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长安闻言,手微微一僵,身体不受控制的直直跪下去,只感觉通体冰寒。他自小因命格克双亲克妻主,占卜之人言说最好趁尚在襁褓中扼杀。只因父亲心疼他,心疼他这个长子,哪怕他孤寂一生或长伴青灯古佛,也不愿他刚出生便夭折。是而暂养在荣家旁系一位爷爷身边,同年岁相差不多的小堂叔一起长大,自然亲厚!
但,为荣家名声,为荣家其他儿子可嫁人,母亲将一切变成了秘辛。连同他暂养在荣家旁系,外人也并不知,只以为荣家大公子深居简出而已!
当初他求殿下让他进府,殿下答应时,知晓他命格的几位长辈慌了神,可女皇金口玉言当场点了他,无法反对,又因顾忌着荣家其他儿子的名声,便瞒着送他进了府!而这一切,他也是在进三皇女府之前才知晓,那时后悔已晚!
如今殿下知晓他与小堂叔关系密切,恐怕也是知晓了这秘辛!哪怕只一条欺瞒之罪,也足够荣家受的!
“殿……殿下,奴求您饶过奴的父家,奴甘愿独自一人承担罪责!”
“为何饶你父家?你又承担什么罪责?本殿不过是当年游园会见你堂叔容姿秀美,调戏一番后,查了查他的底细而已!今日想起来,随口一说罢了。与你荣家,与你又有何干?”玉陌邪抬起他的下巴,目光带着三分笑意,慢悠悠的问道。御史大夫能为她所用,何苦为这般迷信说法扳倒荣家呢?她又不傻!
“殿……殿下……”荣长安并不相信她的说法,可转念一想,或许是因母亲今日在朝堂上替殿下说了殿下不能说的话,殿下认为荣家可用,才会如此吧?
“起吧!多大的人了,眼泪说掉就掉!”玉陌邪含笑扶起荣长安,将他的泪痕擦干,指着沉睡的镜雪道:“你瞧,镜雪的睡颜可像极了一个人?”
荣长安顺势望过去,阖上双眸的镜雪少了丹凤眼本身的勾人意味,若非眼尾处的泪痣,则是隽逸而非隽美了。
泪痣!荣长安一瞬惊讶不已,再细瞧他挺秀纤巧的鼻子,未嘟却微翘的唇,融合在巴掌大的小脸上,竟隐隐有……
“奴……奴觉得像极……像极了锦老丞相的夫君子!只是,奴少时深居简出,而后为殿下的侍宠,身份比不得锦夫君子,奴随聚时,往往也是匆匆一瞥,是而并不十分肯定!”
“无需你肯定!你只消过两日回趟父家,与同去荣家的堂叔将着并不十分肯定当作饭后谈资,讲讲便罢!”玉陌邪笑着拍了拍他的手,镜雪此生要么冠上她的姓做她弟弟,要么冠上锦姓成为丞相府的小公子,再无第三种可能!
她为镜雪筹谋已久,他这十几年的人生不曾沾染一点污浊,哪怕于戏月楼长大,他依旧是纯净无暇的清镜映雪,如今任谁也不能拿镜雪来说事!
“在想什么?”
背后传来的暖意,令沉思已久的玉陌邪回过了神,微微后仰,窝进来人的怀中。闭了眼在他颈窝处蹭了蹭,“我在想,将镜雪透露给锦家是否正确?以这样不入流的手段透露给锦家是否正确?”
“镜雪若不为锦家小公子,你纵然有金楼,也护不了所有人。镜雪最不应该受到牵连,锦家为保护伞甚好!至于用什么手段,总之好过你亲自去说!”崇颜轻抚着玉陌邪的墨发,柔声劝解道。
玉陌邪无声的点点头,当初她捡到镜雪时并不知晓他是锦烨与萧素的儿子,到了后来知晓时,锦烨已死多年,那时她更无法向锦老丞相开口。
锦烨的死或许为他人所害,但总归是因丢失儿子才郁结心中而病。孩子丢失也是锦家所有人的心结。若她贸贸然告知,即便锦家对她有所感激,他们心中也难免会生疑——锦烨死了这么多年,才来告知,早干嘛去了?
此种境况下解释是无用的,这样她与锦家便有了嫌隙,且不论锦家会不会助她登上皇位,她只是不想锦城月有所误会。毕竟锦烨在他儿时甚为疼爱他,锦城月也十分敬爱这个舅舅!
“事已至此,木已成舟,别苦恼了!有这个空不如去瞧瞧梨兰阁那位!”崇颜觉得不知风倾华是陌邪定情信物第一人时,或许他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把握陌邪不会将风倾华放在心里,可如今他没把握了。陌邪的心统共就那么大点儿,这个占一块,那个占一块,到时候他又在何处呢?
想到此不免有些生气,扑棱着玉陌邪的头发,还是觉得不解气,索性给扑棱乱了!
玉陌邪被他这孩子气的动作,惊讶的愣了一下,随即拍掉他的手,扬眉道:“活的腻歪了?”
“哼!”崇颜冷哼一声,转身离开,留下玉陌邪一人呆呆愣愣的反应不过来。
……
迈进上邪轩,踏进梨兰阁。
每一件精巧别致的摆件,每一样精雕细琢的家具,每一挂精美飘逸的纱幔……梨兰阁中的所有,都是熟悉深刻的,没有一处不是玉陌邪按照花荩臣布置的!
因花荩臣极缺安全感,她便依着前世史书中明清时期的床具,令人打造了拔步床。如今它不曾等来它真正的主人,却已被她赐给了旁人,这里的一切全部赐给了旁人!
“……殿下。”风倾华刚刚服下药,正昏昏欲睡,听到推门而进的声音,一下清醒过来。偏头却见玉陌邪流露着似悲似悔的神情,站在门前盯着床出神。轻唤了一声,便挣扎着要起身。
玉陌邪回过神来,见他面色苍白,竭力支撑着身子要起来,便快步走过去扶住他,“起身做什么?身上可还疼?”
风倾华闻言身子一僵,他怎的忘了在天牢时将一切都交代了?陛下那般对他,想必就是为了让殿下认清他!如此殿下已是知晓了他的身份吧?紧紧咬住下唇,死死地抓着玉陌邪的手臂,垂着头半晌才低声道:“殿下应是都知晓了吧?奴是清歌国死士,是想置殿下于死地的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