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现场后,输煤车间的刘主任接待了他们,刘主任看顾晟玉文文弱弱的像个书生,笑了笑说:“我们这里的女工全都是体格健壮、能吃能干型的,你这小身体,两天就累坏了。”顾晟玉看了张书记一眼,也没多说,张书记让刘主任给顾晟玉找了一身崭新的工作服和一个新安全帽,刘主任又给他俩一人发了一个大口罩和一副新手套。顾晟玉机械地听刘主任的安排,等一切收拾停当,她悄悄在刘主任办公室的镜子里看了一下,不禁想笑出来:全身除了眼睛,其余部位几乎全被捂得严严实实。
收拾停当后,他们随刘主任来到了一个大门口,门上挂着帘子,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刘主任走在前面,一开门帘,就是一段很窄的楼梯,楼梯是用角铁焊接的,走在上面有点摇摇欲坠的感觉。
顾晟玉低着头小心地走完了10来节楼梯,抬眼看去,这是一条通廊,两条长长的皮带载着煤块一路呼啸而去,输煤皮带,原来就是输送原煤的地方。
通廊里光线还可以,她看到粉尘在灯光中肆无忌惮地飞舞,有几个工人拿着胶皮水管在冲洗皮带漏下的煤块,他们身上沾满了煤粉,除了眼球和牙齿是白色的,脸上几乎看不出皮肤的本色。
工人们和张书记、刘主任打过招呼,又继续冲洗地面去了,顾晟玉看到远处有一个工人一边用铁锹铲煤块,一边不住地咳嗽,不住地吐痰。
她在阿兰希酒店从没有见过随地吐痰的人,刚看到时吓了一跳,可想到他们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工作,随之也就释然了。
刘主任说这只是一条通廊,输煤车间像这样的通廊有十三处,刚才看到的是环境还不错的一处,其他地方条件更恶劣。
回到办公室,顾晟玉发现自己就这么一会功夫,口罩上、脸上、手套上都沾了煤粉。
张书记看着顾晟玉的表情:“现场就是这样,你去洗一下脸吧。”他指了指办公室的脸盆。
顾晟玉倔强地用面巾纸擦了下,对刘主任说:“酒店交接完毕我就来报到。”
回到酒店后,交接工作已经近尾声,大家把手头工作上报后,就算与阿兰希酒店彻底脱钩了。
酒店暂时由贾璞接管,凤展还是副总,不过代总经理执行工作,小高配合总经理工作,把前厅部几个能干的丫头放到了营销和管理岗位上,餐饮部由任红管理,酒店基本上运行稳定,酒店原来在管理上人满为患,现在也不显得人员紧缺。
顾晟玉和大家做完交接后,一身轻松地回了家,和图雅说了会话就倒头睡了,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6点,想想自己要去208输煤车间报到,起来洗漱了一下,简单吃了早点,习惯性地找自己的奥迪车,想了想今天是去当工人,又换上单车就向公司出发。
阿兰希酒店回来报到的人都被安排到会议室,张书记和物业公司的李主任来和他们说了下物业公司的情况,公司费了好大劲才给大家争取到去物业,希望大家调整心态,认真地投入下一份工作中。
从万众瞩目的阿兰希国际大酒店一下子到了电力公司的保安、园艺管理人员,大家的心理落差还是很大,好在没有去输煤车间,所以对这个安排也只能接受了。
又看到顾晟玉为他们主动去了输煤车间,大家对公司安排也不敢有什么异议,一个个陆续被领到新的工作岗位了。
顾晟玉安顿好大家后,来到刘主任办公室报到,刘主任在办公室一个劲地抽烟,看顾晟玉穿一身工作服来了,一边让座,一边在心里合计怎么安排这个曾经在阿兰希风云一时的美女总经理。
顾晟玉一直在刘主任的办公桌前站着,刘主任看她不坐,也站了起来。他让顾晟玉先在办公室实习几天,然后再做安排。
顾晟玉都和人力资源部打过招呼了,来这里就是去现场,看到刘主任和自己都站着,心想还不如快点去现场,两个人都自在些。
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刘主任打了个电话,说是叫顾晟玉的班长上来,让班组进行安排。
一会功夫,上来一个30多岁的班长,戴着安全帽,工作服上沾满了煤粉,看着顾晟玉,眼里有好奇也有不安,工人们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这个美女,怎么也想不通堂堂阿兰希酒店的总经理要给自己做手下。
顾晟玉一边说:“班长好!”一边要和他握手,他一看顾晟玉细嫩的手,吓得把自己粗黑的手掌往背后一躲:“不行!不行!我的手太脏了!”
这时候听到门外有吃吃的笑声,原来工人们听说有个美女要来输煤车间报到,都挤在门外来看热闹,看到班长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刘主任一再安顿班长,:“先到班组熟悉工作,要做好安全管理,尤其是人身安全,一定要注意!”
班长答应着示意顾晟玉和自己走。顾晟玉和班长出了刘主任办公室,又到了一个大的办公室,里面摆了好几张长条椅,前面是个办公桌,桌上放了一台电脑,看样子好像从来没有人使用过,电脑上满是煤粉,桌前的椅子上也残留着一些煤粉。
班长姓元,大家叫他小元,他有点羞涩地安排顾晟玉坐到长条椅子上,感慨地说:“你怎么想起来这个地方?在这里就是不安排你干活,两天下来人也黑了,皮肤也粗了,这是何苦呢!”
顾晟玉郑重地说:“是我要求到最艰苦的岗位的,你也别考虑太多,按正常程序安排工作就行。”
元班长叫来一名女工刘姐,让她带顾晟玉去更衣室领更衣箱,刘姐把她带到一个挂满晾晒衣服的房间,把挨着刘姐更衣柜的一个箱子打开,把钥匙给了顾晟玉。
顾晟玉又观察了一下屋里的环境,有几个铁制的长条椅子,大概是用来更换衣服的,有一根长长的晾衣绳穿在房间的南北两端,剩下的就是满墙壁的更衣柜。
刘姐说现在女工们都在岗位上,中午吃饭的时候就都回来了,今天由她和顾晟玉一起给大家打饭去。
刘姐帮顾晟玉收拾好两个大铁箱子做的更衣柜,看她什么也没带,就安顿明天应该带的随身用品,今天和刘姐合用。
刘姐干活很麻利,两人一会就把更衣柜收拾好了,看看时间是中午11点,刘姐要打饭去,顾晟玉就和她一起收拾打饭的器具,她们拿了两个不锈钢大桶,几个塑料袋,刘姐说四十来个人的午饭,只能打到这个大桶里,另一个桶装馒头,这样就不会被煤粉污染。
她们把桶放到一个三轮车上,刘姐熟练地骑着车,让顾晟玉坐到车上,两人一起去了食堂。
食堂的人看到顾晟玉,就像见了外星人似的围了过来,刘姐看了看大家,对顾晟玉说:“别理他们,他们没见过美女。”
食堂很大,足够容纳1000人同时吃饭,打饭的窗口有十几个,感觉上就像大学里的食堂。
刘姐把两个大桶放到了写着“运行”字样的窗口,递进去一沓子饭票,报了人数,师傅就把一大盆大烩菜端起来倒在了不锈钢大桶里,然后又数了馒头,放在了另一个大桶里。刘姐又用塑料袋打了点凉菜,两人吃力地把大桶搬到了三轮车上。
刘姐一路骑着三轮车,顾晟玉在后面推着,走了大约半公里,才到了值班室,值班室里放了一桌子的饭盒,刘姐把桶里的菜一勺一勺分到了饭盒里,把馒头按一人两个放到了饭盒上。
顾晟玉没有带饭盒,刘姐就把自己的饭盒给她用,她和元班长分了一个饭盒盖子盛着菜吃。
三个人吃着饭,顾晟玉感觉这个大烩菜做得有点过火,看刘姐和元班长吃得有滋有味,就没吱声,吃了点馒头和菜,剩下的怎么也吃不进去了。
这时候刘姐吃完了,看顾晟玉盯着剩下的菜发愁,给她使了个眼色,拿起顾晟玉的饭盒出了值班室,然后把剩饭倒在了值班室后面的一个小树坑里,一边倒一边说:“这里的菜喂小狗和小鸟的,不过,能不剩饭尽量不要剩,如果给大家看见了,会批评你浪费粮食的。”
两人回到值班室的时候,工人们已经从岗位上回来了,大家看见顾晟玉,一个个吃惊的饭也顾不上吃了,不管男的女的都盯着她看,有一个男的端着饭盒看呆了,馒头掉地上也没发现,惹得大家一阵取笑。
元班长的班组里来了个美女,消息一下子在工人中传开了,大家路上路下的都要往班长的办公室看看,把个班长弄得很被动,他把刘姐从岗位上调下来,专门陪顾晟玉熟悉现场。
刘姐领着她熟悉输煤各条皮带的地理位置和值班情况,所以大部分的时间在现场,这样就减少了人们围观的机会。
顾晟玉最为难的时候是回到更衣室,十几个女工脸上挂着煤粉,穿着大雨鞋随地就那么一坐,一边收拾洗簌的东西,一边说着脏话,大声开着黄色的玩笑,还时不时问顾晟玉好多问题:
“班长把你分到什么岗位了?”
“这里环境这么差,你能受得了吗?”
“班长肯定会给你个舒服的岗位,你是高级人,不像我们,你是大学毕业吧?”
“你以前来过电厂的车间吗?”
面对大家的询问,顾晟玉一一礼貌地解答,但大家对她的礼貌很不自在,反而觉得有点不习惯。
一个班下来,顾晟玉觉得过了很长的一个世纪,刘姐把洗簌的用品准备好,让顾晟玉和她合用,两人到了澡堂的时候,里面已经有好多人在洗澡了,地上流着一股股从女工们身上冲洗下来的乌黑的煤泥,她们在肆无忌惮地吐痰和擤鼻涕。
大家看着顾晟玉,用眼神不住地交流着,在这里的女工,平均年龄42岁,艰苦的工作早早把她们的身体变了形,顾晟玉的到来,让他们感觉到自惭形秽,甚至引发了女人们天生的嫉妒心理。
顾晟玉在大家的注视下迅速洗完了澡,再回头看时,刘姐帮她把工作服也洗好了,她怀着感激的心情和刘姐一起出了澡堂。
女工们也洗好了,大家穿着干净的衣服在等交接班,到现在顾晟玉才知道输煤皮带是要倒班的,今天上午班,接下来就是两个下午班和前夜、后夜,然后是休息。
洗浴完毕的顾晟玉越发显得清新脱俗,淡雅如诗,引来了一阵阵议论声。她和刘姐在一起等着大家交接班,听着有几个岗位卫生清扫不到位,下一个班的提出了问题,当班的则说几句好话,答应下次一定打扫干净,然后大家一起散了,就算是一个班结束。
顾晟玉和刘姐原来住的并不远,刘姐知道她是骑单车来的,两人便约好了一起上下班,在路上,刘姐给她详细介绍了输煤皮带的情况和更衣室女工们的性格,输煤的环境比较恶劣,女工们也没上过什么学,说话比较粗鲁,让她不要计较。
顾晟玉倒没觉得要计较什么,她认为在一个价值观念和生活背景完全不同的新环境,产生共鸣的唯一条件是真诚,只要真诚待人,别人就会以真诚想回馈,这一点她深信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