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洋接了电话，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气氛有些沉重，他向来无法看到自己的感情线，不然就能看到他和王国栋之间的那根感情线在变的越来越浅，越来越淡，就像是颜料掉进了水中，就要消失的样子。
杨洋相信自己的直觉，虽然电话那头的王国栋声音平静和往常一样，虽然王国栋也只是像是曾经一样的关心一下自己的行程，可是杨洋还是觉得心里很不踏实的感觉，“国栋，你还好吧？”
“我自然是没事了，一把老骨头了，还能有现在的精气神，已经很不容易了，”王国栋端坐在写字台钳前，一只手戴着白色手套，仔细的观摩着眼前的山水画，这又是一副杨洋的亲笔画，可是他面色很不好，苍白中带着一丝暗沉的灰色，“只不过你要出国了嘛！下次见到你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就关心你一下啊！”
“嗯。”杨洋是看着王国栋从一个小孩子慢慢长大的，自然是了解王国栋这人执拗起来根本没人能劝说得动，他不想说的事情，就算是用再多的办法逼迫他，他也是会咬紧牙关的。
“一转眼我从跟在您身后，到走在您面前，都五十多年了吧？”王国栋想起过往的一幕幕，鼻子开始酸涩起来，“曾经我当您是我叔叔，后来又觉得您是个大哥哥，现在却一直没办法觉得您是我前辈了啊！”
“国栋，”杨洋微微笑了一下，“你刚生下来的时候，我还抱过你的。”
顾暖眼睛眨啊眨啊的，虽然她很清楚听人家电话很不好，可是空间这么小，杨洋讲话她也是无法避免的就会听到的嘛！但是杨洋说他抱过刚刚出生的国栋？这个国栋是谁啊？顾暖一直以为是那个明明啥啥啥书画协会的会长、啥啥啥高等院校的教授，结果总是笑嘻嘻盯着自己看的那个老头儿，但是感觉这节奏不像啊！
顾暖单手摸上自己的下巴，然后眯起眼睛，从现在的谈话来看，杨洋曾经抱过的婴儿，那么至少比杨洋小5岁，就是说电话那头应该是一个年龄不大于二十岁的男孩子？而且也叫国栋？顾暖摇了摇头，对于生活在现代的，甚至有可能是蛋蛋后的，叫做“国栋”的少年人的未来充满了担忧。
“是啊！”王国栋呵呵一笑，“我倒是从来没想过叫您爷爷啊！您这个老不死的，始终一个样子，真好。”王国栋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也真的不好啊！”
“是啊。人生太过漫长了，反而让我看不清眼前了。”杨洋跟着王国栋感慨道，内心却是有了让他越来越不安的猜测。
“看不清就看不清吧！等您想看清的时候，自然还有的是机会。”王国栋放下手中的放大镜，然后小心翼翼的把画轴卷了起来，“您只要有想做的事情，自然不会有办不到的。您只是过去的日子太懒了，如果您一直都在世间生活，没有把自己封闭起来的话，整个世界都会因为您而闪亮的。”
“你怎么也像是有些无脑的粉丝一样，把我当做神了呢？”杨洋无奈一笑，他也忘了他当初具体选择避世的原因是什么了，这浑浑噩噩整日昏睡的几十年，似乎让他忘记了一些事情，他清醒之后只当做之前自己是因为实在厌倦了这个世界，可是如今却觉得有很多疑点。
杨洋想着，自己要真的想要避世，自然也可以去深山里面，但是自己在自己凝聚了最多心血的地方昏睡，自己还交代和布置了一切自己迷蒙度日时候的一切操作，甚至并没有放弃自己在世界上的一切的财产，似乎自己早就知道了自己要入世的那一天，自己躲在“月老来了”，在现在看来，更像是自己需要时间舔舐伤口，需要时间等待和酝酿。
“您本来就是神啊。”王国栋把画轴卷好，就瘫坐在了椅子上，一手拿着电话，一边看着天花板，“您能做的事情，都是神仙才能做到的啊！如今若不是改革开放了，您成立教派，开创自己的国家，也都不在话下啊。”
“对现在来说，就只有被解剖的命运了。”杨洋呵呵一笑，越发觉得王国栋如今看似正常，实则极其不正常的谈话，只把事实引向了一个让人悲伤地结论。
“您几点的航班？和您聊了那么久，是不是耽误您时间了啊？”王国栋看了看表，已经快十点半了，印象里杨洋似乎就是十二点之前的航班，虽然还想和杨洋谈很多，但是却也不想耽误杨洋入世以来的第一次“蜜月之旅”，虽然王国栋一点也看不出来顾暖的特别，但是他只要看着杨洋开心就好。
“没事儿，”杨洋将车停在了机场的停车场，“现在这里堵车，我还不着急。最近心情挺好的，你还有没有想要的画作？”
顾暖安静的坐在一边，她隐隐的能感受到杨洋的悲伤，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还是安静的坐在车座上，看着前方，现在不吵不闹不说话，如果杨洋真的有悲伤了，她会陪在他身边安慰他的，因为他一直就是对自己这么做的。
王国栋鼻子一酸，眼睛泛红，他想要啊！他还有很多画都没有看到过，杨洋的楷书他还没有整理成字帖，可是他没时间了，半年以后，杨洋回来，他只剩下一掊灰了吧，“不用啦！你之前给的那些我还没有看完呢！你在外面玩儿，就放心的玩儿好了！国内的事情，我都会帮你准备好的。”
王国栋顿了一顿，见那边没有说话，就又说道，“王凯那孩子以后就拜托您多上心了，我把他养大的，了解他的脾气，和我一样一样的，就是性子倔，认死理，之前他是不认识您，对您有敌视，就有了些小动作，等以后，他像我一样的了解您了，一定会把事情处理的比我更好的。”
“国栋。”杨洋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你这是在交代后事吧？你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顾暖转过头，看着杨洋，看他像是在隐忍着悲伤，突然不自觉的伸出了胳膊，将杨洋揽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