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尽管跟罗伯特先生闹了个不愉快,珈珈他们在没有工作和住处的情况下不得不继续接受罗伯特先生的剥削。
不久,王林侃从“海上大学”回家,得知王珈珈夫妇去给人家做佣人,在家里大发脾气。
“两个女儿在中国时,她们的妈妈那么困难,也没有让孩子去做佣人,到美国来不到半个月,你就让他们去做佣人,这让我如何向她们的妈妈交代。”王林侃向后妻愤愤然说道。
珈珈忙劝解说:“爸、妈,你们不用担心,我们来美国就是打算靠自己的能力赚钱上学的。我在国内还下过乡,当过农民,这点苦,算不了什么。”
“我们就是喝稀饭,也决不让孩子去做佣人。”王林侃仍然气愤不已,他斩钉截铁地对妻子说:“你立即打电话代王珈珈、周宁两人向史密斯夫妇辞职,按美国常规,过两个星期他们即可离职。”
就这样,王珈珈和周宁结束了他们来美国后的第一份工作。有趣的是,史密斯太太后来还曾给他们来过一封感谢信,并提到“冠军”天天候在窗口等待周宁归来。
好梦不长,转眼间又是一家五口人闲在家里,大眼瞪小眼。王美珍一见比他们还着急,于是发动她所有的好友赶快帮助他们找工作。
“喂!琳达,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有个朋友在电子公司K工厂工作,最近他们工厂要大量招人,她与老板Van(范)谈好你们四人明天上午九点去面试。”这天,王美珍打电话来。
“真的?!太好了。”四人高兴得跳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四人梳洗打扮完毕,王林侃开车带他们前往Vista市的K公司。
这是一家有两栋楼建筑的电子公司。老板曾是美国航模比赛冠军。他用自己的技术开创自己的生意--专门生产小孩玩的自动控制小飞机。
走进工厂大门,前台服务小姐热情地打招呼:“嗨,早上好!”
“我们来赴范九点的面试。”周宁上前说。
王林侃拿着自己那份履历表说:“我先用这张填一份样子,你们再照着填。”
不一会儿,四人填完表,交给前面的接待小姐。
这时,从里面走出一位约摸四十岁的白人男子,他高高的个子,棕色卷曲的头发,蓝色的大眼睛看人时,透着真诚,一脸和气,举止文雅。
“早上好!我叫范,请跟我来。”
他领着刘昌明到一位高个子白人的办公室,对他说:早,Victor(维克托),这是弗朗克,他在中国是学电子工程的,来你这里面试电子技术员的工作。”
又领着周宁到第二栋楼一个矮个子白人的办公室,说道:“Ted(特德),这是大卫,他来面试机械操作员的工作。”
最后领着珞珞与珈珈走进第二栋楼一间办公室。由于怕她俩听不懂英文,王林侃也跟着一起进去。
“这是我的办公室,请进。”
这是一间布置得素净清雅的办公室,正中放着一张大办公桌,后面一张皮靠背椅子,办公桌前放着两把椅子,房里靠墙处另外还有三把椅子,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
等大家都坐了下来,范说:“听说你俩是双生姊妹,谁大呀?”
“我是姐姐琳达,比贝蒂大五分钟。”珞珞用结结巴巴的英文说。
“看你俩的履历表,你们都受过大学教育,在中国都是教书的,我们这里只有装配工工作,你们愿意做吗?”他和蔼地问道。
“没问题,我俩都在中国下过乡,当过农民,什么苦都可以吃。”王珈珈在史密斯家天天晚上学英文,已经可以用简单英文对话了。
“好,明天早上7点钟你们就可以来上班,时薪3.25。”
“真的!”两人高兴得跳起来。
“走,我带你们去车间参观一下。”
他推开两扇大门,只见车间里好几十张上下两层的天蓝色工作台分成几长排整齐排列着,每张台子面前坐着一位女工,清一色的黑头发。
范带她俩走到台子最前面的一位高个子中年妇女跟前:“千代,这是新招的工人琳达和贝蒂,你给她俩预备一套工具、安排好位子。”又转身对珞珞与珈珈说:“今后千代就是你们的工头,有什么事就找她。”
“好的。”两人齐声应着。
千代是一个窈窕的日本少妇,也是一个利落能干的女人。她的位子面对大家,可以随时观察到全车间每位工人的动态。
范又带着她们走到另一位长得很清秀的中年妇女跟前:“娜娜,你介绍的朋友明天开始上班了。”
“呵!太好了!”她站起来用英语回答。
“谢谢你的帮助。”珞珞和珈珈上前打招呼。
“没什么,大家都是中国人,应该的。”娜娜用中文说。
这句话一下子拉近了三人的距离。
范又带她们回到办公室,递给她俩桌上放着的两份表格说:“你们拿回去填好,明天上班时带来交给我。”
“谢谢。”三人一起离开了范的办公室。
走到门口的接待室,刘昌明和周宁早已等候在那里。
“我们被录用了,明天来上班,时薪3.25。”王珞珞、王珈珈高兴地迎上去。
“我们也被录用了,明天来上班,我做电子技术员,周宁开车床做机械工,因为都是技术工种,时薪4.25。”刘昌明也高兴地说。
“爸爸,我们要马上在工厂附近去找一个公寓,这样我们就可以每天走路来上班。”王珈珈对王林侃说。
“好,我们先到这附近看看。”王林侃高兴地说。
他们找到一栋两层楼的公寓,公寓两房一厅外加一个厕所,一个厨房,一个月租金260元加半个月房租押金130元,交完390元就马上可以入住。公寓离工厂走路只要十分钟,公寓前有一个大的停车场。
走过停车场,对面即是美国大连锁超级市场--Safeway,超市门口有巴士站,巴士站有巴士到附近的一所两年制的PanamaCollege(巴拿马大学),那里有专供外国移民学习的免费成人英文班。
这个公寓太理想了,王林侃马上开了390元的支票订下房子,接着为他们打电话给水电公司接上水电,又指导他们四人填好报税的表格及社会安全卡号码……随后他们把好消息告诉了王美珍,王美珍热情地向他们表示祝贺。
回家后继母也替他们高兴,清了些家里的锅、瓢、碗、盏、米、油、盐、被子给他们,娜娜等台湾地区来的中国人又开着卡车送来桌、椅、板凳等,当晚他们就睡到自己租来的公寓里。虽说是睡在地上,可别提有多高兴了,毕竟这是他们来美后第一次实实在在有自己的窝呀!
小颖高兴地在下面大停车场旁溜着旱冰。小孩子学英文就是快,几个月下来,已能流利自如地和其他小孩对话,而且语法一点不错。
第二天早上6点45分,四人就一起走到了工厂,厂门尚未打开。
等了一会,范开车到了。
“早上好!你们这么早就来了。”他高兴地和他们打着招呼,忙下车拿出钥匙,打开厂门。
“早上好!范。”四人也齐声招呼着。
“快进来,外面很冷。”说完,范开车去停车场。
这时,人们陆陆续续来到,进入车间。
维克托、特德和范相继出来领他们四人到各自的车间。
范严肃地向他们交代了打卡吃饭、请假、看病等事项,特别是打卡一项,上下班必须由本人来打,不可由任何人代打,一经发现,立即开除。“我们一定会遵守公司的规章制度。”王珞珞、王珈珈答应着。
这时工头千代走过来,快步领她俩走向生产线。
“琳达,你就在这条线。从今天起,达丽就是你的老师。”她指指旁边坐着的一位女工,然后领王珈珈离去。
“你好!欢迎你从中国大陆来,我是从台湾来的中国人。”达丽站起来,用台湾式普通话热情地对她说。
王珈珈则被千代领到另一条生产线上。
“贝蒂,你就坐在这里,玛丽雅就是你的老师。”
“谢谢。”王珈珈接着向玛丽雅打招呼,“你好,玛丽雅。”
“你好!贝蒂。”她细声细气地用英语对王珈珈说。
玛丽雅是一个40岁左右的菲律宾女人,像一朵正在萎谢的花,头发干枯,失去光泽,她微微凸出的眼泡,清癯的颧部和额头的皱纹都似乎印记着她内心的悲苦。
玛丽雅向王珈珈详尽地介绍了如何使用工具箱,如何保护好工具,如何按零件标号焊接电路板,如何领取零件等一系列事项。最后她说:
“你必须按照任务单上的时间要求按时、保质、保量完成工作,交付检验员检查。若你三次不能完成任务,老板会对你提出警告,如果再三次不能完成,你就要被开除了。”
她拿起上有千代及范签名的王珈珈的工作任务单,带她去仓库领好一箱零件,再教她将电容、电阻等小零件按工具盒外的标记装入盒内,手把手地教她组装焊接电路板的技术。
第一个星期,王珈珈全神贯注地工作,第一批任务在星期五上午就已全部完成。
她仔细查看了全部电路板,自认为不错,交给玛丽雅请她先检查检查。
“不错,你可以送给检验员罗兰检查了。”玛丽雅说。
罗兰仔细地检查了王珈珈的每块板子,露出笑容说:“不错,你第一次做,质量就很好,全部通过。”她在检验报告上签上字。
“谢谢你,罗兰小姐。”王珈珈高兴极了。
她忙将自己的产品加上检验合格的报告,一起放在推车上,推去交给工头千代。
美国工厂小时工是星期五发薪水。他们第一次拿到工资支票,王林侃就带他们去银行开了户,从此鸟枪换大炮,他们在美国的生活渐渐步上正轨。周一至周五,他们白天在电子公司上班,晚上到PanamaCollege成人英语班上课一一学费全免,还免赠教科书呢。
范对中国大陆充满了好奇。在这些女工中,虽然王珞珞、王珈珈英语不灵光,但她俩文化程度最高,勤奋好学,做事认真,也让范对她俩刮目相看。他常在上班时坐在桌旁与她俩聊天,询问中国的事情,以及她们今后的打算。
为表达感激之情,姐妹俩常在周末请范夫妇来家中做客,请他们吃中国菜。一来二往,范夫妇成了她们的好朋友。
他们的友好交往,引起了日本工头千代的妒忌。她一会儿利用她的职权故意刁难她们,旁边有几个拍马屁的日本女工也跟着起哄,一会儿又闹出恶作剧来奚落讥笑她们。
一天,千代突然拿着一张照片晃到王珈珈面前给她看,照片上是一个白人男子的裸体相。下体阳具翘起,两手交叉在胸前,放肆地淫笑着。王珈珈一看,立刻满脸通红。
“怎么样?贝蒂,在你们中国没有看过这种照片吧?”
全车间哄堂大笑,大家传着看这张照片。原来,这是她丈夫的裸体照。
王珈珈愤怒地站起来,用中文大声说:“鹰总是鹰,鸡总是鸡,总有一天,鹰会飞得比鸡高。”
懂中文的娜娜把王珈珈的话翻译给大家听,千代“啊”了一声,从此再也不敢向她们挑衅了。
珞珞姐妹俩为人谦逊、善良,对人不卑不亢,时间一长,大家都很喜欢她俩,有什么心里话也喜欢找她们谈。
过了几个月,柠檬太太介绍他们以400美元的低价买了一辆性能、外观都不错的别克车。他们再也不用求人接送,可以自由行动了。
周宁的老板特德因一件风流案自杀身亡后,公司的生意开始一落千丈,即将裁员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公司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上班时大家埋头做事,都不敢大声讲话。
上午休息时间到了。
“嗫嗫……”车间内传来一阵阵哭声。
王珈珈朝哭声方向看去,是一位墨西哥女工Mei(美)在哭。这位年过六旬的老祖母级的员工,平日埋头做事,总是少语寡言的。
王珈珈忙走过去:“美,你怎么啦?”
“我……我……怕被裁掉,我先生……病重在床上几年了……就靠……我的薪水……和医疗保险生活与治病。”美抽泣着说。王珈珈立即去找范。
“范,要是公司裁员,请不要裁美好吗?她的先生……”
范惊奇地看着眼前这个中国女人。他当经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一个工人在裁员的关键时刻,不考虑自己反而为别人求情说话的。他沉思了半晌,对王珈珈说:“你去对美讲,让她安心工作,没她的事。”
王珈珈连声说“谢谢”,一溜烟地跑回车间,小声告诉了美。
“谢谢,谢谢Betty你为我说话。”美破涕为笑,感激不尽。
让王珈珈料想不到的是,吃完晚饭,周宁哭丧着脸,告诉王珈珈说自己被裁了,说完就先跑回了家。
王珈珈下班回家后,周宁告诉她说:“公司只给了我两个星期的补偿……”
王珈珈若无其事地安慰他:“没关系,那你就专心去读书吧。”
过了不到1星期,范把王珈珈叫到他办公室:“Betty,明天叫David来我办公室,我有一个管仓库的工作给他。”
“真的?那太谢谢您啦。”
于是,周宁又回到了公司,他的工作是负责发料,周宁对人和气,人又长得高大英俊,那些女工们都叫他“Handsomeboy(英俊的小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