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漫漫怎么也没想到那件事尽然是这样解决的,事情到底是败露了,本来嘛,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何况还是群架,你不说我不说,哪怕是个路人也会说的。
说到底这件事还是这样的处理结果:司徒砚扛下了所有的事,被开除学籍。
很多年以后漫漫也一直记得那个入春的夜晚,自己在床上辗转反侧,第一次为了只有一面之缘的少年担心不已,想他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想他他的父母会不会像揍哥哥一样揍他?想他是不是自己一个人躲在哪里哭?到最后她还是不知道那些日子,那个少年是怎样捱过来的,其实本就是没有交集的两个人,可是命运却硬生生的让他们短暂的有了彼此的回忆。
那件事后,陆其一下子就沉默了很多,桀骜不驯的少年第一次真正尝到了青春热血带来的创伤和愧疚,收起了很多锐气,一心专于学习,因为司徒砚说:“陆其,我不是念书的料,你知道的,再说了这个世界也没人会对我抱有希望,你不一样你学习好,还有关心你的家人,你不能辜负他们,所以还是我来吧,我一个人死,总好过大家一起死。”陆其觉得司徒砚说这些话的时候,整张脸都是埋在黑暗中的。
其实到以后的以后他们才知道,其实在那时他们彼此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只是可以想象的那么远了。
日子一天天的静静的流淌,在炎炎的六月里陆其顺利的中学毕业考上了省重点高中,家里人都高兴,连脾气火爆的陆妈妈在漫漫的印象里那段时间也是莫名的温柔好说好话。可是陆其一直闷闷不乐,漫漫知道大哥在愧疚在埋怨自己,司徒砚被学校开除之后就没了音讯,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漫漫觉得时间里藏着一股劲,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爆发,是的,说不准。
陆其去了省城念书,原本吵闹的家里顿时安静了不少,少了闹事的主心骨,陆修和陆远也似乎不再那么瞎折腾了,只是偶尔发现自己有个可以欺负的妹妹,于是漫漫就遭殃了,成天和两个哥哥在家斗智斗勇的,很是无力。
转眼间,漫漫就11岁了,白白嫩嫩的小姑娘整天摆着这个脸装小大人,看起来很是好笑,于是两个恶趣味的哥哥整天就以激怒漫漫为乐。那天漫漫再次因为哥哥们的捉弄气呼呼的跑了出去,快要入冬的晚上天气冷冷的,漫漫嘴里碎碎念的咒骂着一边脚上踢来踢去的发泄着。
忽的转了一个路口,一下子跌到在自己脚边的庞然大物着实吓了漫漫一跳,幽幽暗暗的灯光下,漫漫看不清那个趴在地上的人到底怎么了,尝试着蹲下来想看清来人的摸样,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眉眼,嘴角是破皮的伤,他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漫漫忽然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轻轻的拨开他的头发,漫漫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被谁戳中了软处,虽然光线不好,可是漫漫知道那是司徒砚,跟自己有一面之缘的司徒砚。其实她也不曾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能那么确定这个人是司徒砚,明明只是见了一面,可是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的眉眼唇角就已经印在自己心底,明明也不曾刻意的去回忆啊。
“喂,喂,你还好吗?喂,醒醒,醒醒。”
那人还是没动,漫漫有点急了,连摇带晃的想弄醒他,“醒醒,醒醒,你受伤了,要不要报警啊。”
听到“报警”两个字,司徒砚终于睁开眼,眉毛深深的一皱,再看清眼前的人是个小姑娘时,又疲惫的闭上眼,恶狠狠的说:“敢报警我就宰了你!”
漫漫平时被威胁的多了反倒不怎么怕,“你别睡地上啊,喂,你受伤了,要不要去医院啊。”
“你烦不烦!家里人没告诉你天黑了小孩子不要随便出来吗!”司徒砚困得要死,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只要有个安静的地方让自己躺会就行,偏偏碰到这么一个难缠的家伙,火光的不行。
“司徒砚,你怎么那么不可理喻!”
司徒砚听到自己的名字再次睁开眼,“嗖”的一下从地上窜起来,捏着漫漫的肩膀“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
漫漫这才被吓住了,他身上忽然散出来的血腥气一下子把她笼罩,这样的司徒砚和自己印象中那个眉眼带笑的少年相差甚远,一下子说不出话了。
司徒砚等不到自己要的答案,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漫漫两个秀气的眉毛皱成一团,都快哭出来了,“我——我是陆漫漫——”
司徒砚不知道自己何时认识这么一个小女孩,依旧不依不饶,“我管你是谁!说!怎么知道我在这的!谁让你来的!”
漫漫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那晶莹莹的水珠子尽然就莫名的砸在了司徒砚的心里,“我哥哥——哥哥是陆其。”
听到陆其的名字,司徒砚这才想起来,原来是陆漫漫啊,陆其他们家唯一的女儿,慢慢的放下手,十七岁的少年有点抱歉的弯下腰,“漫漫啊,对不起,哥哥没认出来你。”口气里竟是哄笑孩子的语气,想着陆漫漫平日里最痛恨的就是被人当小孩看,这样的说话语气当然遭到她强烈的不满。
“你是谁哥哥?我才没你这样的哥哥。”说着把自己的小手绢递给司徒砚。
“嘿嘿,这还气着呢?”司徒砚结果手绢蹭着嘴角破皮的地方,笑嘻嘻的说。
“哼!”漫漫别过身去。
老半天听不到他的声音,漫漫回过头才看到,司徒砚似乎在凝望着远远的地方,满眼的寂静,老半天他才说:“漫漫,你哥哥是不是在很棒的学校念书啊?”
漫漫明明看到他笑了,可是却感觉不到他的笑意。
不知为何,漫漫有点艰难的点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我就知道。”
“司徒砚,你没再念书吗?”问了这个问题漫漫才觉得自己真是嘴笨,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没有了,哪家学校会要我这样的学生,何况我也不喜欢念书,一级一级的往上升,婆婆妈妈的麻烦死了。”
漫漫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就在此时无比动容,眼前的这个大男孩明明自己想要的不行,可是为了成全别人却强笑着撒谎,到底是在骗谁?漫漫想给他力量,想给他温暖,可是却发现原来自己也只不过是个还没小学毕业的小学生,再怎么早熟,也还是个小学生。
“司徒砚,你会娶个好媳妇的。”漫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只是觉得他值得一个号姑娘和他相伴一生。
“呵呵呵,陆其的妹妹还真是有趣,怎么这么有趣?”司徒砚揉着她的发顶,“要是没有呢?你要嫁给我吗?我可是初中都还没毕业啊。”眉眼里还是漫漫曾经看到的笑意,漫漫喜欢这样的司徒砚,温柔的如沐春风。
“那要是真没人嫁给你的话,我可以嫁给你。”漫漫板着一张脸说出这样的话尤为有趣。
司徒砚好笑的学她,两手抱胸貌似严肃故意刁难的说:“我以后可是要娶博士后的人,小漫漫你念的到那时候吗?”
“我能!”语气里全是坚定。
司徒砚看到这个女孩儿眼里熠熠生辉,眼里全是星星。
其实承诺给的本是无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