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了一整个晚上,下午三点多人才醒过来,没什么大事,跟你一样,身上大多数是皮外伤,已经擦过药了,就是摔裂了右腿,好在不严重,大夫给正了位,固定了夹板,就是恐怕得将养一阵子。”说起刘老师,张兰就叹了一口气,“他一个人生活,家里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你贵哥不放心,就把他安顿在咱们家里,每天照顾起来也方便,就是这一伤,孩子们得好些天不能上课。”
罗安妮怔忡地看她:“那么大个学校就一个老师么?”
张兰嗯了一声,叹气道:“说是老师,也是校长,村里就那么一间学校,也就只有刘老师一个教师。学校只有两间教室,就在山顶上,是村民自己盖的,小学中学都在一起,三十来个学生,都是刘老师一个人在教,很早以前偶尔还有从外头来的大学生支教,这几年都没有再从外头进来大学生了,咱们这里实在是太偏远了。”
“那他的父母呢?”罗安妮有些好奇,又多问了一句。
说起这个,张兰脸上流露出淡淡的怜悯神色,“说来话长,刘老师的娘很早就离开村子了,丢下他们父子俩,刘老师的爹也在四年前去世了,刘老师是子承父业,他爹就是原先的校长。”
正说着,外面突然吵闹起来,楼梯吱吱呀呀,不断有脚步经过走廊时踏踏作响,不多会,隔壁屋传来说话的声音。
罗安妮听张兰说,这些进进出出的人都是村民,听说了刘老师出事,专门来瞧刘老师的。
看来这个刘砚在村子里很受人敬重嘛,罗安妮寻思着,不由又想起了雨夜里他多管闲事的模样。
要不要过去看一眼?她心里轻微挣扎着。
天很快黑了,张兰下楼去给刘贵和蛋蛋做饭,走廊里也安静了下来。
罗安妮有点坐不住了,她掀了几次被子,掀开又合上。终于下定决心,拉开被子下了床,腿上的几处伤势虽然上了药,可还是火辣辣的疼,她嘶溜着穿鞋站了起来,打开门走了出去。
隔壁门虚掩着,房间里的电灯亮着,罗安妮透过窄窄的门缝往里瞧,见床上躺着个人,门缝太细看不清表情。
想到他之所以躺在这里,全都是她造成的,不知道一会儿会不会埋怨她?如果他说什么难听话,以自己的脾气,会不会吵起来?
她心里忐忑不安,不愿意想象见面时的尴尬,可人就在隔壁,她偏偏没办法逃避。
她暗暗给自己打着气,怕什么,就算是她的错,那人总不能吃了她。
罗安妮纤细的手,落在了门把上,一使劲,推开了一条缝隙。
不期然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眼睛。
她惴惴不安的样子被撞见,心里一惊,连呼吸都滞住了。
刘砚眼里的惊讶一闪而逝,很快露出和煦的笑容,“小丫头,你怎么过来了?”
他每一次开口,几乎都让罗安妮轻易注意到他的嗓音,他的声音很温柔,但又不女气,清洌中夹杂着一股奇妙的柔和。
就算是不看他的脸,只要听到这样的声音,在脑海里描绘出声音主人的模样,一定是极其温润恬淡的。
罗安妮突然觉得自己多心了,这样的人,怎么会对她恶语相向?
刘砚躺在床上,头上包着一圈纱布,脸色有些苍白,嘴唇是淡淡的粉色,眼睛很亮,他目光落在罗安妮遍布划痕的小腿上,温声说:“回去吧,才淋了一场雨,好好歇着。”
罗安妮感觉说不出的怪异,比起现在这样,她其实反而更希望他能埋怨她两句,他越是没脾气,她就越是没底气。
她脚尖在地上一旋一旋的,眼睛骨碌碌地在他身上来回瞟,“我在散步,只是正好走到这里了,就顺便过来看看。”
刘砚抿唇一笑,笑容很浅,不仔细看,几乎捕捉不到他嘴角促狭的弧度。
他好脾气地认可,“嗯,知道了,你在散步。”
一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两条腿,隔绝开她的视线,“听刘嫂说你发烧了,还是快回去休息吧。”
罗安妮脚下迟迟没动,过了半天,磨蹭着说:“昨天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那下面是个深沟。”
“我知道,所以并没有怪你。”刘砚语调很随和,似乎真的没有放在心上。
罗安妮没想到他的态度竟是这么的宽容,一时间拉近了不少距离,胆子也变大了,抬脚进了屋,径直走到床边,掀开了他先前拉好的被子,直愣愣地打量着他缠着绷带的腿。
他的小腿很修长,脚踝和脚背被太阳晒成了淡淡的小麦色,另一条腿上密布着大片大片的擦痕。
罗安妮怔忡了一会儿,咬唇又说了一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