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一事解决后,李世民浑身感到一阵轻松,心情相当愉快。他有一个习惯,那就是轻松愉快时喜欢舞文弄墨,吟诗作书。过去,他喜欢把皇子大臣们召集到御花园来吟诗唱和,以尽风雅之兴。不过,自从魏王设立文学馆之后,他便一改此例,常亲自前往魏王府,与馆内文人墨客们谈诗论书,吟唱甚欢。其实,这也不奇怪,因为自他允许魏王修撰《括地志》后,李泰就趁机在王府内大开馆舍,广延时俊,门庭若市。当中大都是名噪一时的风雅文士,还有朝中大臣,如著作郎萧德言、秘书郎顾胤、记室参军蒋亚卿、功曹参军谢偃等。这些人都是有名的文人雅士,因此李世民喜欢跟他们交往。
李泰的确是位善于察颜观色把握时机的大能人,他瞧见父皇情绪如此之好,知道此时若邀请父皇入文学馆必会欣然接受。于是,退朝之后他便态度极其诚恳地请父皇进文学馆谈诗论书,娱乐一番。李世民这会儿雅兴正浓,当即就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接着,他命侍从备车,前往魏王府。
父皇亲临魏王府,李泰自然是欣喜万分,当下命仆人打扫庭院,备置瓜果,好让父皇享用。同时,他又把所有的文士叫来,令他们修好边幅,备好诗文,以取悦父皇。待一切准备妥当后,他方放心地领着司马苏勗、驸马都尉柴令武、黄门侍郎韦挺等人出王府,迎接圣驾。
没过多久,微风中突然传来一阵辚辚的马车声。李泰听见,一下子就抖擞了精神,胖乎乎的大圆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脚不由自主地往前跨了几步。直到銮辇在他跟前停住,他才止住了脚步,弓身请父皇下车。李世民见儿子如此恭顺,十分满意,连声称赞了他一番,然后步履从容地朝府内走过去。
皇上一进文学馆,那群等候已久的文士就慌忙伏地叩拜,口中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李世民对这帮峨冠博带、气宇轩昂的文人雅士颇有好感,冲他们呵呵一笑,用温和的口气请他们起身。说完,他便在儿子装模作样的搀扶下坐上首位,其余人依次就坐。紧接着,年轻貌美的侍女们端果上酒穿梭于堂中。
李世民频频举杯与众人共饮,兴致盎然地谈诗论书,好生快活。众文士像是要在皇上面前展示自己的才华,好博取功名,他们一个个争先恐后地与皇上对答,妙语连珠,不乏真知灼见。李世民听了,龙颜大悦,高声称赞他们的学识与才华。众才子一边矫情谦虚,一边又不遗余力地在皇上面前卖弄,把文人的浅薄与虚伪展现得淋漓尽致。此时,李世民不再把自己当作尊贵无比的皇帝,而是变成了一个纯粹的文人雅士,很情绪化地跟他们谈笑风生。
酒过三巡,众人诗兴大发,不禁吟诗唱和,彼此恭维,嘻笑一片。李世民像被他们感染了似的,也来了诗兴,即兴作诗一首,并虚心求教。文士虽生性放旷,不拘小节,却也不敢当面指出皇上诗作的不足之处,因而人人抢着说皇上的诗乃神来之笔,无人能及。李世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诗才有限,根本不配如此之高的赞誉。他心里也清楚这些人之所以给自己这首诗这么高的评价,是因为他是至高无上的皇帝,想借此讨好他达到自己的目的。说实话,他很讨厌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之辈,若是在朝堂之上,他肯定会狠狠批他们一顿,甚至罢他们的官职。不过,这儿是文学馆,面前坐着的都是些文人骚客,他也就不好用社稷之臣来严格要求他们。因此,他非但不责备他们,反倒称赞他们有独特的见解和横溢的才华。沉吟会儿,他又提出比试诗才的建议。
比试,这可是最能在皇上面前表现自己了,因此众人都纷纷举双手赞成,并且很快就磨刀霍霍起来。为了公平起见,身为皇上李世民不参与其中,只当评委,同时充当评委的还有苏勗、柴令武、韦挺以及杜楚客。一切就绪后,诗歌比赛就正式拉开了序幕。首先出场的是萧德言,但见他低头沉思了几分钟,然后抬眼望着皇上口咏七绝,借此为他歌功颂德。李世民听了,心头一阵欢喜,神情却很淡定,赞一声立意深远。接着,柴令武、韦挺等评委也跟皇上保持一致。萧德言刚坐下,顾胤就急不可待地站起身吟诵,他早就打好了腹稿,所以脱口而出。他的诗是属于即兴应酬之作,写得清新自然,极富情趣。李世民当即就给出构思新颖、别具一格的评语,其他评委也随声附和。再下来就是谢偃、将亚卿等人,他们皆文思泉涌,那得妙句,赢得皇上的赞誉。
最后压轴的自然是魏王李泰,只见他起身离席,背抄着双手微仰着头,一边踱着方步慢慢走着,一边凝眉作沉思状。七步之后,他便觅得惊人之句,一首七律令在座诸位拍案叫绝,大赞魏王诗才冠绝当世,有曹子建之遗风,自当夺魁。李泰得到满座的赞赏,自是得意非凡,却故作谦虚以成君子风范。向文朋诗友谦虚了番后,他便把眼睛转身父皇,期望能得到他最终的肯定。李世民对这个儿子的文才向来是非常欣赏,而且在众人面前也从不掩饰对他的偏爱。今又在魏王府,他岂能不对着魏王的幕僚,好好褒奖一番自己的爱子呢?因此,他思忖一下,就把最好的评语送给了儿子,认为他是此次比试的诗魁。其他评委自然没有任何异议,一致推魏王为诗魁。李泰自是高兴,不过他真正高兴的不是诗魁这个称号,而是父皇对自己的殊爱。他明白父皇当众夸赞自己,就是要让朝中大臣们承认自己的才华和能力,树立自己的形象。这对他来说非常非常重要,因为它能助他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