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诗魁,魏王自然有资格向父皇索取奖赏。当然,为了表示自己对幕布的关爱,他还得为他们争夺赏赐。于是,沉默了会儿,他便向父皇开口道:
“父皇,这比试可是您亲口提出并主持的,现今儿臣侥幸夺得诗魁,你是不是该奖赏奖赏儿臣呢?父皇乃堂堂一国之主,出手该不会小气吧?”
“泰儿,你呀……早知道你是要父皇的赏赐,就不搞这个比试了,哈哈!”李世民抿了口酒,望着儿子打趣道,“魏王,你呀变着法子向父皇讨赏赐!”
“父皇,刚才孩儿是说着玩的,好让父皇开心。”李泰装出副很孝顺的样子,关切地说道,“父皇日理万机,真是够辛苦的了,难得像今日这么清闲,儿臣又怎能不变着法儿逗父皇开心呢?父皇,孩儿不要你的奖赏,只要你能天天开心就好!”
说着,他又接过侍女手中的酒壶,亲自为父皇斟酒。
“泰儿,你真是个孝顺的孩子,父皇算是没白疼你!”李世民有些感动地说道,“好,泰儿勤奋好学,才华出众,父皇自当重赏。月料加倍,如何?”
“儿臣谢父皇厚爱!”李泰听罢,满心欢喜地俯身叩谢。接着,他又替同僚说话,“今日在座诸位皆受父皇赞赏,父皇也该给他们赏赐,以资鼓励。”
“言之有理!”李世民乐呵呵地望着众人笑道,“你等尽心尽力辅佐魏王,今又让朕欢心,岂能不赏!朕赏你们每人黄金五百,绢二百匹。”
“谢皇上赏赐!”众人听罢,喜出望外,纷纷起身叩谢皇恩,信誓旦旦地说道,“臣等不才,承蒙皇上厚爱,自当竭力辅佐魏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本王愚钝,幸得诸位大人赐教,方得今日之学识。为此,本王一直对你等心存感激。”李泰感激道,“来,各位大人,本王敬你们一杯!”
言罢,李泰一仰脖颈,把满满一杯酒灌进嘴巴里。众人见魏王如此礼遇自己,甚是感动,齐声谢过后,便纷纷举杯一饮而尽。
李世民见儿子虽年轻,却已懂得如何笼络人心,不由暗自为他高兴。他想,只要多加栽培,假以时日这小子定能成大器,可为一国之君也。想到这,他脑海里又浮现出太子李承乾那副平庸的样子,益发觉得眼前的老四比老大更适应继承自己的皇位。可是……他没有再往下多想,只冲着儿子那么笑了笑。
李泰见父皇用欣赏的眼光望着自己笑,似乎从中受到启发和鼓舞。沉默了会儿,他便决定把自己早就想好的那个提议说给父皇听,看看他的反应怎样。
“父皇,儿臣虽为魏王,享用封地之食,却未能施恩于百姓,实为惭愧!故而,儿臣有个不情之请,不知父皇能答应否?”
“泰儿年纪尚轻,便知顾念百姓,胸怀天下,实属不易。”李世民称赞魏王,接着又眼含微笑地说道,“好,好!泰儿,你对父皇又何请求,请直说吧!”
“儿臣请求父皇赦免长安县死罪以下囚徒,并免除延康坊民户一年的租赋。请父皇应允!”李泰起身向父皇施礼,恳求道。
“这……”李世民擎着酒杯,迟疑不决地沉吟道,“此事非同一般,若父皇答应你,恐怕会让人说父皇偏向魏王所辖之地,进而招致非议与反对呀!”
“魏王心怀百姓,欲对他们施以恩惠,以俘获民心。此乃善举,皇上何不应允呢?”苏勗眼珠子一转,婉言进谏道,“皇上若能答应,长安百姓必加额相庆,齐赞皇上仁慈圣明,同时也可让魏王得到拥护与爱戴。一举两得,皇上何乐而不为呢?至于非议,微臣以为不必担心,此举有利社稷,谁敢反对!”
“苏大人所言甚是,此也是臣等之良愿,请皇上应允!”韦挺、柴令武、杜楚客等人也紧跟着恳求皇上,说完又把眼睛转向魏王,像在暗示什么。
“父皇,儿臣替长安县百姓给您跪地叩求了!”说着,李泰扑通一声跪倒在父皇跟前,态度坚决地说道,“若父皇不答应儿臣,儿臣就跪地不起!”
“泰儿,你也学会要挟父皇了!”李世民呵呵一笑,沉吟片刻,一拍几案,口气肯定地答道,“父皇看在你心系百姓分上,破例准奏。起来,快起来吧!”
“谢父皇!”李泰听了,欣喜万分,却不露声色地叩谢父皇,很高调地说句,“儿臣替长安百姓感激父皇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言毕,李泰缓缓地站起身,重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接着,他亲手替父皇满满莽斟了杯酒,引在座诸位心腹共敬皇上。李世民见儿子不仅关心天下百姓,还如此孝敬自己,对他十分满意,宠爱之情溢于言表。李泰得到父皇的高度赞扬,自是欢喜。当然,他所高兴的不仅仅局限于此,更重要的是他的谋划得以实现,他清楚父皇答应自己的请求,便意味着父皇乐意替自己收买人心,就意味着父皇对自己寄予了厚望。难道东宫是遥不可及的吗?他兴奋地想。
接下来,魏王加倍殷勤地陪父皇饮酒赋诗,要让父皇玩得尽兴,玩得痛快。李世民见儿子这般孝顺,越发高兴。酒至半酣,他突然动情地对儿子说:
“泰儿,自你母后离世,父皇常感寂寞,找不到可以畅谈的人。你与父皇皆好诗文翰墨,可谓志趣相投,坐在一起便可畅谈欢娱。然你居于魏王府,离父皇较远,来往颇为不便。故而,有时父皇想跟你谈诗论书,也因不便而断了念想。唉,你我父子如此亲近,却不能随时见面,这真令父皇心酸哪!”
“父皇如此,孩儿又何尝不是。”李泰听父皇如此一说,连忙佯作伤感地说道,“孩儿深感父皇疼爱,欲日夜陪伴在父皇身边以尽孝道。然两宫相隔,戒备森严,来往不便,更怕招致朝臣无端猜测与非议,只好独坐府中想念父皇。孩儿虽已长大成人,却依旧像小时那样眷恋父皇,每次思念,无不落泪。”
“泰儿,你也不必如此伤怀呀!”李世民瞧见儿子眼里有泪光闪动,心头一酸。思忖会儿,他含笑着问,“泰儿,父皇想把你接到武德殿住,你愿意吗?”
“当然愿意!这样孩儿就可随时拜见父皇,陪父皇吟诗作书,给父皇解闷儿,好尽份孝心。”李泰喜出望外地高声答句,沉默一下,他又皱着眉头轻叹声说,“孩儿愿迁居宫中,时刻与父皇相伴,却又恐招致非议,令父皇不开心。唉,这……这真让孩儿为难哪!”
“你是朕的儿子,入宫陪伴父皇,是天经地义的事,哪位臣下敢说朕的不是!”李世民突然变色,板着面孔说,“泰儿,你不用管这些,搬来住就是了。”
“父皇,孩儿我……”李泰假装为难,吞吞吐吐地说道,“父皇远在九成宫避暑,这其间有些事不大清楚,孩儿……孩儿我又实在不想背后说人坏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泰儿,你从实给父皇说来!”李世民惑然不解地望着魏王,不由得提高声音问道。
“启禀父皇,大哥临朝时儿臣曾入宫觐见,不想给侍中魏征教训了回,让孩儿颜面扫地,都快抬不起头来。”李泰一脸委屈地禀道,“正因魏大人如此,朝中三品以上大臣都跟着他轻视儿臣,眼里压根就没我这个魏王。若孩儿迁居武德殿,魏征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侮慢孩儿,故孩儿不敢前往,请父皇见谅!”
“什么?魏征这乡野村夫竟敢这样,简直是岂有此理!”李世民听罢,登时勃然大怒,用力砸了下几案,大声说,“泰儿,你不用担心,父皇替你作主。”
“谢父皇!”李泰得到父皇的许诺,心头乐开了花,嘴上却颤声说,“父皇,魏征他们是朝廷重臣,孩儿一向敬重他们,没想到……请父皇替孩儿作主!”
“魏征他们侮慢朕的儿子,那就是忤逆朕。朕是一国之君,岂能让臣下轻慢!”说着,他霍地站起身,气呼呼地吩咐随从道,“走,回宫去!”
李泰瞧见父皇脸色难看,知道回宫后定会痛斥朝中三品以上大臣,尤其是魏征这个讨厌鬼。假若魏征被贬赶出京城,那东宫就倒了根顶梁柱,势力将减损不少。正所谓彼消此长,东宫势力变弱,魏王府乘势而上,到时便可后来居上,入主东宫了。想到这,李泰满心欢喜,送走父皇后又与幕僚饮酒作乐。
正如魏王所料,李世民一回到宫中,就差人把朝内三品以上大臣召集到齐政殿训斥。房玄龄、魏征、褚遂良等人瞅见皇上气呼呼地坐在龙椅上,心里不由一咯噔,想皇上这是怎么啦,谁又惹他生气了。还没等他们把问题想明白,李世民就指着他们声色俱厉地训斥道:
“朕有一言,你等仔细听着!以往天子,即天子,今时天子,非天子耶?以往天子儿,是天子儿,今日天子儿,非天子儿?隋文帝时,一品以下大臣皆受过亲王折辱,那些亲王难道不是皇帝的儿子吗?朕只是不许皇子们横行霸道,为非作歹,否则你等不也得像文帝的大臣们那样受羞辱吗?朕是希望君臣一家,相互敬重,可你们居然敢瞧不起魏王。魏王难道不是朕的儿子吗?朕若放纵魏王,他岂不是照样可以侮慢你们,甚至殴打你们,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