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雨妃和印世翀认真商量之后,决定搬去川府和自己的母亲住在一起。
川府新村是一个十分优雅宁静的美丽小区,整体的建筑风格可谓参灵酌妙、独具匠心,令人十分的赏心悦目。尤其是区中心小花园的修建,更是别具特色,常常吸引着各地知名导演争相前来取景拍片;而生产着天津最畅销报纸的晚报社就坐落在其间,愈发为这优雅的所在增添着浓重的文化气息。
周边满眼都是安静可人的花木,绿的清澈温柔,香的温馨恬淡。
成雨妃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安静,舒畅。
这天的整整一个上午,她都是坐在心爱的古筝前一曲接一曲地弹着《高山流水》、《渔舟唱晚》、《梁祝》……她的心情真是轻松、快乐极了。
黄昏时分,她独自走出房门,到楼台上去散步。这楼台在整座小区里只有她所居住的这个“貌川里”才有,是一座粉壁红栏的、环式的特大越层,摩托车可以直接从底层骑上二楼来。此时,可爱的夕阳正透过密密丛丛的木芙蓉树阴探进头来,顽皮地向她眨着眼睛,她神情专注地望着那抹诱人的色彩,这才发现,那美丽的光环竟是由如此多的、各种不同颜色组成,正望得出神,迎面微笑着走过来一个戴眼镜的女孩,那女孩与她年纪相仿,穿一身极素淡的衣服,就这样一脸温暖明朗地、微笑着径直走到了她的面前,打量天外来客般地将她上上下下寻看一番之后,笑意盎然地开口问道:“嗨,新搬来的吗?”
成雨妃正看那夕阳看得出神,忽然听到这温润和畅的声音,心中不禁一怔,连忙收眼回神,面前是一张温柔友好的笑脸。呀!好一个素雅的女孩!
成雨妃的嘴角顿时扬起一个鲜活的微笑,一边连连点了点头:“是的,你也住在这里吗?”
“对,我住在这幢楼的305,就在你的楼上。”这是一个多么爱笑的女孩,笑起来就像身边那些温柔的木芙蓉。
“咦,你怎么知道我住在205?”成雨妃不觉被她影响得也笑意盎然起来。
“当然知道!整整听了你一个上午的古筝独奏,连作业都没心思去做了。”
“呀,打扰你了!”
“享受还来不及呢,怎么说打扰?说来有趣得很,起先,我还以为是电视里播放的专场音乐会呢!”
“哈,这么夸奖我呀?”
“不是夸奖,是真心话,千真万确。”
成雨妃欣然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杨云。你呢?”
“成雨妃。下雨的雨,皇妃的妃。”
“多么美丽的名字!唔,雨中的皇妃,既飘逸又高贵。这真是人如其名!”杨云那双细长的眼睛在镜片后面闪出由衷的赞叹之色。
“你还不是一样?犹如一朵祥云。”
两人都笑了起来。就这样,不知何时,两个女孩两只绵软的手已经紧紧握在了一起。
“小妃,你的古筝弹得那么好,一定学了很长的时间,下了很大的功夫吧?”
“哪里,只是小的时候有段时间忽然心血来潮,就到少年宫学了些时日,后来因为放不下对文学的偏爱,就把它抛在了脑后,哪里能说得上什么用功呢?”
“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就能学得这么好?难怪人家都说艺术是需要天赋的,我想这一定和你的灵气有关,一定是你的心窍过于灵慧之故。”
“天!这么肆无忌惮地大夸特夸自己的朋友,被别人听见不笑话你才怪。”
“我相信绝对不会的,要是别人看到你呀,赞美之词保证比我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像你这样的女孩,任谁见了,都会由衷地喜欢和赞叹。”
成雨妃不禁哑然失笑:“喜欢、赞叹我什么?”
“当然是你的美丽,你的灵慧,还有你这通身的古典气质。它们既温柔又高贵,能让人的灵魂深处产生奇妙颤动。小妃,知道吗?你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十足的古代大家闺秀,太纯净、太高贵了!”
“不要这样夸我,我会脸红的。”
“这哪里是夸奖,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唔,都说培养一个贵族需要三代人的时间,我能想像得出,你一定是生长在一个非常幸福美满的家庭里,你的爸爸妈妈一定都是大家族出身,一定都是大学教授吧?”
“哪里,他们的命运都苦得不得了,尤其是我妈妈,16岁就下乡到了内蒙古,别说是大学教授,连大学校门都没有迈进去呢。妈和爸的感情又不好,直到现在还是两地分居呢……咳!她真是尝尽了人世间的各种辛酸和苦难。”说到这里,成雨妃那张原本笑盈盈的脸顿时变得黯淡下来。
“唔,小妃,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样的。”杨云一脸的紧张。
成雨妃轻轻摇了一下头:“没关系的,这不关你的事。”
“噢,对了,小妃,你刚才说自己偏爱文学,不知你平时都爱看些什么书,闲暇时写不写文章?”
一提到文学,成雨妃立即又变得眉开眼笑起来:“我爱文学,尤其酷爱我国的传统文化,因此,看书着重于古典名着,至于文章嘛,没有什么大作品,只几篇散文而已。”
杨云听罢,立即笑脸盈盈地满口古腔道:“不知可否借雅作来一观,以饱眼福?”
成雨妃见状,也立即字正腔圆地还礼道:“看在你我一见如故的份上,少时就拿与你去看了罢。”话音未落,两人便笑在了一处。
欢乐的时光总是如飞一般,不知不觉,月亮已经美丽地挂上了树梢。二人这才有些余意未尽地相互挽着手一起走回了楼里,刚进楼门,正巧杨云的爸爸从三楼下来,喊她回家吃饭。成雨妃原本是要邀请这位一见如故的朋友进屋来小坐一下的,现在一见这情形,只好快步走进屋去,拿出一本自己的散文集来递给了杨云,杨云春风满面地看了看那书的封面,然后依依不舍地向她说了声“明天见”。
第二天,将近正午时分,成雨妃终于一气呵成了她的那篇新作,她甚是满意地叹了一口气,向对面墙上的钟表望了一眼,就准备出去透透气,顺便再到楼下的餐厅去吃午饭。
就在她打开房门之际,一团粉红色的东西飘然落地,她拾起来一看,原来是一封信,信封是她钟爱的粉红色,信封的正中一笔一画端端正正地写着“小妃亲启”,右下端写着“杨云”两个字,看上去就像是两个心底里充满了阳光与爱的姑娘,从上到下都透着掩抑不住的灿烂与喜悦。
她满面微笑地将那信封打开,几行工整的小字便跃然眼前:
小妃:
你送我的散文集我一口气读了一大半,心中满是激动和对你的钦敬之情。
小妃,你是天使!
我因为认识你这样一个朋友而兴奋得彻夜难眠。天一亮,我就想跑下楼去见你,可是从你的文章中,我知道你在创作时需要绝对的安静,并且知道,你几乎天天都要写作。因怕打扰你,特写这封短信,若时间方便,今晚能上楼来和我们共进晚餐吗?当然,若今晚你要写作,明晚后晚都行,我的家人都想认识你。
爱你的小云
成雨妃看罢,一股浓浓的甜蜜与温馨之情顿时油然而生。她探头向楼上望去,只是楼上安静得没有一丝动静,便一脸微笑地转身走进屋去,径直来到自己那架古筝前坐定,调弦转轸,满怀深情地弹出一曲《高山流水》。
一曲刚罢,门铃便清脆地响了起来,她立刻起身像小鸟一样欢快地跑去开门。
果然不出她所料,呈现在面前的正是那张极素雅极温暖的笑脸。话未出口,两双绵软的手便已经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小云,就知道是你,快进来坐。”成雨妃的声音水波灵动。
杨云更是欢喜得满面春风,一走进门来。便开始赞不绝口,先是夸奖房间的雅致,尤其是对成雨妃的书房更是盛赞不绝,细细浏览了一番之后,居然像背诵烂熟于心的台词一般地说道:“这真是少陵诗,摩诘画,丘明文,马迁史,薛涛笺,右军帖,南华经,相如赋,屈子离骚,搜古今绝艺置君轩窗呀!”
看来,这亦是一位心藏锦绣的年轻女孩。而当她一眼看到成雨妃那架漂亮的古筝时,更是爱不释手地反复摩挲了一番,然后一脸得意地眯起一双细眼笑道:“刚才在楼上听到你弹它,我就知道是好友在召唤我下楼了。”
“噢?那你怎么这么久才下来呢?”成雨妃满面微笑,递给她一杯柠檬茶。
“哪里,听到你的琴声,我就迫不及待地跑下楼来了,只是那么美妙的乐曲我怎么忍心打断?所以,就一直站在门外听你弹完才摁门铃。”
成雨妃听罢不觉有些感动:“你也喜欢古筝?”
“非常喜欢,只是天生笨得要命,根本学不会。所以,也就只有做听众的份了。哎,小妃,这古筝是取材于梧桐的吧?古书里常见记载:梧桐乃树中之良材,夺造化之精气,堪为雅乐。”说着话,她便忍不住再次俯下身去,伸出那只绵软的左手轻轻地摩挲起来。少时,又一脸笑意盎然地抬起头来问道:“小妃,能再为我弹一曲吗?”
“当然,只是我们先去吃饭如何?我连早点都没有吃呢。”
杨云闻声,连忙站起身来:“呀,真的吗?你怎么不早说呢!到这个时候还没吃早点,饿坏了怎么办?”说着话,拉起成雨妃的手便走:“快跟我上楼去吃饭,我让我爸爸妈妈给你包素馅饺子吃。”
成雨妃笑着说:“不,小云,我们还是到楼下的海岛渔村去吃吧。这第一顿饭只有我们俩在一起才更有意义,不是吗?”
“唔……”杨云眯起眼睛想了一下:“也好,但晚饭你得到我家去吃。”“就这样说定了。”两个女孩笑盈盈地挽手走下楼去。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很快就来到了环境优雅的“海岛渔村”,服务小姐将这两位阳春白雪般的女孩带到了气氛温馨的“春厅”。
点菜时,成雨妃才知道杨云是吃素的,而且她的全家人也都是素食者,一问原因,才知道这位温文尔雅的小姑娘居然是当今佛教界一代宗师——宣化上人的弟子。
说起这位佛教界的宗师,成雨妃可并不陌生呢,他是我国的三位大德高僧其中之一。众所周知,第一位,当数唐朝的玄奘法师,他不远万里艰难跋涉,去到印度取经,把佛法带到了中国;第二位要数鉴真法师,他把佛法由中国传到了日本;第三位就是这位宣化上人法师了,他把佛法从中国带到了美国,是美国万佛圣城的创始人。成雨妃曾多次在一些国际刊物上看到过有关这位大法师的报道,深知他是一位悲天悯人、智慧如海的大德宗师,对他可谓肃然起敬。
她实在没有想到,面前这位只比自己大3岁的朋友竟然就是那位大德宗师的弟子,便忍不住笑道:“小小年纪,怎么拜了那么大的老师?”
却见杨云笑盈盈地反问道:“你还不是一样?拜了王学仲这样高岁且高名的恩师。”
话音未落,两人便都笑了起来,成雨妃知道这是她昨晚看了自己送给她的那本散文集之故,那本书的彩插是她与恩师王学仲的合影。
“哈,看来我们是彼此彼此了。哎,说说看,你是怎么走上学佛之路的?”
“其实,我们都一样,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从小接受的是无神论教育。以前,我既没接触过佛教,也没接触过其他任何宗教。年纪稍大些,偶尔去到一些寺庙,也只是去观光旅游,说来可笑得很,出于好奇,我还和同学们去过教堂。但当时在我的心里,一直都是把这些宗教和迷信混为一谈的。直到一次非常偶然的机会,我和我爸爸去美国万佛城见到了师父(宣化上人),通过和他老人家的接触,以及亲眼目睹发生在他身边的一件件鲜活而又神奇的事例,我才知道,原来佛法根本不是迷信,相反的,它是一门最为高深的、讲述宇宙与人生实相的学问。”
正说着,服务小姐为她们端来了饮料,分别为她们各自面前的杯子里倒入了黄澄澄的果汁。
“对于佛法,我还算不上了解,但我相信这世上是有因果报应的,也相信佛法之所以能在中国流传两千多年,如果只是靠着一些简单的跪拜形式,早就不可能存在了,她必然有常人所难以看到的博大精深和壮丽辉煌。”成雨妃微笑着举起了面前的饮料和杨云轻轻碰了一下杯。
“到底是大才女,就是与众不同,讲起话来头头是道。”
成雨妃嫣然一笑:“一代宗师的高足,还需要这样夸奖一个凡俗之人吗?”
“天哪小妃,你居然说自己是个凡俗之人!”杨云立即瞠圆了眼睛,连连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顿了顿接着道:“一个凡俗之人,怎么会写出那么超脱的文章来呢?小妃,你是一个认真的有责任心的作家,现在的那些什么美女作家、身体写作之类才是真正的凡俗之人,他们甚至比那些凡俗之人更为庸俗不堪呢!更有甚者,居然将什么妓女文学都堂而皇之地拿来大炒特炒,这些人真是道德沦丧,毫无半点责任心可言,哪里配得上作家这个神圣的字眼呢!”
“咳,这真是一件令人无可奈何的事,很多老前辈们都为此而忧心忡忡,现在这个社会,好像已经形成一个怪圈,什么都是金钱第一,仿佛除了钱之外,其他任何事情都可以变得微不足道。那些个诲淫诲盗的垃圾反而畅销,甚至大有一浪高过一浪之势,以致一些能真正带给读者以智慧和启迪的作品却无人问津。这样,就使得一些原本还能认认真真埋头搞创作的人慢慢变得志气沮丧,到了后来,为攀援富贵,竟放弃了一个作家最起码的职责——挽救社会的良知,而纷纷去为金钱俯首舍命,这就是当前很难再出现能真正震撼人心的作品之故。回过头去反观古代,那时的作家多数都是出身书香名门,自幼受到了非常良好的道德熏陶,为文者多崇尚文以载道,因此,就很少会出现像今天这种哗众取宠、靠着诲淫诲盗为生的尴尬情形。”
“唔,说的真好!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妃,我相信你始终都会珍惜自己手中的笔,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来,正所谓名师出高徒嘛!”
一提到自己的恩师,成雨妃的心头立即又涌上了无限的感恩之情:“说起来,恩师是我这一生最为感恩之人,他几乎是在用自己的人生精华教我怎样做人。在我还很年幼、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就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孩子啊,知道一个女子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是名节,是人格的馨香,其他任何事情和它比起来都显得微不足道。冰心就是一位完美的女性典范,老师希望你能以她为榜样。恩师这样教育自己的学生,同时也更为严格地要求着自己,他是一位内心里充满了爱与忧患的老人。几年前,他因脑溢血突发被送去医院急救,刚醒过来,以为自己已不久于人世,便满含忧虑地口占出一首七绝:
我自有心力未遂,陆台分峙子民羞。
丈夫报国满腔血,可惜空于颅内流。这是他为台湾和大陆的问题迟迟不能得以圆满解决而终日忧心忡忡所致。”
“唔,难怪各类报纸上都称他为文苑巨擘,书坛宗师,说他的品格高洁,堪与天地同在;才华盖世,可与日月争辉呢!果然是名不虚传!小妃,真羡慕你,遇到了这样一位令人尊敬的老师。”
“应该是彼此彼此!你的师父不也一样令人肃然起敬吗?我记得几年前,在一份国际报刊的头版,看到宣化上人准备饿死在台湾的消息,其中的原因,不也正是因为台方一意孤行,坚决要与大陆对峙、分裂所致吗?”
“是的小妃,我们俩都是非常幸运的,为我们能遇到这样的好老师干杯!”杨云笑盈盈地举起了面前那杯黄澄澄的饮料。
“也为了我们两人的相遇、相知!小云,知道吗?迄今为止,你是让我讲话最多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