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消亡2
“我？”夏浅语看向李昕，但眼神却穿过了他，聚焦在他身后的某个点上，她的嘴唇动了动，“因为无趣啊。”
夏浅语回过神来，摊手，“我也不知道城市记录员存在的意义，生而存在，按照规则运转，这是使命也是束缚。”
使命还是束缚就要看是谁去承担了。
夏浅语给了李昕一点时间去接纳，虽然她只剩下两个小时，还好这是消亡不是远行，不用携带任何行李，只要等待时间的到了。
李昕停顿思考的片刻，终究思维还是混乱的，他踱步到吧台，到了两杯白开水，玻璃杯里的水澄澈透明，一如什么都不知道的曾经的李昕。
李昕给夏浅语递了一杯暖手，他转动椅子，手指点在吧台上。
“五个小时是怎么回事？”
“我离开的时候。”夏浅语轻描淡写道，思考到这样说李昕未必懂又补充一句，“‘死亡’的时间。”
啪……
水杯被砸到了地上，李昕握被子的右手因怒气和恐惧而颤抖，他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夏浅语的面前，低头看着她。
“你一点病都没有！什么死亡，城市记录员。不过是骗你的，夏浅语，醒醒。我们只是普通人。”
李昕握住她抱着被子的双手，他看见浅语的黑色长发有些褪色，脸色的红润早不知何时已经褪去，她的手如同冰块一般寒冷。
什么时候病了？李昕颤抖着身体，明明朝夕相处，怎么可能连病了都没注意。
夏浅语没有抽出手，她在心里轻轻叹息。如果不能够理解，那么解释全然没有意义，剩下的时间静静等待好了。
反正等待，一直是她最擅长的事。
她的这份平静无法通过紧握的双手传达到李昕的身上，他很害怕，害怕到想要夺门而出。
他只是个20岁的大三学生，面对不可抗的死亡，他只能缴械投降，可这是自己面对死亡。
如果是在意的人，他愿意挡在身前为那个人挡住死亡的镰刀。
最后的两个小时，一道门隔开了外界的喧闹，夏浅语捂手的水已经冰凉，头上开始出现一根白发，继而白色再也止不住地扩散，她的皮肤开始松弛，眼袋长了出来，嘴唇变黑，但她还是那么平静，喝冷水，偶尔张望，像个优雅的老太太。
“我走了。”已经老态龙钟的夏浅语微笑，李昕埋在双手里的头抬了起来，眼睛红红的，血丝遍布。
她伸出手，指尖还没触摸到李昕的头发就慢慢的消散了。
像星光一样被风吹走，像世间的尘埃，那么平静而且安然自若。
李昕仿佛还能够感受到那份安慰的眼神，他想起自己的梦中曾近看到的罗安，他理解了送走了宋易恒时罗安的心情（注：第四卷第六章暖冬内容），此时李昕的心情更加悲痛。
他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浅语老去然后死亡。
人的一生浓缩在了那两个小时里，李昕蜷缩在“一杯茶”的角落里。
…………………………
6月底，H市N大的夏季无比炎热，这还是入夏，从考场并肩走出来的胡杨和李昕相视一笑。
大学第三个学年的最后一场考试，他们即将迎来一门课都没有的大四。
刚出门，阳光刺目，两个人都抬起头，用手挡住光线却固执地继续仰望。他们同时产生了一种别离的情绪。
胡杨拍拍李昕的肩膀，“加油！”
“嗯，你也是。”李昕戴上帽子，酷酷地摆个POSS，距离夏浅语离开已经四个月零6天，“一杯茶”转手给了一家开黄焖鸡米饭的，最后一天看到的红衣女人和少年再也没有出现过，除了胡杨和江未然，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夏浅语这个人。
仿佛她不曾存在。
有时候李昕也想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梦，不曾发生，但他忘不掉夏浅语离开的最后两个小时，越想忘记，每一个细枝末节都会钻进脑子里，一遍遍重复，循着记忆的痕迹刻地更深了。
李昕办理了休学手续，他要去看看这个叫做城市记录员的世界。
他隐约有种感觉，夏浅语没有死亡，她只是暂时离开，或者被该死的城市记录局带走了。李昕只是个普通人啊，也许他看不见真相。
为了找到真相，他只能不普通。
回到宿舍，李昕简单地收拾些常用物品，其他都丢给胡杨处理，他瞒着家里休了学，当初给的号码也是自己的，他找人冒充了父母向校方申请，手续略有些波折，但好歹勉强过关了，至于以后会出什么问题就以后去承担了。
他背着一个出行的迷彩大包，让胡杨拍了张离去的背影，蓝牙发给他。让突然想起一张夏浅语的照片都没有拍过，不免遗憾。
“江未然去了北京，你去的话，可以联系她。”胡杨送李昕到了校门口，最后说。
“好啊，拐跑了不许找我要人。”李昕调笑道。
“等哥来揍你呦！”胡杨假装生气，却又中途笑场了。“我半年后也会过来，注意安全。”
“真婆妈。走了，回见。”李昕结实地拥抱着自己的挚友。此次离去，不知道何时再见了。
李昕告诉胡杨他是去北京城找夏浅语的好朋友肖晓，但这只是他以后的计划，在这之前，他要找到那个红衣女人！
来带走夏浅语姓名的人，他要混进H市的城市记录员之中。
李昕没有把握能够混进去，但他在夏浅语“离开”之后，夜夜梦见自己观看各种人的“轨迹”，他把这归类为天赋。
如果真的只是场梦，他半年内找不到红衣女人，那么就去北京找肖晓；如果具有记录员的能力，他要看看这个奇怪的世界到底是怎么运行的。
李昕目光坚毅地踏上行程。
这场行程，连目的地都不清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