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若郑、陆两家真有婚约,朕一定收回成命,不再行册封之事。”李世民脸上掠过丝笑意,证据肯定地说道。说完,他又命人立即前往陆府。
约莫半个时辰后,陆爽气喘吁吁地跑进了大殿。他看见皇上,扑通一声跪地就拜,浑身不由哆嗦了下,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李世民神色威严地端坐在椅子上,一边打量着垂手恭立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一边暗想这小个子身材高大、仪表堂堂、气质优雅,与玉儿真可谓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呀!陆爽看见皇上一声不吭地盯着自己看,心里直犯嘀咕,不过倒也镇定了不少。过了好一会儿,李世民才郑重其事地问年轻人:
“陆爽,你跟玉儿到底有没有婚约?此事关系甚大,请如实说来,若有隐瞒,当心朕治你欺君罔上之罪,听到没有!”
“此事草民已经上表过了,皇上为何还要召草民前来澄清呢?”一提到此事,陆爽心里就有气,却在皇上面前极力压制住,“皇上,草民……”
“陆爽,你的上表朕看过,虽言辞凿凿,却依旧令朕感到有些疑惑。”李世民打断道,“朕认为上表不足信,还得听你亲口说方可确认此事的真伪。”
“皇上需要的是真话,陆爽,你可不得撒谎!”魏征严肃地叮嘱道,“至于你先前的上表,皇上已说了,即便有假也不予追究。然现在,你必须说真话!”
“好,既然皇上要草民说真话,那草民就冒死说了!”陆爽考虑一下,便豁出去说道,“皇上,草民的确与玉儿有婚约,而且这婚约在五年前就定下了。”
“真有此事?”李世民镇定地说道,“既然你与玉儿确有婚约在先,那你为何不在上表中如实交代?陆爽,你这么做又是为何呢?”
“启禀皇上,草民听说玉儿要进宫,悲痛欲绝,欲进宫面陈皇上。然家父苦苦相劝,怕因此事而招来灭门之祸,故而草民只能违心上表,以迎合旨意。”陆爽挺直腰杆,拱手答道,“皇上,草民以上所述句句为真,决无半点虚言。若皇上查出有不实之言,草民愿以死抵罪!”
“皇上,陆爽所言与臣查访实为一致,并无不实之处。”魏征应了句,随即又问道,“听说你下月就要与玉儿圆房,真有此事吗?”
“确有此事!”陆爽点头答了句,接着又长叹一声,凄然一笑,“草民与玉儿青梅竹马,感情甚深,原本以为可与她厮守一生,谁知却……唉!”
“今婚约之事已确定无疑,臣请皇上定夺。”魏征拱手谏道,“皇上乃一国之君,当谨守礼义,以示天下。切不可因一已之欲,而损圣君之威望也!”
“魏爱卿言之有理!”事已至此,李世民只能忍痛割爱。沉吟半晌,他郑重地对陆爽说道,“陆爽,你与玉儿婚约在先,朕当成全你们!”
“谢皇上隆恩!”陆爽听罢,喜出望外,慌忙伏地叩谢。
“哈哈,陆爽,你该谢的人是魏征魏大人哪!”李世民抚须笑道,“跟说实话吧,要不是魏大人前往陆府暗查此事,玉儿明日就该进宫了。”
“后生谢过魏大人!”陆爽听了,赶紧拱手弯腰拜谢魏征,“上回来寒舍的那位陌生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魏大人,后生真是有眼无珠,惭愧惭愧!”
“倘若让你等认出,谁又敢说实话呢!”魏征回了一礼,笑呵呵地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有幸遇上了贤明之君,否则就算有婚约又有何用!”
“天下人都说皇上圣明,不逊尧、舜,今观之,果真如此。此乃草民之幸,天下之福也!”陆爽再次叩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拜毕,陆爽便转身出了宫。李世民与魏征聊了阵后,便在众人的簇拥下出了大殿,朝皇后居住的立政殿不紧不慢地走去。没过多久,他来到了大殿。
这时,长孙皇后正在殿内教小儿子读书,听说皇上来了,她怀着异样的心情跑了上去。李世民瞧见皇后,笑呵呵地迎上前,一边不停地说皇后少动多休息才是,言语间透着浓浓的情意与关爱。长孙皇后听了,心里像获取了一缕春阳,暖融融的舒服极了。不过,很快她又泛出份酸涩来,想眼前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马上就要投入到另一个女人的怀抱了。此刻,她不由自主地生出股悔意,后悔把年轻貌美的玉儿引入宫中,从而分享了自己一份爱。但很快她又恢复了常态,笑吟吟地挽着皇上的手臂往里面走去。李治见了父皇,兴高采烈跑上前施礼。李世民见了小儿子,高兴得一把他抱在胸前亲了几口。
待皇上坐定,侍女便上前为皇上上茶摆点心。皇后紧挨着皇上坐着,一边慢慢地啜饮着御医精心配置的药茶,一边陪着皇上说笑。聊了一阵,还没听到皇上提有关玉儿的事,她不禁感到疑惑,想明日玉儿就要入宫了,他怎能不跟自己谈这事呢。正在她困惑不解之际,皇上面带微笑地责备句:
“皇后,玉儿这事你做得有些草率了。在还没有弄清楚郑、陆两家已有婚约之前,竟然冒冒失失地引她入宫,还再三催朕册封她为充华。这……”
“玉儿与陆爽真的有婚约?”长孙皇后难以置信似的说道,“这……这怎么可能呢?先前是有谣传,后来陆爽不是亲自上书把这事澄清了吗?”
“这是千真万确,方才朕把陆爽召来当面对质,结果他说的跟魏征暗访所得如出一辙,完全可信。”李世民回答道,“这回幸亏有魏征查实此事,并上表谏阻,不然朕就犯大错了。你想堂堂一国之君,纳已有婚约之女为嫔妃,这传出去岂不让天下之人诟骂朕,有损朕之声誉与威望呀!”
“这陆爽,他胆子也太大了吧,竟敢欺瞒皇上!”长孙皇后听到此事黄了,心里有种莫名的欢喜,嘴上却说道,“皇上,你难道没治他欺君罔上之罪吗?”
“陆爽隐瞒实情,实乃无奈之举,是怕朕借机打击他,祸害陆家。”李世民轻轻摇了摇头,正色道,“错不在陆爽,而在朕,朕岂能治他的罪!”
“皇上圣明!”长孙皇后赞同道,“皇上不因一己之私而枉顾礼法,不因一己之欲而欺压百姓,实乃贤明之君也。皇上这样做,必得天下人心。”
“是呀,身为一国之君,岂可为满足私欲而置礼义于不顾,如此必失信义于天下,甚至丢掉江山社稷。”李世民感叹道,“正所谓失人心者,失天下也。”
“看样子,皇上你倒是心满意足了!”长孙皇后嘴角往上一勾,浮出丝异样的笑,叹口气说,“可臣妾因此而失去了一位称心如意的帮手了,唉!”
“皇后,你不用多想,安心养病就是了。”李世民两眼含情地望着长孙皇后,一手轻轻抚摩着她的手,坚定地说,“你我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什么事没有经历过,不都化险为夷,平安无事吗?你身上这点病算得了什么,只要细心调养段时间就一定会痊愈。你看,这几天你的气色好多了,面色也红润了些。”
“是嘛,臣妾也觉得近来精神好了些。”长孙皇后眼里闪出丝喜悦的光,只是很快又暗淡下去,轻叹了声说,“臣妾也想尽快好起来,只怕这是……”
“好了,皇后,别再说这事了。常言道有病当作无病,病便会于不知不觉中消失了。”李世民搂着皇后的细腰,劝道,“皇后,我们说点开心的事吧!”
长孙皇后点了点头,接着转换话题,跟皇上聊起了儿女之事。说到开心处,她一把抱过治儿欢快地笑了。李治见母亲高兴,也跟着咯咯地发笑。李世民看到皇后兴致这么好,也真心替她高兴,望着她和小儿子乐呵呵地笑。一时间,富丽堂皇的大殿中流淌着温馨而愉快的气息。
玉儿之事就这样嘎然而止,尽管李世民常为之暗自叹息,但不久就被另一件大事所取代。他没时间再怀想自己心仪的佳丽,而是把全部的精力放在吐谷浑进犯凉州之事上。虽说上月左骁卫大将军段志玄率领唐军及契苾、党项族的兵马在青海湖南击败了吐谷浑,然吐谷浑可汗伏允却不甘心,继续命军侵扰大唐边境。这不,一个月后吐谷浑大将慕容康泰就率数万大军进犯凉州。李世民得知这一消息后不由震怒,深思熟虑之后,决定举兵讨伐吐谷浑。
次日早朝,李世民向殿中文武百官传达了自己准备彻底解决吐谷浑的决心。以兵部尚书侯君集为首的武将们当即表示强烈支持,请求皇上马上下诏发兵大举讨伐吐谷浑。而长孙无忌、房玄龄等文臣持谨慎的态度,他们以为当再度遣使前往伏俟城对伏允晓之以理,劝他归附大唐。李世民不以为然道:
“朕以为,没这个必要!伏允自持兵强马壮,误以为可与我大唐分庭抗礼,故不顾朕反复劝导,晓谕祝福,执意要与我大唐为敌。是可忍孰不可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