,我们俩个小孩子应该很难让人相信会背着的会是些什么值钱东西。至于变卖,我倒是有个主意。我以前听阿爹说过,首铸营的将作局里有一名炼气境的铸造大师叫风无二,这个人以前跟你一样也是随家族贬谪到了寒铁域,但是他的铸造技术十分高超,而且为人正直豪爽,后来因功受到大楚敬国公赏识,破例脱了奴籍还成了将作局的管事官。我想先去找他,探探他的口气,如果他真的如阿爹所说的那么可靠,我想倒可以将此事托付给他,说不定还能帮我俩脱了奴籍。”
“但愿那个风无二真如阿爹所言吧。”傅小双叹了口气,目光炯炯地望着远处的山峦,紧了紧腰间的绳索。
“一个小丫头,唉声叹气的故作成熟干什么哈哈,真是好笑哈哈。”十渡心一听此言顿时笑道。
傅小双狠狠瞪了他一眼,“就那么好笑吗,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呢。还不快赶路,小心风大闪着舌头。”说罢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翻过一个山头,一片辽阔的山间平原出现在二人眼前,平原不远处,有一片广阔的建筑群,一眼望不到边,建筑群周围建起了高大的坚固石头围墙,还有黑黝黝的哨塔,墙内到处都矗立着密密麻麻的烟囱,呼呼地吐着黑烟。“哇,这就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奴隶营首铸营啊!”傅小双赞叹道。
“应该就是这里无疑了,我们赶紧进去吧。”说罢二人迅速往营门口跑去。
营门口,两队士兵正在盘查进出的人群。首铸营有规定,不是本营的奴隶是不允许在营内过夜的,除非是用矿石来交换工具的奴隶,而且每个奴隶每在这里过一夜需要缴纳一块玄铁矿石,这样做是为了防止没有铁匠技能的普通奴隶逃避劳动。
楚国共有一百四十三个大大小小的奴隶营,大约有一半是官管的奴隶营,也就是说由朝廷负责管理收缴矿石发放粮食,另一半是由国内的各大家族和王公贵族们所有,他们从奴隶手中获得矿石铸造各种器具,同时还可以跟沙金娱的宝石商人交换各种名贵的珠宝黄金。而这些私人的奴隶营对待奴隶更加不堪,随意残杀奴隶的现象时有发生。
士兵见十渡心二人背着大筐,便问道:“来交换工具?你们是哪个奴隶营的,可有腰牌?”
“大人,我们是十渡营的,的确是来交换工具的,这是我俩的牌子。”十渡心把俩人的腰牌递过去。
“哦,好了,你们俩打算在这里逗留几天啊?一天一人一块矿石,把矿石放到那个箱子里然后找后面那个家伙开文书。”士兵把腰牌递还给十渡心,手往后一指……
十渡心带着小双进了首铸营,他们交了十块矿石,也就是说可以在这里逗留五天,并不是他们不想多缴,而是他们身上实在是没有这么多玄铁矿石,倒是背了满满两筐天罡紫金石。要是门口的士兵知道这俩少年身后背着的就是天下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万石之王的话,估计下巴早就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