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苦难童年
1868年3月28日(俄历3月16日),在俄国伏尔加河畔的尼日尼——下诺夫戈罗德(今高尔基市),伟大的文学巨匠,被列宁称为无产阶级艺术最杰出的代表——高尔基诞生了。
高尔基的祖父曾经是沙皇时代一个残暴的军官,由于他残酷地虐待部下,被沙皇尼古拉一世降了职。他不仅在军队残暴,在家庭中也是个暴君。高尔基的祖母在高尔基父亲9岁时就死去了。据《高尔基自传》说,他的父亲马克西姆·萨瓦季耶维奇·彼什科夫小时候经常遭受鞭打的惩罚,由于不堪忍受祖父的惩罚,从10岁到17岁,从他祖父身边逃跑过5次。最后一次,父亲成功地逃离了家庭。高尔基的父亲是个聪明善良、乐观开朗的人,最初在尼日尼——下诺夫戈罗德城的一家木器店里学徒,20岁已经成为一个上好的细木匠、裱糊匠和装饰匠。22岁时,他就得到了伏尔加轮船公司驻阿斯特拉罕的轮船营业所经理的职务。高尔基的母亲名叫瓦尔瓦拉·瓦西里耶夫娜·卡希琳娜。高尔基的父母是自由恋爱的,虽然卡希琳娜的父亲百般阻挠,但最终结了婚。
1871年春,也就是高尔基3岁那年,全家搬到了阿斯特拉罕城。几个月后,高尔基染上了霍乱,父亲和母亲日夜照顾他,高尔基的病虽然好了,可是照顾他的父亲却传染上了霍乱,就在高尔基4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去世了。后来,为了纪念他,高尔基选择了父亲的名字马克西姆作为笔名,他的原名是阿列克赛·马克西莫维奇·彼什科夫。
父亲死后,高尔基和母亲回到了故乡下诺夫戈罗德的卡希林家。在下诺夫戈罗德,高尔基开始了新的生活。这里的生活与阿斯特拉罕高尔基家温暖和睦的生活是迥然不同的。
高尔基的外祖父家,是一个典型的小市民家庭,外祖父卡希林是一个贪婪残暴、不信任人的干瘦老头。他曾是伏尔加河上的一名纤夫,经过三次航行,他成了商船队里的一个领班。后来他从事染布业,发了财,就在尼日尼开办了一家大规模的染坊,两个舅舅也在外祖父的染坊里干活。当时,由于机织棉布生产的发展和机器印花布的普及,排挤了家庭手工印染业,这种情况严重地威胁着卡希林一家,它使得家庭成员中的每一个劳力都拼命想为自己多保留些一度兴隆的作坊的剩余产业,因而就引起了争吵和野蛮的打架。而卡希林家所不喜欢的马克西姆·彼什科夫的儿子高尔基,很显然在这个家也同样是不受欢迎的。
在外祖父家里,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高尔基都不喜欢。在这个家庭中,人与人之间好像有深深的仇恨,大人们都中了仇恨的毒,连孩子们也都受了“毒害”。高尔基觉得自己在他们中间是陌生人。特别是外祖父,他那怀有敌意的眼神,使高尔基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畏惧。
在高尔基刚到外祖父家不久,两个舅舅就和外祖父吵了起来。
有一天,在厨房里吃饭的时候,两个舅舅把身子探过桌子,冲着外祖父大吼大叫,要求分家。外祖母痛苦地说:“全都分给他们吧!分吧!”而两个舅舅之间不知又发生了什么,忽然米哈伊尔舅舅扬起手打了他弟弟一个耳光,弟弟大吼一声,揪住了他,两个人在地板上打成一团,发出一阵喘息、呻吟、辱骂的声音。
他们刚开始吵架的时候,高尔基就吓得跳到炕炉上躲起来。后来,高尔基问外祖母,大人们为什么打架,外祖母告诉高尔基:你母亲来以前,她的两个弟弟正在坚决地要求分家。她突然回来,使他们分家的愿望更加强烈了。他们害怕你的母亲讨回那份本来给她预备、但是因为她违背外祖父的意志自己作主结婚而被外祖父扣留了的嫁妆。舅舅们认为嫁妆应当分给他们。此外还为了谁在城里开设染坊,谁到奥卡河对岸库纳维诺村去,彼此早就无情地争论不休了。’
从此以后,高尔基就经常看见两个自私自利的舅舅为了争夺家产而大打出手。
高尔基的母亲认为高尔基的病是他父亲致死的原因,在回到尼日尼不久,她就离开了卡希林家,离开了高尔基。
在染坊里,大人们使布料变色,这使刚到外祖父家不久的高尔基很惊奇。为什么黄色布浸到黑水里,就变成深蓝色了;灰布在红褐色的水里涮一涮,就变成樱桃红色了。高尔基觉得很好玩,并想亲自动手染一染。高尔基把这个想法告诉了雅科夫舅舅的儿子萨沙。萨沙告诉高尔基白色最容易上色,并劝说高尔基从柜子里把过节用的白桌布拿出来,把它染成蓝色。
每星期六晚祷之前,外祖父总是从水桶里捞起长长的树条子,把在这一星期中犯有“过失”的孩子痛打一顿。因为萨沙把高尔基染桌布的事告诉了外祖父,这一次小高尔基也要挨打了。
高尔基记得,当时“外祖母向我扑过来,两手抱起我喊道:‘我不给你!不给,你这魔鬼!’外祖父向她猛扑过来,推倒她,把我抢过来,抱到凳子上,我在他手中挣扎,拉他的红胡子,咬他的手指,他狂吼着,夹紧了我,最后,向长凳上一扔,摔破了我的脸。我记得他粗野地叫喊:‘绑进来!打死他!……’”
这一次,外祖父把高尔基打得失去了知觉。接着小高尔基就病了一场。在生病的那几天,是高尔基一生中印象非常深刻的日子,他感觉长得很快,并且有了一种特别不同的感觉。从那时起,小高尔基就怀着一种不安的心情观察人们,对于一切屈辱和痛苦,不论是自己的或是别人的,都有难以忍受的感觉。
在外祖父家里,高尔基还经常看见他的两个舅舅开一些无聊的、残忍的、侮辱性的玩笑。有一天晚饭前,米哈伊尔舅舅想跟那个快瞎的工人格里高里开个玩笑,叫9岁的侄儿在蜡烛上烧师傅的顶针。萨沙用烛花镊子夹着顶针烧起来,把它烧热后,偷偷地放在格里高里的手底下,这时正巧外祖父想干活,于是就把外祖父的手烫伤了。他们有时还用火烧格里高里的剪子把儿,有时在他坐的椅子上插一个尖朝上的钉子,或者把颜色不同的料子偷偷地放在这个半瞎的老人手边,他把它们缝成一匹布,这样他就会挨外祖父的骂。对于儿子们的这些把戏,外祖母总是捏着拳头,吓唬他们,骂他们是一群不要脸的东西、恶鬼!
有一次,雅科夫舅舅醉得很厉害,他撕拧自己的衬衫、头发、胡子、鼻子和那耷拉着的嘴唇。他捶胸、打脸、拍脑门,满脸都是泪水。高尔基就问老工匠格里高里,他为什么哭?为什么骂自己、打自己?格里高里把高尔基抱到膝盖上,告诉他:“你舅舅给老婆罪受,把她打死了,现在他受良心的责备,你懂吗?你什么都要懂得,要当心,不然会完蛋的!”高尔基问格里高里,舅舅为什么打舅妈?格里高里说:“他打她,也许是因为她比他好,他嫉妒她。小弟弟,卡希林一家子不爱好人,他们嫉妒她,不能容她,总是想害死她!你去问一问外祖母,就知道他们曾是怎样想害死你父亲了。她什么话都说——她不喜欢说谎,也不会说谎,她像一个圣人。”
每天晚上,外祖母和高尔基睡在一起,睡前外祖母总是给他讲童话:她讲童话故事的时候,声音很低,很神秘,她俯下身子凑近我的脸,睁大眼珠儿注意地看着我的眼睛,就仿佛往我心里灌输一种使我振奋的力量,她说话像唱歌似的,越说越流畅。听她说话使人有说不出的愉快。我每次听完以后,总是要求她再讲一个。
她念起诗来特别好听,有一首诗是讲圣母巡视苦难的人间情景的;还有些诗是讲神人阿列克谢的,讲战士伊凡的;还有关于大智大慧的瓦西莉萨,关于公羊神甫和上帝教子的童话。外祖母记得的童话、故事和诗歌,多得数也数不清。
她一讲起上帝、天堂和天使,就变得非常和蔼,湿润的眼睛里闪烁着特别温暖的光芒。而高尔基也总是一动不动地、专心致志地听那永远讲不完听不厌的故事。
有一天,高尔基从米哈伊尔舅舅的房门前走过,看见纳塔利亚舅母浑身是素白衣裳,两手按住胸口,在屋子里乱窜乱喊,声音不高,但很可怕:“上帝,把我召回去吧,把我领走吧……”
高尔基看见,纳塔利亚舅母无神的眼睛底下有几块青疙瘩,嘴唇青肿着,就问外祖母:“舅舅打她吗?”外祖母叹着气回答:“他偷着打她,这个该死的!外祖父不许他打她,可是他每天夜里打,他凶极了。”
“现在总算不像从前打得那样厉害了!现在只照着牙齿、耳朵给她几下,揪一会儿辫子,就完了。从前,一折磨起来就是几小时!”
一天夜里,外祖父的染坊失火了,明晃晃跳动着的火苗令人目眩,可是外祖母的行动把高尔基吓坏了,她头顶着空口袋,身上裹着马被,冲进火里去抢那快要爆炸的硫酸盐。她又打开大门,向那些跑进来的人们鞠躬,说道:“街坊邻居们,快救救仓库吧!”她在院子里东奔西跑,哪儿有事就到哪儿,所有的人都听她指挥,什么事都逃不过她的眼睛。火光使马受惊,外祖母抢先上前去,奔到直立起来的马的前腿下面,张开两手挡着它,马悲哀地长鸣一声,斜视着火焰,顺从地向她凑近来了。
由于矛盾纷争,没有好的解决办法,这一年春天,外祖父只好让两个舅舅分家了。雅科夫留在城里的染坊中继续从事染坊业,米哈伊尔搬到河对岸。外祖父在田野街买了一所挺漂亮的大宅子,整所宅子住满了房客,外祖父和外祖母住在阁楼里。
在一个炎热的夏天,外祖父开始教高尔基认字了,高尔基认得很好,外祖父很高兴地说:“死去的纳塔利娅说他的记性不好,这话不对,谢天谢地,他的记性像马似的。”
很快高尔基就能拼音念诗篇了。有一天晚上,喝过茶后,高尔基和外祖父坐下念诗篇,忽然雅科夫舅舅闯了进来,说米哈伊尔舅舅在他家喝醉了,打碎了碗碟和窗户,把一块染好的毛料撕得一块一块的,现在他正往这边来,要杀死外祖父。
米哈伊尔舅舅被外祖父他们拖出门外,他慢慢地站起来,全身衣服都撕破了,他拾起一块大卵石对着大门扔去。
米哈伊尔舅舅是外祖父的长子,按理说外祖父的染坊应该由长子继承,但是外祖父不喜欢他,偏心雅科夫舅舅,把染坊给了雅科夫,米哈伊尔舅舅心里不高兴,所以经常找茬捣乱。
外祖父在田野街那所房子里住了不到一年的光景,但名声却很大了,几乎每星期都有一群小孩跑到大门口,他们满街欢呼着:
“卡希林家又打架了!”
米哈伊尔舅舅每天天一黑就来了,他整夜地埋伏起来窥视外祖父的住宅,弄得全院子都提心吊胆,有时他还找两三个助手,他们从山沟溜进花园,一棵不留地拔掉了所有的树苗和醋栗,把浴室给捣毁了,把浴室里能够弄破的东西——蒸浴架、长凳子、水锅全弄破了,把炉子拆散开来,掀掉好几块地板,把门窗也拆掉了。有一次,舅舅手持一根粗大的木椎,从院子里向过道冲来,他站在台阶上打门,在门后等着他的是拿着大棍子的外祖父、拿着尖头长棍子的两个房客、拿着擀面杖的酒馆主人的妻子——一个高个子女人。外祖母在后面央求着说:“你们让我出去见见他,我来和他说句话。”外祖母跑到外祖父跟前时,他默默地用肘子推她,用脚踢她。4个人杀气腾腾地站在那里作好准备,舅舅拼命地毁坏着门,很奏效,门已经摇晃了,外祖母扑到墙上的一个小窗户,让她的儿子快跑,舅舅照着她的胳膊就是一木椎,把外祖母的胳膊打坏了。
后来,高尔基的母亲回来了。过了不久,母亲开始积极地教高尔基“世俗体的”文学。因为他开始学的是斯拉夫的教会文,所以不认识“世俗体的”文字,她买了几本书,从其中的一本《国语》小学教科书里教高尔基识字。高尔基费了几天功夫,学会了读世俗体文学的本领,可是,母亲马上让他学背诗。从此,高尔基就烦恼起来。她开始让高尔基背更多的诗,高尔基觉得记忆越来越坏,记不住那些均匀的诗行,常常想把那些诗行另换一个说法,使它变样,配上其他字眼,这个愿望越来越强烈。但是,不需要的字眼蜂拥而来,很快就跟需要的而书本上没有的字眼弄混了。于是,在同这种书面诗歌作品的“斗争”中,产生了高尔基最早的口头创作。
母亲越来越愁眉不展,用陌生的眼光看一切。高尔基看到而且感受到母亲在外祖父家生活是多么难。这使高尔基很难受。
外祖父想把母亲嫁给一个一只眼睛的钟表匠,母亲不同意,于是外祖父和母亲吵了起来。之后母亲到房客家里去了。外祖父看到母亲走了,就拿外祖母撒气,他冷不防地跳进厨房来,跑到外祖母的跟前,照着她的头就给了一下:“你这个老混蛋!”外祖母整整被打歪的帽子,回敬他说:“你所有的主意,凡是我知道的,我都要告诉她。”
外祖父向她扑过去,拳头像雨点似的落在外祖母的头上。后来高尔基把外祖母沉甸甸的头发分开一看,一根发针深深地扎进她的头皮里,高尔基拔出它,又找到一根。
外祖母开始用她那灵巧的手指,在又黑又厚的头发里自己摸索。高尔基鼓起勇气又从皮肉底下拔出两个戳弯了的粗发针。
高尔基第一次亲眼看见外祖父这样可恶又可怕地打外祖母,屈辱在高尔基心中火烧似地翻滚沸腾,高尔基恨自己想不出适当的方法报仇。
两天以后,高尔基找到了机会,他趁外祖父没注意,把外祖父最喜爱的十二张圣像图拿走了,从外祖母的桌子上拿起剪子,爬到吊床上,就动手剪圣人的头,但高尔基还没来得及剪掉第二张的时候,外祖父发现了,由于母亲挡着,高尔基才没有挨打。
高尔基7岁的时候,母亲送高尔基进了初级学校。在那里学了5个月,他讨厌学校的规矩,也讨厌同学们。后来,高尔基在学校里染上了天花,中止了学习。
这之后不久,高尔基的母亲嫁给了一个贵族大学生。并把高尔基接去,送他进了库纳文诺初级学校读书。这是一所城市贫民学校,高尔基上学时穿的是母亲的皮鞋。高尔基学习很好,但是神学教师因为高尔基没有《新旧约使徒传》课本,还因为高尔基学他的口头语,他要把高尔基赶出学校。但是,下诺夫戈罗德的主教赫里桑夫来库纳文诺到初级学校视察,发现高尔基聪慧过人,他非常诧异地注意到,这个学生竟能用诗体给他背诵出民间的故事来。他很欣赏高尔基,这样,高尔基才保住了学籍。
高尔基的后父是个赌棍,很快就把母亲的嫁妆输光了。他们的感情很不好,而且常常打母亲。
有一天,高尔基听见后父在打母亲,就跑进屋子,看见母亲跪着,背脊和肘弯靠着椅子,挺着胸,抑着头,口里发出呼呼噜噜的声音,眼睛闪着可怕的光;后父打扮得干干净净的,穿着新制服,用他那长长的腿踢她的胸脯。高尔基拿起桌上切面包的刀,向后父的腰刺去。
这样,高尔基就又被送回到外祖父家。外祖父把钱借给了一个犹太商人生利息,结果那个犹太商人破产了,外祖父也就破产了。外祖父破产以后,变得更加吝啬,他和外祖母完全分开过了,甚至连茶叶也要一片一片地平分。家里只有靠外祖母给人织花边来维持生活。从那时起,为了增加收入,高尔基也开始挣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