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歌楼天字一号名为桃花源的房间内,墨袍男子端坐首位,淡漠的玉颜瞧不出一丝情绪,慢慢品着凝玉杯中的酒。
居其右下首的象牙白袍男子神情清冷,不紧不慢的品着香茶。他身旁的小孩,也学着他的模样小口小口的喝着小孩认为比较苦涩的茶水。
酒的醇香冲淡了茶的清苦,余着淡淡的雅香,而茶茗之香中和了酒的辛辣,酒香混着茶香竟也能融洽契合。
“不知三皇子请荩臣品茗,是为何?”花荩臣放下手中空了的茶杯,抬眸淡淡的望向神态冷清的凉笙歌,首先打破了这份安静。
凉笙歌应声放下凝玉杯,抬眼与他相对,薄唇微启:“为她!”
花荩臣眸光暗了暗,袖中的手紧紧握着,放在桌上的手轻轻摩挲着茶杯,几乎呢喃的道:“我只为再见她一眼,别无他想。”
“古善寺祈福前,或许更早,她喝了落忆,记不得从前。你不必心灰意冷,也不必因此再次离开。”凉笙歌声音冰寒不透一丝暖,语调毫无起伏,不带任何情感,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凉笙歌所陈述之事却令花荩臣惊讶不已,他只以为那日的玉陌邪是装作不识,三年过后的她早已不愿认他。
“我不知三年前究竟发生何事,终究她并非狠心绝情之人,若做了什么令你心冷之事,大抵是受了什么胁迫,逼不得已而已!”凉笙歌并未错过花荩臣眼中的惊讶,也未想过他会接话,便继续说道。随着话音落尽,似乎心中也沉了不少。
他在为她解释,可成全一个,他便离她越远。二十多年的男尊思想早已根深蒂固,即便有那本《韵事集》的熏陶,他依然接受不了一女多夫,更何况他们之间横着的不仅仅是思想的差异,而是比之更为难以跨越的杀父之仇呢!
“或许吧!”花荩臣轻叹一声,他自知三年前之事定然并非出自玉陌邪的意愿,他才肯宁愿被囚荒凉后山,也不愿一走了之或者被杀!抿了抿唇,道:“但,我不得不走!如今她不记得我,正为恰好的时机!”
“何以不得不?她已忆起所有,正在找你,不惜与女皇对抗!”凉笙歌的声音不由冷了几分,见花荩臣的瞳孔缩了缩,耐着性子又问道:“可是因你的陈年顽疾?心疾虽为不治之症,但尚有长命百岁之人,我已为你觅得良医。不能根除,却可时时调养以达长命!”
花荩臣摇摇头,缓缓起身,走至凉笙歌桌前,跪坐于地。移开桌上食物,将手臂搭上,撩起衣袖,“三皇子乃习武之人,应懂些经络脉象,不妨把一把荩臣的脉。”
念玉惊得睁大了眼,师父从不准旁人诊脉,如今竟然让这个冷冰冰的陌生皇子把脉!
凉笙歌没有犹豫,修长的手指搭在花荩臣的手腕处。手指传来的冰冷让他眉头微皱,怎样的畏寒之人才会如死人般冷的彻底?而探到的脉象令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受惊般手指从他的手腕处弹开,不可置信的道:“此等脉象应为弥留之际的人!”
念玉“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凉笙歌怒道:“你不要胡说!师父除却时时犯心疾,不能于太阳下行走,哪里像你所说?”
跑到花荩臣身边,拉着他要走,眼泪不要钱似的啪嗒啪嗒掉个不停。
花荩臣安慰了念玉一声,藏于袖中的安眠香令念玉昏睡过去。他将念玉抱在怀中,盖了斗篷。方抬眼,严重时波澜不惊,缓缓的道:“我却伴着这个脉象从花家灭门之日到如今!”
……
三皇女府繁云居
午后的冬日,是温暖的,静谧的。
荣长安不知该不该将很久之前绣好的香囊拿出来?也不知拿出来后,玉陌邪会不会收下?手中紧紧攥着玲珑小巧的香囊,站在内室与外室之间踌躇不前。将目光投向内室软榻上静静看书的玉陌邪,美若诗画的侧脸在阳光下依旧冷凝,令人难以接近!如果忽略她腿上枕着睡着的镜雪,他觉得或许会更完美些。
“殿下……”荣长安还是忍不住想要将香囊给她,便在玉陌邪的示意下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玉陌邪放下手中的书,安抚似的拍了拍镜雪。抬眼看向荣长安时,没有错过他手中的香囊,轻声道:“怎么了?”
“奴……奴……”荣长安望着她略带寒意的黑眸,竟也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了。不过轻轻惊扰了一下她怀中之人,她却在意至此!垂下眸子,咬了咬下唇,才似乎有了勇气般,轻声问道:“殿下,您要收镜雪公子入府么?”
等了半晌,才等来一声闷闷的低笑。荣长安不解的望过去,只见那张冷凝的容颜因无奈地笑明艳了几分,他呼吸一窒。不明白她为何要笑,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可又不知哪里说错了!
“怎的人人都以为我接镜雪入府,就是让镜雪做我的侍宠呢?”玉陌邪有些无奈,在母上面前她不能澄清,镜雪的身份决定着他要么冠上她所讨厌的姓氏活,要么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不能澄清。
在崇颜面前她不需要澄清,崇颜即便有过疑惑,终究他该明白她对镜雪是怎样的情谊!在穆郎面前她没必要澄清,无关紧要之人不需要知道太多,知道越多说不定是害了他!
荣长安并未多想,顺口接道:“难道不是么?”话出口才知自己有多失礼,怎可这般反问殿下?
“自然不是!镜雪乃我放在心尖儿上疼的弟弟,什么侍宠之类的流言,止于此吧!就多劳你与各处侍郎侍宠说道说道,免得争风吃醋争错了人!”玉陌邪伸手拍了拍荣长安的手,警告的语气中处处透着维护之情。
“是!”荣长安手指紧张的有些泛白,低低的应了一声。
“你也多日不曾会父家了吧?”玉陌邪见他听闻此话身子都在微颤,安抚的拉过他的手把玩着,“据闻你与荣家旁系一位堂叔关系密切,且此人如今为锦老丞相长女的男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