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李泰故作惊诧地盯着中郎将,提高声音说,“辛獠儿,你出手可真大方,这么好的东西也肯送给本王!嗯,你该不是有什么事要求本王吧?”
“魏王真是聪明,一眼就看出了小的心思,嗬嗬!”辛獠儿嘿嘿一笑,接着直截了当地说道,“不瞒魏王说,小的此番前来打扰,是想恳求魏王在皇上面前多美言几句,好让小的能够更上一层楼,好为朝廷多出力。前番高昌之战,小的可算是立了不小的功,若再有魏王说情,皇上当会擢拔小的。”
“噢,原来你送本王这串珠宝,就是为这事呀!”李泰拎起那光彩夺目的珠宝,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一边颇为自负地说道,“这……你算是找对人了!”
“小的知魏王深受皇上宠爱,提出的要求皇上肯定会答应,故而前来恳求魏王您了。请魏王念及小的一片诚心,帮帮小的吧!”辛獠儿恳切地央求道。
“好,看在这挂珍贵的珠宝上,本王答应你了!”李泰生性贪婪,见了这么好的珠宝自然不肯放手,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中郎将的求情。
这时,苏勗一声不吭,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拎在魏王手里的那串从未见过的珠宝看,那神情像在琢磨什么。过了好会儿,他忽然转眼望着中郎将问道:
“辛将军,你这珠宝好特别,好像不是出自中原的吧。冒昧问一句,你是从哪儿得到这挂珠宝的,可否告知苏某?”
“苏大人真是好眼力!”辛獠儿赞叹了句,接着又不无得意地说道,“告诉你吧,这珠宝既非家传,也不是用银两换来,而是进高昌时取来的。”
“哦,是这样呀,难怪这款式看上去像西域的东西。”苏勗眼珠子骨碌一转,紧跟着又问道,“一眼看见这珠宝就知道是出自王室,你是怎么弄到手的?”
“这……其实这也没什么好隐瞒,小的如实说就是了。”辛獠儿犹豫下,嘿嘿一笑道,“在高昌时,侯将军先私自到府库中取财物,我等也跟着拿了些。”
“什么,你们真是吃了豹子胆,敢私取府库财物,难道你们不知这有违律令吗?”李泰惊得直从椅子里跳了出来,随即又将珠宝塞到中郎将手中,神色严肃地说句,“你这串珠宝的确非常好看,非常珍贵,然是脏物,本王不敢要,拿回去好了!”说时,眼睛盯在珠宝上一动也不动,露出贪婪的神色。
“魏王做的对,这的确是不可拿的西东!”苏勗板着面孔对中郎将说道,“辛将军,你私取府库珠宝,按律当严惩,别说擢升之事,到时恐得入狱受刑。”稍顿,又换了口气说句,“当然,倘若你能把侯将军带头私取金银珠宝之事写成奏折交与魏王,到时魏王一定会替你在皇上面前求情,可保你安然无事。”
“苏大人说的是!”李泰一下子就明白了苏勗的用意,心头一阵暗喜,想扳倒侯君集的机会来了。默然片刻,他严正地说道,“辛将军,你已违反了大唐律令,自当受到应有的惩罚。当然正如苏大人所言,你若肯参奏侯君集,将功赎罪,加上本王为你说情,皇上当会赦免你的罪,有可能还会赏赐你呢。”
“这,这……”辛獠儿大吃了一惊,额头上直冒冷汗,支支吾吾地说道,“侯……侯将军一向待在下不薄,在下……怎能做这种事?这……”
“将军此言差矣!”苏勗郑重地指出,“侯君集待你不薄,难道皇上对你不厚吗?且将军与侯君集之情乃是私,而参奏其所犯过错是为社稷着想,乃是公也。将军难道欲因私而废公呢?再者,为臣者当举大义,而非私情也。为大义尚可灭亲,何况一上司乎?苏某以为,将军若庇护侯君集,实为不智之举!”
“苏大人所言甚是有理!”李泰威逼利诱道,“今辛将军所为已被本王知晓,若是本王立即面见皇上道出此事,你恐怕是在劫难逃了。到时皇上不仅要治你私取府库取物之罪,恐怕还得再加上条知情不报之罪。如此两罪并举,将军颈上之头还能保住吗?不过话又说回来,倘若将军愿如苏大人所言,参奏侯君集,那不仅可免罪,还能得到应有的奖赏。辛将军,你放心,只要你肯照本王的吩咐做,本王一定在皇上面前保举你,好让你加官进爵。否则……哼!”
辛獠儿听了魏王这番话,吓得浑身不由哆嗦了下,在心里后悔自己鬼迷心窍,为了升官竟然把脏物拿来贿赂,现在活活成了别人要挟自己的把柄。事到如今,他还能怎么样呢?要么为了情义抛却颈上之头,要么抛开义气而保命求官。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么一想,他立马跪地磕头,哀求魏王道:
“魏王,小的恳求您别在皇上面前揭发小的过错。小的愿听从您,按您的意思去做。好,小的这就回去写奏折,明日上朝时递与皇上。”
“好,这样就好!”李泰狡黠一笑,向跪在地上的中郎将一挥手说道,“辛将军,请起来吧!你放心,像你这样的忠义之士,本王不可不保呀!”
“谢魏王!”辛獠儿鸡啄米似的连磕了几个响头,然后才从地上站了起来。接着,他又再三恳求魏王收下自己心爱的珠宝,说得眼泪都快流出来。
李泰见辛獠儿态度如此诚恳,加上有把柄捏在自己手心里,料想也不敢耍什么花招害自己,迟疑了下便笑纳了。辛獠儿看到魏王收了自己的贿赂,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许多。他像得到了什么奖赏一样,高兴得满脸堆着笑,嘴里不停地说着感激之类的话儿。言罢,他方向魏王揖礼告退。
李泰望着辛獠儿快速离去的高大背影,那么阴阴一笑。接着,他又抑制不住欣喜之情,一脸兴奋地对长史苏勗说句: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本王正愁着没办法收拾侯君集这个可恶的家伙,不想辛獠儿就鬼使神差地出现了,此乃天助我也,哈哈!”
“是呀,这的确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儿!”苏勗也跟着呵呵一笑,随即又不无担忧地说句,“只是皇上过分宠信侯君集,恐怕不会严惩他呀!这……”
“你说的对!”李泰若有所思地说道,“父皇的确与侯君集关系非常一般,不可能会因这等事杀他。不过,侯君集一旦出事,父皇也就不好给他加官进爵。如此一来,侯君集想做宰相是不可能了,这也出了我心头一口恶气。不管怎样,本王到时定要火上浇油,尽量促使父皇惩治他,最好罢职流放。”
“魏王要想看到这个结果,恐怕也是不可能的呀!”苏勗理智地说道,“依在下看,到时皇上会听从那帮大臣的意见饶了侯君集,不罚也不赏。”
“怎么能这样?功是功,过是过。侯君集犯了错,就得受到应有的惩罚,就算将功赎罪,也不能什么事也没有吧!”李泰莫名地生气道,“不管结果如何,明日上朝时,本王一定要请父皇治侯君集的罪,否则今晚之辱岂不白白受了。本王乃堂堂皇子,且深受父皇宠爱,岂能受他人之羞辱,哼!”
“魏王言之有理!”苏勗婉转地劝道,“然侯君集乃吏部尚书,又深得皇上宠信,不可轻易动他呀。依在下看,明日魏王当随机应变,万勿惹恼皇上呀。”
“你说的也有道理!”想了想,李泰平心静气地说句,“的确,侯君集这棵大树不是那么容易撼动的。本王稍有不慎惹怒父皇,恐将失宠啊!”
“魏王英明!”苏勗由衷地说句,“凡事不可急,当慢慢来才是。尽管此次恐难彻底除掉侯君集,但只要他坐不上宰相之位,就算是达到了目的。侯君集为人心胸狭窄,今见居功而不得赏,必心生怨望,到时必不为皇上所重用。只要侯君集不能得志,那对魏王就没什么威胁了。故而,明日之事……”
“好,你不用再说,本王知道该怎么做。”李泰打断道,跟着站起身又说句,“本王累了,想好好休息休息。苏勗,你也回去歇息吧!”
“是,魏王,在下告辞了!”苏勗弯腰施了一礼,转身朝月光淡淡的门外走去。此时已是深夜,气温很低,一阵风吹来,他不由得打了寒噤。
第二天早朝,李世民身穿龙袍,头戴皇冠,正襟危坐于宝座之上。他受过群臣朝拜之后,就龙颜和悦地问他们有何事要上奏。大臣们便依次步出班列,向皇上禀奏要事,呈上奏折。李世民听过臣下的奏请,然后伏案批阅起奏章来。当他看到一份有关侯君集及其部下盗取高昌府库珠宝财物时,不由得勃然大怒。他伸手重重拍了下御案,紧接着抬起头,目光冷峻地注视着一旁的侯君集。过了好半天,他才神色威严地高声问道:
“侯君集,有人参奏你进入高昌时私取府库财物,且对部下人盗窃府库不加以禁止。此事是否属实?请如实禀奏朕,不得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