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兰看出了两人间的微妙。
咳了一声问:“刘老师,你自己做饭行不行啊?不行的话,这几天就还让妮妮去你那里送饭?”
“怎么不行,刘老师可有本事着呢。”
“嫂子不用麻烦,我自己可以的。”
两道声音卡着相同的时间,异口同声地说。
张兰脸色更加玄妙,看看罗安妮,又看看刘砚,好半天才哦了一声,“那成,那你自个儿操心着点,一会让你贵哥送你回去吧。”
刘砚点点头,朝罗安妮笑笑,还没来及张口,她便转身走开了。
刘砚低低叹了一声,独自回到楼上整理着自己的东西,整理到最后,目光不由自主落在画架上的素描画上。
画里的姑娘笑意盈盈望着自己,狡黠地笑出两个小酒窝。
他凝视着画像好久,那股钝痛就渐渐侵袭着他的血肉。
他大概想明白了,其实他还是放不下,还是太渴望外面的天地。平时倒还好,眼不见心不烦,可这次不一样,小丫头是从京城过来的,年轻时尚,带着浓郁的都市气息,所以才会勾起他深埋久远的记忆,他才会抑制不住心痛,一边痛一边提醒着自己,这一生都要跟他曾经的梦想擦肩而过。
可心痛过了,日子还是要过,他虽然将自己禁锢在这一小方世界里,却也有着自己的追求。
他轻轻地捧着画纸,修长的指尖慢慢描摹着画上笑容可掬的姑娘,摸了摸她的刘海,嘴角绽开一个笑容。
罗安妮刚推开门,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房间很小,她自然很清楚地瞥见了刘砚手里的画,看着刘砚认真的模样,不知怎的,她心里一颤,砰砰地跳了起来。
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来,呼啦一下推开门,快步走到他面前,嗖地抽走了他手里的画,“你这是侵犯我的肖像权,这个得归我,你要是留着就是侵权,我是来拿走的!”
刘砚同样被她的突然闯入吓住了,目瞪口呆地望着她,一直到她抽走了他手里的纸张才缓过神来,抿了抿嘴,说:“你最近的画,我看了,进步很大,要是还想学,可以随时到我那里找我。”
罗安妮冷声哼道:“不用,我想学可以等回去让爸爸给我找老师,找中央美院最好的美术老师!”
刘砚转头看她,笑容说不出的温暖平静,“有时间的话,以后暑假可以再过来玩。”
“不来!”罗安妮撇嘴,“这鬼地方,有什么好来的!”
话音落,转头就走了,照旧把门关出大大的声音。
刘砚摇头一叹,可真是个任性的小丫头,他忍不住想着,她这样的脾气,不知道以后得有多少男孩子为她伤心虐肝。或者她总会找到一个愿意全心全意宠着她的男人,这世上并不缺少发现美的眼睛。
吃过晚饭,刘贵上楼来,搬走了他收拾好的大箱子,刘砚拄着拐子在院子里跟张兰告别,抬眼看楼上,罗安妮的房门关着,他仰头,淡淡的伤感浮现在脸上,依旧朝楼上喊了声:“妮妮,我走了。”
没想到过了几秒,门竟开了。
罗安妮飞快地从房间里跑了出来,趴在栏杆上面和他挥手,眼里流露出依依不舍,“你这个大笨蛋,我明天去看你!”
刘砚的眼睛里,飞快闪过一抹诧异,他仰头,唇角绽开淡淡的微笑,“好,我等你。”
事实证明他确实是摸不透她的脾气,似乎没有任何规律可循,就像今天,他本以为她要恼怒他一阵子,没想到她会在最后一刻奇迹般跑出来,给他一个措手不及。
无论如何,最后这一幕告别,神奇地冲淡了他低迷的心情,回家的路上,他的心情很轻快。
第二天,刘生来了。
还带来了罗安妮舅舅的消息,一个多月过去,刘生不来,罗安妮都快把这茬儿给忘了。
她拽着刘生的袖子,一个劲儿问舅舅什么时候接她回京城,刘生打着马虎眼,含含糊糊说:“快啦快啦,这不是都打电话过来了嘛。”
罗安妮冷不丁听到舅舅来了电话,以为舅舅近期就要接她回京城,心里居然凉了半截,再也没能继续笑出来。
怎么说呢,高兴固然是有点高兴,毕竟京城才是她的窝,她的据点,可不知为什么,心里竟会涌上来浓浓的不舍,打从知道可能要走,心就悬空呆着,好像缺了一角似的不踏实。
刘生挤眉瞪眼地看着她笑,“又不想走了哇,那正好啊,反正你舅舅也没说就要接你走,这段时间他可忙着呢,说是八月底才过来接你,让你在这过个暑假。挺好,挺好,没想到你还挺适应我们这儿。”
啥?罗安妮瞪着眼睛看刘生,看的他直发虚,说:“先开始那不是怕你着急才那么说吗。”
怕什么就偏偏来什么,按刘生的说法,舅舅打来电话是让自己安心在青山村住着,而不是打算接她走,要等八月底才会过来接她回去。
老天爷,她还要在这里再呆整整俩月。
她觉得夸张,但心里却不是太抵触,俩月就俩月吧,反正日子过的快,之前的一个月眨眼就过了,回京城也没什么意思。
刘生瞅着她顺从的模样心里直诧异,横看竖看咋都不像当初的罗安妮呢,抽空遁进灶房里和张兰打听:“嫂,这段时间妮妮怎么个情况啊?”
张兰视线透过窗子落在窗外的小姑娘身上,笑的很慈爱,“开始不习惯,现在好了,最近有事情做了,天天跟着刘老师教学生,闲了就跟着刘老师描素描呢。”
“刘砚?”刘生念叨了一句,忽然眼睛一亮,拍手说:“看看,看看,我把什么给忘了!一开始我怎么就没想到这茬,刘砚可是个大学生啊,模样又标志,准能讨小姑娘喜欢。”
他嗅觉敏锐,脑子转的飞快,摸着下巴一边高兴一边踅摸:“嫂子你这样就不周到了,就该让妮妮直接搬过去上刘老师那去,两个人兴趣相投,好做伴呀,刘老师现在不是一个人吗,家里地方肯定够住啊!”
张兰咧了他一眼,“刘老师的腿还瘸着,住过去怎么弄?他自己的吃喝都快要顾不上,怎么照顾妮妮。”
“那点吃喝算什么?”张兰怎么就死脑筋,格局就只在一日三餐上面!刘生恨铁不成钢地望着她,“嫂,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你说咱村现在最缺啥?”
张兰连反应都不用反应就直接说:“钱。”
刘生点头,“那不就对了,可罗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张兰听的恍惚,茫然不知所谓,皱眉打量着刘生,话语里警惕起来,“你又起什么歪心思,妮妮家里的钱跟住在刘老师家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