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说哪儿话,是妹妹连累了你呀!”长孙皇后有些内疚地说道,“大哥从小就替妹妹做这做那,****不少心,差点耽搁了大哥你的前程哪。总算熬到出阁,当了王妃,做了皇后。原以为可以不让大哥不再操心,谁知这身体不争气,不仅让大哥操心,还让大哥伤心呢。唉,妹妹我真对不住你呀!”
“别这么说,我的好妹妹,这一切都是大哥应该做的!”长孙无忌动情地说道,“古人云父不在,长兄为父。大哥虽尽心尽力照顾你,然还是做得不够!”
“大哥,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妹妹有你这个大哥,真是天大的福气呀!”长孙皇后感激地说句,随后又叹口气说,“唉,只可惜……难陪大哥到老啊!”
“你想到哪里去了,你比大哥年轻,自然能陪大哥到老呀!”说到这儿,长孙无忌才从妹妹的眼神里看到了什么,宽慰她道,“这病算不了什么,你还年轻,又有御医精心治疗,一定能够完全康复。妹妹,你不担心,有大哥在什么事都没有!你什么也不用想,安心养病就是了!”
“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这病恐怕……”长孙皇后欲言又止,轻叹了声又说,“我倒不怕,这人嘛,总有那么一天。妹妹我只是放心不下这些儿女呀。乾儿虽说长大了,可那性子让我这个为娘的担心哪。治儿倒是乖巧,然年纪尚小,还需要人好好照顾他。”稍顿片刻,她换用恳切的语气说句,“大哥,你是妹妹最亲的人,也是最信得过的人。倘若妹妹真有什么不测,你一定得帮着妹妹照顾好治儿,还有乾儿泰儿他们哪。大哥,算是妹妹求你啦!”
“妹妹,你今天怎么啦,好好的怎么说这种话呢!”长孙无忌听妹妹这么一说,心酸得要命,有种泫然欲泣的感觉。调整好情绪后,他握住妹妹的手,挤出丝笑劝慰道,“我的好妹妹,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好不好!这点病算得了什么呀,过几天就全好了。你看,今天你的气色不是挺好的嘛,担心什么呢!”
“是呀,我担心什么呢!”长孙皇后宽心似的微微一笑,接着把眼光移到儿子的脸上,“治儿乖巧懂事,又有你这个舅舅亲着护着,我真的不用担心了。”
“母后,你不要替孩儿担心,倒是治儿担心母后的身子。母后天天喘气,咳嗽,还咳得那么厉害,治儿看了好心疼呢!”说着,李治一头扑在母亲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一边说,“母后,您要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等母后好了,治儿陪您去看花。春天了,花园里的花儿开得真好看,母后一定喜欢。”
“治儿真懂事!”长孙皇后欣慰地说道,一边轻轻替儿子擦去脸上的泪水,“别哭,别哭嘛!治儿可是男子汉,哪能流眼泪呢!”
“治儿,你母后说的对,不要再哭了好不好!”长孙无忌跟着劝了句,接着又惋惜似的说道,“治儿什么都好,就是性格懦弱些,这点可不像他父皇!”
“是呀,大哥说的对,这也是我最担心的地方啊!”长孙皇后面露忧色,低声说道,“治儿生在皇宫,不比寻常人家,懦弱可不是件好事呀!这……”
“妹妹,你说是。宫廷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充满了明争暗斗,甚至是血雨腥风呀!”长孙无忌神色凝重地说句,接着又轻快地笑道,“妹妹,这事你也不用操心。治儿还小,只要好好调教,慢慢就会改过来。说不定等长大了,就像皇上一样刚强好胜,英明神武呢!”说着,转眼望着李治问,“是吧,治儿?”
李治没回答舅舅,只立在母亲膝前默默地擦眼泪。过了会儿,他才对舅舅点了点头,不过心里很是茫然,一点底儿都没有。
“也许大哥说的没错,治儿还小,什么都可以改过来。”长孙皇后豁然说道,“也是,有大哥你教治儿,我就不用担心了。治儿,你要好好跟舅舅学!”
“是,母后!”李治轻轻地应了声,接着又拉起舅舅的手,提高嗓门说,“舅舅,你这就给治儿讲《论语》好不好?刚才先生讲过,可治儿还是不大懂。”
“好,舅舅这就给你讲!”长孙无忌高兴得呵呵一笑,一边拉着外甥往书案边走,一边夸道,“治儿不仅聪明,还很好学,长大后一定能成大器!”
长孙皇后看着舅甥二人,欣慰地笑了笑。然后,她便一声不吭地靠着椅背上歇息,脸上的神情像在想什么,又像什么也没想。经过一番交谈,此时她的心情相当平静,暂时将自己的病以及由此而生的烦心统统抛在了脑后。她静静地听着大哥讲书,听着小儿子的应对,有些倦怠的脸上露出愉悦的微笑。
没过多久,李承乾突然从外面闪了进来。他手里拿着沓奏折,兴冲冲地走到母后跟前,顾不上行礼,只高声嚷道:
“母后,这是您要孩儿练习批阅的奏折,不知写得怎么样,请母后多多赐教!”
“是嘛,这么快就写好了!”长孙皇后一脸欢喜,欠身接过儿子的奏折,细心读了起来,一边点头称赞道,“写得不错,写得真不错,很有长进啊!”
“谢谢母后的夸奖,孩儿一定会倍加用心,好让母后高兴!”李承乾得到母亲的表扬,很是得意,嘴上却谦恭地说道,“孩儿愚钝,还望母后悉心指点。”
“好,好!只要乾儿能静下心来,就一定能学到东西,好让你父皇满意,高兴!”长孙皇后鼓励道,“乾儿,你很聪明,只要肯用功,就没什么学不会。”
正在这时,长孙无忌从一旁走了过来。李承乾见了舅舅,赶紧上前行礼问好,态度相当恭敬。长孙无忌对太子有种敬而远之的感觉,远不如跟晋王这么亲密无间。此时,他瞧见太子殿下向自己施礼,连忙一本正经地回礼,那模样像是在朝堂之上。这既让李承乾感到高兴,同时又有种莫名的失落。他不明白舅舅为什么对自己总是若即若离,缺乏本该有的亲密。他清楚舅舅在朝中的势力,知道他若肯完全站在自己这一边,那东宫太子之位就可稳如磐石。
“乾儿,正好你舅舅在,把奏折拿给舅舅看看,让舅舅好好教教你吧!”长孙皇后一边把奏折递到儿子手上,一边笑吟吟地吩咐道。
“是,母后!”李承乾应了声,然后就把奏折恭恭敬敬地递到长孙无忌面前,一脸认真地说道,“舅舅,请多多赐教,外甥洗耳恭听!”
长孙无忌颔首一笑,打开奏折读了起来。他博学多才,精于奏章,自然能够辩出个子丑寅卯。说实话,李承乾此人天生缺乏灵气,写出的东西比较死板生硬,没有多少文采,为此很难入长孙无忌的眼。不过,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这段时间经妹妹的悉心教导,太子殿下的确有了长足的进步。因此,看过奏折之后,他对大外甥轻轻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说道:
“这奏章写得挺不错,让舅舅我眼前一亮呀。嗯,看来你母后没白费心血。太子进步可谓神速,这真是可喜可贺啊!”
“承蒙舅舅夸奖,外甥受宠若惊!”李承乾似乎忘掉太子的身份,很谦恭地向长孙无忌施礼道,“外甥愚钝,还望舅舅指点迷津,请舅舅不吝赐教!”
“舅舅才疏学浅,岂敢为太子之师,这不折煞舅舅了!”长孙无忌委婉地拒绝道。
“舅舅的学识连父皇母后都夸个没完,岂能教不了外甥我呢?”李承乾心里不高兴,却依旧面带微笑地说,“我看是舅舅心里只有九弟,不肯教我吧!”
“岂敢,岂敢!”长孙无忌连忙解释道,“太子有学富五车的右庶子李百药辅弼,还有文章盖世的于志宁大人教导,舅舅哪敢班门弄斧呀!请太子体察!”
“舅舅说话如此客气,难免不让外甥我觉得舅舅生分。”李承乾不解似地问道,“承乾一向敬重舅舅,亲近舅舅,可舅舅你为何要跟我这个外甥生分呢?”
“太子……不,乾儿,你误会舅舅,真的误会舅舅了!”长孙无忌言不由衷地答道,“舅舅对你们兄弟几个都一样,从不偏爱谁,也不冷落谁。”
“乾儿,你舅舅说的没错!”长孙皇后当然能看出兄长的心思,但还是替他说话。沉吟片刻,她把眼光转向兄长,意味深长地说道,“大哥,妹妹我在此替乾儿向你求情了,请你有空也多往东宫走走,好替妹妹教教乾儿,也好加深你们舅甥之间的感情。你瞧,乾儿都说你这个舅舅生分,他可是太子呀!”
“说的是,说的是!”长孙无忌呵呵一笑,故作亲昵地对太子说道,“乾儿,往后舅舅常去东宫陪你,教你批阅奏折,省得你说舅舅生分,舅舅偏心。”
“多谢舅舅!”李承乾拱手又施了一礼,绷紧的面颊上露出丝笑,声音欢快地说道,“外甥知晓舅舅从小好学不倦,博览群书,学识渊博,精通文墨。若舅舅肯悉心教导,外甥定当受益匪浅,更上一层楼。故而,外甥在此恳请舅舅能看在母后的情面上常来东宫赐教,外甥感激不尽!”
“乾儿,你太客气了!”长孙无忌见太子如此恭敬诚恳,像是被打动了似的,一把握住他的手点头道,“好,舅舅答应你,有空一定上你那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