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花园酒店。
秋禾在这家酒店呆了有一个月了,尹仲每天都会给她打电话问候,只是从未再见他来找过自己。
秋禾是个要面子的姑娘,她无比盼望有一天尹仲能出现在她面前,但她把这份强烈的期望死死的压在心底。她清楚自己对尹仲的感情,那不仅仅是外人看来长辈和晚辈间的尊重和爱戴,而是自己在这个年龄应该体会到的爱情的年纪。这份被在世人看来应该被感恩的关系,她不敢逾越半步。
秋禾也未曾想过豁出去一试,尹仲就算不接受也不会把她怎么样,最糟糕的结局也只不过是她永远也见不到他,但是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宁可去死。
“秋禾,在么?”
门外的人是曾乙森,自从上次她喝多到现在,她和曾乙森的关系也越来越近,秋禾太明白这一对孤男寡女在一起迟早也会偷食禁果,就算她不这么想,像曾乙森那样一个俊俏的男人,怎么会没有这般心思。
秋禾知道曾乙森或许喜欢她,或许已经爱上她,但是她始终无法像对待尹仲那样对待曾乙森,直白点说,她对曾乙森可能永远都不会动心。
秋禾开了门,看见曾乙森左右手拿着一堆点心,笑呵呵的看着她。
“这里离市区那么远,你就别再那么麻烦给我买了。”
“你不是爱吃么,又腿懒不愿意走,你看这家李记桂花糕是新开的店,我排了好长的队给你买到的。”
要说曾乙森对她的好有些让她不知所措,她也很难想象就见了那么几次面就能收获一个男人的真心。秋禾婉拒过几次曾乙森的好意,只是曾乙森从未改变过对她的好。
难道这就是爱情?
十八岁,我遇到了对我好的男人,而我却不知道这种好是不是就是人们口中所说的爱情。
就算是,我也一丁点都体会不到。
“秋禾,你都瘦了。”曾乙森进到房间坐在秋禾旁边,用手抚向秋禾的脸。
“是么?可能是我没有休息好吧。”秋禾本能的一躲,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曾乙森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看了秋禾许久。
“好吧,我不打扰你了,一定要注意身体。”
“好。”
曾乙森从302出来,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下到一楼,抽起了烟。
吴妈示意曾乙森到前台,曾乙森极不情愿地走了过去。
“她说没休息好,怎么也不见她去休息。”
曾乙森看看旁边的窃听器,又看看监控画面,秋禾一个人发呆的坐着,其实也不用吴妈特地告诉他,秋禾只是在搪塞他。
“看来,我们也不用再监控了。”曾乙森悠悠的说道。
“为什么?”
“因为任务已经失败了。”
南京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
周副官推门进来看见尹仲一只手扶着脑子闭目养神,看这样子准备轻轻离开,却被尹仲给叫住了。
“你看看这个。”
周副官接过尹仲给他的信,署名是曾乙森。
“任务失败了?”
“看来秋禾对他没感觉。”
“可是司令,我们虽然给曾乙森的任务失败了,但是起码秋姑娘没对他动心,您也不是担心过就怕她以后被男人迷惑,曾乙森的外形无可挑剔,我们还为他捏造了同秋姑娘相似的经历和留洋学子的形象,这都一个月过去了,看他信上所说,这些貌似都没有对她起什么作用,所以司令,这么看来应该是好事。”
“没错,我当初确实抱着这样一个目的。我要试探她,她会不会因为一个男人随便动情,这种儿女情长的事最能毁掉一个人。只是我没想到,她比我想的要优秀。”
“可是司令为何还这么不开心?”
“周洲,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能控制自己七情六欲的人是最强大的,同样也是最可怕的。”
尹仲身子向后靠去,再次闭上眼睛,他也在矛盾自己的心情,这是他希望的结局,可不知为何又如此感到不安。
月老庙。
前来上香求姻缘的人很多,栗子再次看了看手里的地图,穿过人群按指示来到了月老庙的后院。
入秋后的南京还是艳阳高照,倒是有一丝丝的风在空气中游走,拍打在脸上,钻进脖子里,不温不凉。
庙里的落叶被这柔软的风也带的越发蠢蠢欲动,就像此时的栗子能感觉到周围散发出的咄咄逼人的杀气。
栗子将脸往右边一侧,看到了一只拿着匕首的手向她肩膀袭来,随即一个转身灵敏躲过,眼睛死盯着这个人的背影。
“你是谁?”
栗子话音刚落,背影消失,待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他反手控制,使出全力想要挣脱,但是无济于事。眼看着匕首离自己越来越近,灵机一动抬起脚狠狠的踩了下去,在她身后的身影本能反应一弓背,栗子趁此机会将拿着匕首的手腕向下一掰,匕首掉在了地上。
这人后退了几步,栗子现在能判定的是他是个男人,只不过面部被一块黑布遮挡,整个五官只露出一双眼睛,那眼神冷漠似冰。
“宝剑锋从磨砺出。”
“梅花香自苦寒来。”
栗子实在有些想笑,接头人为何不在一开始就把这句诗同她对出来,何必要费这功夫。
“姑娘想要的可是这个?”男人从衣兜里掏出一个信封,在栗子面前晃了晃。
“我不知道,只是让我来这里拿东西。”
“姑娘只是反应快,身手还需要多加练习。”
“可是你也没好到哪去。”
“我要说我刚才让着你你会信么?”
“让着我?那我们就再比试比试!”
“还是算了吧。”男人走到栗子身边,凑向她的耳边继续说道,“女子军校可是出了名的折磨人。不过也无所谓,还好他们学校没有请我当老师,要不然,连入校考核都过不去。”
“你!”栗子就算隔着他脸上的黑布也能感觉到赤裸裸的嘲笑。
我就不信你能得意多久。
“哼,大白天脸上非要蒙着一块布!”栗子趁他不注意,把手一抬揭下了他脸上的黑布,男人一惊立马将胳膊挡在脸前,将手里的信封扔向栗子跑开了。
栗子弯腰捡起信男人已不见踪影。
什么人还非要蒙着脸?这确定是杨队的人?
栗子走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小心翼翼的将信打开。
信封很薄,里面只有两张文件。
“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梳着两个麻花辫的姑娘,大概个子这么高,眼睛很大…”
“没有。”
“你们呢?”
“没有没有。”
陈新在南京七路拉着路人挨个的问,他们约好了正午后一个时辰在这里汇合,如果过了一个时辰还未赶到,另一个人必须马上离开。
时间已经到了。可是陈新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杨肖凯的眼线在人群中观察着陈新,果真如杨队所料,这个陈新如果看到程栗子没有按时出现,是不会按照约定离开的。
按着杨肖凯的指示,如果陈新到了时间还未离开,他们就要采取行动了。
陈新被两个人架住胳膊,拖到了街边的拐角,两个人力气庞大,陈新根本挣脱不掉。就在他要喊出救命的时候,被其中一人打昏,随即将他抬到了一辆车里。
车子一阵闷响发动,开向南京城门的方向。
而在刚才陈新被打昏的地面上,掉落了两包包装精致的点心。
那是陈新答应栗子,给小勇带的点心。
程栗子看着这张两张纸,手发抖的不行,她告诉自己深呼吸,虽然来的路上已做足了准备,但心情还是无法平静。
她再次想起昨晚杨肖凯的话。
“栗子,记住我现在说的话。组织上会给你一个新的身份,你不再是程栗子,到今天为止你所有的经历都要被抹掉。你将会有一个新的生平简介,真实身份不到万得已,永远都不要跟任何人说。也有可能,你永远都不能说出。”
“那我是谁?”
“你是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你没有任何经历,没参加过任何组织,就连看书识字都是孤儿院的义工教你的。你要知道,越空白的身世背景,对你越有利。自你到南京的那一刻,你就是地地道道的南京人,我会给你一份南京的地图,你要想办法在入校之前把它背下来。”
“可是,程栗子这个名字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死了。”
“什么?”
“程栗子,路途可能艰辛,但是任重道远。”
栗子闭上眼睛让自己迅速冷静,写着程栗子的死亡通知书握在手中被攥的出了褶皱。
而另一份是南京女子军校的入学通知书。
入学通知书如同程栗子的死,简单至极。
“您已被我校录取,请携带通知书报道。晟曼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