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罗素拔出匕首刺向魏王的那一刻,韦挺突然大叫一声魏王有刺客。李泰反应十分敏捷,他瞅见闪着寒光的匕首,便侧身往右一闪。罗素扑了个空,不免又气又急,紧跟着手持匕首扑向魏王。李泰肥胖,不善奔跑,眼看就要被罗素追上。正在这时,一道白光从后面闪过来,只听啊地一声惨叫,罗素的脑袋就划出道优美的弧线,咚地声滚落在地上,血溅一地。李泰像没看到似的,依旧拼命绕着大殿跑,直到苏勗大喊一声罗素已斩,他才停了下来。
李泰惊魂未定地盯着歪躺在地上的死尸看了好半天,如同木雕泥塑,突然又纵声哈哈大笑起来。笑罢,他手指着罗素的尸体破口大骂,直到把胸中所有的怨气发泄完毕才打住。默然片刻,他朝身边的侍从一挥手,命他们把尸首扔出去。然后,他一转身重新坐到椅子上平复心绪。冷静之后,他忽然望着韦挺长叹一声,怨怪他杀掉罗素,把证据给毁灭了。韦挺原以为魏王会因之而重赏自己,不料反倒招来了一顿批评,心里颇为不满,但还拱手请罪道:
“魏王,在下愚钝没想到这一层,当时见罗素此贼追杀魏王,情急之下就挥刀砍掉他。在下知错,请魏王恕罪!”
“这事也不能全怪你!”默然良久,李泰缓和口气对韦挺说,“不管怎么说,本王还是得感激你出手相救。只是这人证一灭,到时无法与大哥对簿公堂。”
“这事是太子命罗素干的?”房遗爱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这怎么会呢,罗素可是魏王您的人哪,他怎么会帮太子行刺你,不可能吧?”
“这有何不可能!”苏勗想了想,很肯定地分析道,“魏王,依在下看,罗素投靠您的事被太子察觉了。罗素为了保命,不得已替太子行刺你。”
“说的有道理!”李泰思忖着说,“李承乾虽愚钝,却也知利用罗素易接近本王之便,命他伺机刺杀本王。哼,然本王有天命,岂能为鼠辈所谋害!”
“既然已知此事为太子所为,魏王何不进宫禀奏皇上?”韦挺建议道,“若皇上得知太子谋害魏王,肯定会痛斥他,狠狠地惩罚他,甚至废黜他。”
“韦将军说的没错!皇上向来厌恶兄弟阋墙,互相残杀。今得知太子遣人行刺魏王,皇上岂能轻饶!”房遗爱附和着说,“哼,到时太子肯定得受严惩!”
“这些,本王当然知晓,只是这人证没了,怎么去跟李承乾对质?”李泰皱着眉头说,“若在父皇面前参奏李承乾,到时空口无凭,恐被他反咬一口。”
“魏王言之有理!”韦挺点点头,随即又不甘心地说句,“魏王,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这不太便宜了太子!”
“不这么算了,那还能怎样,谁叫这活活的人证给弄没了呢!”李泰苦笑了下说,“这行刺可是大事,得交与大理寺审讯,没足够的证据,哪定得了罪!”
“魏王所言甚是!”苏勗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过在下以为,魏王可私下向皇上提及此事。皇上信任魏王,自当相信魏王所说。到时即便不能依律治太子之罪,也可进一步使皇上疏远太子而亲近魏王。这总比什么也不说要强吧,请魏王三思!”
“苏大人说的对!”韦挺、房遗爱等人赞同道,“虽说罗素此贼已死,不能与太子当面对质,然皇上已对太子颇为不满,听说此事后必迁怒于太子呀!”
“凡事只要对太子不利,魏王就应该去做。”苏勗继续劝道,“且今夜之事实为大事,皇上得知后,定当借此痛斥太子。如此,魏王又何乐而不为呢?”
“言之有理!”考虑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李泰决定采纳苏勗等人的意见,一拍几案道,“好,这事就这么定了,明日本王便进宫禀奏父皇。”
“魏王英明!”苏勗、韦挺等人满心欢喜,不约而同地拱手称赞。没过多久,他们便纷纷起身告退,乘着昏暗的月光离开了魏王府。
说话间,封师进、张师政、纥干承基他们三人正躲在阴暗处静候佳音,谁知好半天也没动静,这不由得令他们感到疑惑,同时心里也惴惴不安起来。难道出问题了吗?他们猜想要么罗素欺骗太子没对魏王动手,要么就像荆轲一样图穷匕现被魏王手下杀掉。正当他们疑惑之际,几名家仆打扮的男子一同抬着具无头尸出了魏王府。他们一边不紧不慢地朝黑乎乎的前面走去,一边大声谈论着刚才府内所发生的事情。恰好这话随风飘进了封师进的耳朵里,他得知罗素已遇害,大吃一惊,顿时心头一片恐惶。他担心魏王会命人前来搜捕,为了不过早暴露,他令张师政、纥干承基两人沉住气。幸好,十几分钟过后也不见任何动静,凭经验他知道魏王没怀疑罗素背后有同伙。于是,他带着几分劫后余生般的喜悦朝张师政他们俩一挥手,示意赶紧逃过。
很快,三条黑影便蹿出魏王府,他们撒开两腿朝东宫方向跑去。这会儿,李承乾正坐在灯火通明的大殿里等待着罗素的喜讯。起初,他对行刺之事充满信心,认为罗素他们很快就会把四弟的头颅带来见自己,所以心情舒畅地跟李元昌、侯君集、李安俨、贺兰楚石他们谈笑风生。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心中莫名地不安起来,头脑里闪出不祥的预感。也是,按预计的时间罗素早该回来了,可半个时辰过去了还不见他的人影,难道出意外了吗?想到这儿,他心头不禁砰地跳了下,脸色慢慢阴沉起来,两道浓眉也跟着皱紧。他不想再跟手下人闲谈,于是便靠在椅背上默不作声,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不幸的是,李承乾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没过多久就传到了他耳朵里。随着侍卫的一声禀报,封师进、张师政、纥干承基三人灰头土脸地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太子跟前,颤抖着声音向他禀奏。李承乾听说罗素已死,倒不感到怎么难过,他所难过的是未能如愿以偿地除掉四弟。默然半晌,他生气道:
“这个罗素,怎么这么没用,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李泰也杀不掉,哼!刚才他不是信誓旦旦地跟本宫说过,此事万无一失吗?现在竟弄成这个样子!”
“看来殿下高看了罗素,原来此人只会口吐狂言,哼!”侯君集不屑地冷哼了声,不无忧虑地说道,“罗素非但未能替殿下分忧,反倒给殿下惹麻烦了。”
“侯将军何出此言?”李承乾听侯君集如此一说,不由一怔,神情紧张地盯着他问,“难道李泰他会派人来刺杀本宫吗?这……这如何是好?”
“殿下,这你倒不用担心!”侯君集瞅着李承乾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说道,“魏王聪明过人,他才不会干这种蠢事哪!”
“既然如此,那本宫就可放心了!”李承乾松了口气,绷紧的面庞也随之放松了些,随即又问道,“侯将军,你刚才说罗素给本宫惹麻烦,所指为何呢?”
“殿下,李泰遭行刺,虽毫发未损,然也不会善罢甘休,他定会到皇上面前参奏你。这正是在下所指的麻烦,殿下得有准备啊!”侯君集肯定地答道。
“侯将军,你多虑了。”李元昌不信地摇摇头,面带微笑道,“罗素已死,便没了人证,魏王拿什么去指证太子?再者,人是死在魏王府,此事闹出来,他倒是脱不了干系,这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魏王是个聪明人,他怎么会干这种蠢事?就算他猜到罗素是太子指使的,也只能哑巴吃黄莲了,哈哈!”
“汉王说的没错!”李安俨附和着说,“太子乃国之诸君,没有确凿的证据,谁敢状告太子,就算魏王他也得掂量掂量。难道他就不怕东宫反咬一口吗?”
“听李将军这么一说,在下反倒巴望魏王到皇上面前告状。”贺兰楚石阴阴一笑说,“如此一来,太子便可乘机狠狠反击魏王,把他的嚣张气焰压下去。”
“贺兰大人所言甚是有理!”李安俨不无兴奋地说道,“魏王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状告太子,那便是诬告。到时非但皇上不会治太子的罪,反倒会让魏王颜面扫地,进而失去皇上的信任和宠爱。这对东宫岂不是件大好事?故而,太子不仅不用担心魏王告状,还得殷切盼望着他这么做呢,哈哈!”
“你俩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对魏王了解得不够深入。”侯君集瞅瞅女婿,又瞧瞧李安俨,自以为是地含笑道,“魏王老奸巨猾,每遇事必深思熟虑,他岂能因人证已亡而贸然状告太子,做出于己不利的蠢事呢?”说着,他两手一拱,郑重其事地对太子说句,“殿下,本将军敢断定,魏王他不会公然状告你,但一定会私下把今夜之事告诉皇上。殿下深知皇上对魏王之宠幸,皇上定当相信魏王所说,从而责备太子你呀。太子早已失宠,此事更是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