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将军所说不无道理!”李承乾面带忧色地说道,“李泰实为小人,自幼就喜欢向父皇告状。今他与本宫水火不容,岂能不借题发挥,跑到父皇跟前去参我一本?父皇宠信李泰,对他所说的话从不怀疑,自当相信本宫遣人行刺他。如此,本宫又免不了受父皇一顿斥责了,唉!”
“斥骂是小,失宠是大呀!”侯君集忧虑道,“殿下也看得出,现今皇上是越来越宠幸魏王,而倍加冷落太子你。若此事让皇上知晓,太子处境就更加微妙了。朝中有不少大臣怂恿皇上另立储君,而皇上嘴上虽不说心里却似乎已有此意。今又出了这档事,难保皇上不下决心哪。如此,太子之位危矣!”
李元昌、李安俨、贺兰楚石听侯君集如此一说,也不由得感到紧张,深深为太子担忧起来。至于李承乾本人,那就更不用说,慌得都快不知所措了。他心里清楚侯君集所说并非危言耸听,而是千真万确的事实。由于自己屡犯过失,父皇对他越来越不满,废黜他的想法也越来越强烈了。为此,他感到整座东宫都在摇晃着,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从太子的宝座上滚下来,因而内心充满了忧虑与恐惧。此时听侯君集这么一说,他就越发惶恐不安,颤动着嘴唇说:
“侯将军,本宫也已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本宫知你足智多谋,胸藏万计,请为本宫指条明路,以解当前之危呀!”
“太子待侯将军一向不薄,若将军能解太子之危,太子定当重谢侯将军!”李元昌见侯君集迟迟不吭声,似乎明白了什么,便望着他高声说句。
“汉王说的对!”李承乾像被叔父提了个醒,连忙斩钉截铁地说道,“侯将军,只要你能保住本宫的太子之位,登基之日便命你宰相,居万人之上!”
“殿下,你错看侯某了!”侯君集听了心头一喜,呵呵一笑又言不由衷地说道,“侯某愿追随太子,并非想图权势名利,而是因太子宽厚仁义也。今侯某既已是太子身边之人,自当竭诚尽心侍奉太子殿下。”
说着,他又恭恭敬敬地向太子弯腰行了一礼,一脸诚恳状。
“将军之言,令本宫感激万分!只要将军鼎力助本宫度此难关,本宫一定不会亏待将军!”李承乾发誓般地说句,接着又恳求道,“将军,请赐教!”
“不敢,不敢!”侯君集谦恭地说道,“侯某不才,实不敢指教太子殿下。只是有点想法,不知殿下肯听否?”
“侯将军有何妙计良策,请快说来听听!”李承乾见侯君集肯替自己效命,心头一喜,急切地说句。
“殿下,在下以为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之身。”侯君集拱手答道,“今魏王借故在皇上面前参奏殿下,殿下何不找魏王过错禀告皇上呢?皇上之所以宠爱魏王,是因为他至今未有过失令皇上知晓。一旦皇上知道魏王所犯过失,必会责罚魏王,进而冷落魏王。魏王失宠,太子殿下不就安全了?”
“侯将军言之有理!”还没等李承乾开口说话,李元昌就表示赞成,“殿下,魏王虽事事小心,处处谨慎,然也犯有过失,只是无人奏报皇上而已。”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侯君集冷笑着说,“就算魏王真没犯下任何过错,殿下也可想办法让他的过错传到耳朵里,从而使皇上改变对魏王的看法。”
“此话怎讲?”李承乾听到后头,不由感到一阵纳闷,两眼盯着神采奕奕的侯君集问道,“本宫愚钝,请将军明示!”
“魏王向来喜欢捏造罪状参奏殿下,殿下何不效仿他一回呢?”侯君集低声答道,“在下以为殿下可命人冒充魏王府典签官,到玄武门上封事,告发魏王的各种罪行。皇上知道后,定当勃然大怒,痛斥魏王。而朝廷中那些跟随魏王的大臣,得知魏王有罪,自当不敢再替魏王在皇上面前说话了。相反,他们瞧见魏王失宠便会反过来投靠东宫,成为太子殿下的有力支持者。若如此,皇上也就不好再议另立太子之事,殿下便可高枕无忧。不知殿下以为如何?”
“这……这不是诬告吗?”李承乾为人颇为厚道,听说要捏造罪状诬告他人,不免有些躇踌了,“将军,这样做行吗?”
“殿下你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大都是因为你过于厚道,不善于使用手段。”侯君集指出道,“而宫廷斗争是讲究计谋,为达到目的,可不择手段。”
“将军所言甚是!”李元昌紧跟着劝道,“殿下,东宫已岌岌可危了,你还管他诬告不诬告呢!只要能压制住魏王,什么手段都可用,何况只是诬告。”
“殿下敢命罗素刺杀魏王,怎就不敢令人状告魏王呢?这……”李安俨嘴角边浮着丝讥笑,很干脆地说句,“如今不是讲道义的时候,而要善使手腕。”
“你等所言不无道理,本宫也明白这一点。”李承乾讪讪地笑了笑,迟疑着说,“只是……要是这事让父皇看破了,那该怎么办才好呢?”
“殿下,今已到了破釜沉舟的时候了,哪还管得了这些!”侯君集果决地答道,“殿下若敢搏一搏,大有希望,要是墨守成规,那就只能是坐以待毙。”
“是呀,殿下。今罗素已失手,若殿下还不出手,东宫不久便得易主,到时悔之晚矣。”李元昌、贺兰楚石、李安俨赶紧劝谏道,“殿下,请当机立断!”
“好,本宫就全听你们的好了!”考虑了半天,李承乾终于作出了决定,“叔父,你善于处理这类事,侄儿想请你代劳,不知意下如何?”
“叔父本该为殿下效劳,然因能力不足,恐误了殿下大事呀!”李元昌不想揽这烫手山芋,便婉言推辞道,“叔父以为,此事由你亲自操办最为妥当!”
侯君集、李安俨他们也清楚此事的风险,一旦败露必为皇上所惩罚,到时别说保住头上的乌纱帽,恐怕连小命也得丢呀。正因如此,尽管他们力谏太子诬告魏王,却都不肯站出来承担此事。他们举双手赞同汉王,再三劝太子亲自操办此事。李承乾听后,也认为他们说的有道理,就决定自己把这活儿揽下来。侯君集、李元昌等人见太子采纳了他们的意见,松了口气,接着又兴致勃勃地替他出主意。众人陪太子聊了番,便施礼告辞,回各自的府邸歇息。
次日早上,魏王李泰乘车辇进宫觐见父皇。李世民看见自己所宠爱的儿子进来,很是高兴,举着手笑呵呵地招呼他。李泰见父皇如此开心,暗喜不已,油光发亮的胖脸上却不见一丝笑容。他来到父皇跟前时,扑通一声跪地叩拜,紧跟着又呜呜咽咽地向父皇禀奏昨晚之事,很伤感地说要不是上天护祐,今日便再也见不到父皇了。李世民听说老大派人刺杀老四,又惊又怒,忍不住用力猛地拍了下几案,大声斥骂起长子来了。他真没想到太子竟会干这种兄弟相残之事,这太出乎他的意外,也太令他伤心了。于是,他决定要把一国储君交与大理寺审讯,定案之后便下诏废黜这个不仁不义的太子。不过,待他冷静之后,他便想起了证,忙问李泰刺客今在何处。李泰怕给自己惹是非,自然是不愿把罗素之死说出来,只撒谎骗父皇说刺客已逃,找不到人证。
足足沉默了两分钟,李世民才缓过神来,气恼地骂了句太子。然后,他修正自己刚才所说的话,认为太子乃是一国储君,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是不能将他交与大理寺审讯。李泰本就没这个想法,所以听过父皇的话后也不觉得失望,反倒装出大度的样子,劝父皇饶了大哥。李世民见李泰如此豁达明理,越发喜欢,同时也更加厌恶起太子来了。他虽不能按律令惩罚太子,却决定以父亲的权力狠狠教训一番老大。这不,当下他就命人前往东宫传令,叫太子立即来见自己。李泰听说父皇要斥责太子,不由得心花怒放,可脸上却看不出一丝喜悦之情,反倒是故意摆出副难受的样子,向父皇诉说大哥屡屡迫害自己,最后又话锋一转竟然替大哥求起情来。这回李世民不听儿子的话,执意要狠狠教训一顿老大。李泰听了暗暗叫好,然后便起身向父皇施礼告辞。
没过多久,李承乾从东宫风风火火地赶来。不用多想,他也知道父皇传自己进宫是为何事。他在心里狠狠骂了句四弟,然后就一拐弯沿着画廊朝齐政殿快步走去。进了大殿,他抬眼一望,只见父皇铁青着脸坐在龙椅上,两眼冒着火星地直瞪着他看。此时,李承乾已经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所以见父皇如此也不惊慌,神色镇定地上前伏地叩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