腌制咸菜使用生芥菜,也叫做雪里蕻,一个富有诗意的名字,可是它却不很娇惯,山地上有一块地垄,人家建造房子挖的黄泥坑,碱性的泥土往往寸草不生,然而经过一番平整,它在这里长势旺盛,土坑窝风,它随遇而安,齿形的茎片长得丰腴翠绿,似个大家闺秀。
咸菜的腌制方法很简单,只要在春日的阳光下,干晒一天,并不抽干水分,绞折梗茎,放进酒QIN或者大头缸里,一层踩实,撒一层白花花的盐,一层踩实,撒一层白花花的盐,要按紧,否则要囊臭,所以人在缸中,不停地转圈圈,踩踏,踩踏得吱嘎吱嘎地响,有时,转的圈数多了,脑子发晕,也不觉的累,而乐得直想笑。
四五天以后,菜的梗茎还绿得发脆,已经可以取而用之,鲜嫩味美。但咸菜是常年食用,所以一般等到它腌制得发黄发黑,所以当地也叫黄花菜,或者叫黄金菜,据汪曾QI说,咸菜的腌制始于尼姑,因为佛家长年不茹腥晕,又不能常得鲜蔬菜,于是腌制咸菜作为常年下饭,我想芥菜性辛辣,腌制是最科学的食用方法,食物一道,往往是几千年的摸索比较,不是传说那样简单,只追求强趣味。
咸菜腌制不好,往往有一股脚臭味,大家都说那是踩踏时,脚没有洗干净的缘故,我想这一定是踩压不结实,或许是盐的放置不够量,导致咸菜的变质,不过大家都这样说,所以腌制时,踩踏的最佳人选当是我们小孩。
咸菜的食用,往往配以其他佐菜,我在中学时,中饭自带菜肴,主食就是咸菜配豆腐,油炸的豆腐金黄,而咸菜黑中透黄,放在罐头瓶里,塞在课桌底下,大致可以食用一周,不过豆腐也比较贵重,因为不是自制,是购买的,虽然价格低廉,那也是奢侈品。有时为了节约,就直接用猪油炒了吃,黑咸菜冷却后,猪油结成乳冰,感觉是黑玫瑰涂了一层白,嵌在刚出笼的饭盒里,慢慢融化,令人爽口。
最精致的咸菜豆腐,要属那年正月年夜饭叔伯们聚餐,是奶奶的拿手菜,因为要招待客人,奶奶放油毫不吝啬,我忘却了在客人面前不可贪箸的家训,不停地伸筷子,既有点光明正大,又有一点小心翼翼。常年吃的咸菜豆腐都是冷冰冰的,这次还冒着热气,菜茎上还富得流油,吃也要吃出一个温馨来,而且祖母的教训只是吃饭不要站起来,筷子不要伸远,而这碗菜就放在我的面前,所以我没有理由不放怀大吃。但是家里有客在食,就不能老占饭桌位子,更不能放量大咀大嚼,为了这个记不住的训诫,脑门没少挨父亲的勺栗子,这不,我又记不住了,奶奶轻轻地在桌子底下踢了我一脚,我就问为什么,叔伯们都笑了起来。
这几天,朋友相约老房子,这是一家川菜馆。我发现腌菜还有一种新方法,名称叫酸菜,名如其味。放辣料,辣得喉咙丝丝干冒气,如果不是场地过于狭窄,真想站起来,蹦三蹦,再用矿泉水洗几下喉咙。况且大家都说芥菜这样腌制,营养成分全流失,我不是十分喜欢。
我还是喜欢家乡口味,当地咸菜配小黄鱼。首先黄鱼清水下锅,煮沸,浮一层油,施以咸菜清煮,味道鲜美。这也是吴越特有的风味。湖南来的朋友就不习惯这种吃法,十几年前怎么劝,也无法下口,可是现在也喜欢那种原汁原味的美。我不需要凤翅龙肉,桌上放着这一碗小菜,就开胃。几年以前,咸菜以干、满、油为特征,那是为了充饥,现在以清淡、多卤汁为特征,那是为了品尝为主,我往往把汤汁都喝干净了,大家都笑,可是只要大家能都笑,于我还有何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