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有风骤起,无数雨丝从天而降。
施施蜷缩在床上已经睡着了,毕竟是一小姑娘,忽然之间经历这种恐怖的事件,精气神恐怕早就被抽空了。叶青羽看着施施哭红的眼圈,瘦小的身子,以及熟睡时稚嫩的模样,想着在那个危急时刻挺身而出,挡在自己身前的那道弱小而坚决的身影,那道迎着冰冷的刀锋在风中瑟瑟发抖而义无反顾的身影。
叶青羽的心中没来由的一暖,暗想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自己也许并不孤独,至少还有人肯为了自己而毫不顾惜自己的生命。他这些天之所以放浪形骸,行为不羁,也仅仅是因为他始终认为他在这个世界只是一个过客,一个旅途寂寞而迷失方向的人。
施施睡了许久才悠悠转醒,小丫头下了床,忽然跪倒在叶青羽的身旁,叶青羽疑惑,“怎么了?施施。”
“小侯爷,施施不值得!”施施哭道,“施施是下人死了就死了,小侯爷万金之体…”
叶青羽知道她指的是,自己把她拉开那件事,他揉揉施施的脑袋,将她拉了起来,道:“说过了,那是男人们的事,以后再碰到这种事,你可不许瞎掺和。”
施施不说话,眼泪颗颗珍珠般坠落。
夜已经很深了,跳跃着的灯光,把这间小屋映的忽明忽暗,犹如鬼魅。
大管家来了,带来一份厚厚的供词,与一叠银票,道:“小侯爷,事情已经查明了,确系因为小侯爷在银钩赌坊取银票时被尖刀帮的一个堂口给盯上了,整个尖刀帮三百四十一人已全部抓获,还有赌坊这边已经处理了当时负责赌坊事务的所有人,另外奉上一百万两银票给小侯爷赔罪,另外,那白翳是因为收了小侯爷的恩惠,在骨头记门口看见了几个可疑的人,担心对小侯爷不利旧暗中跟了过来。”
叶青羽叹息一声想,今夜也许又是一个血腥的夜晚。
大管家继续道:“崔九保护小侯爷不利,就跪在外面,请小侯爷发落。”叶青羽想起了一直平凡无奇的车夫,今天那夺命追魂的长鞭,道:“崔九做的很好,我这不也毫发未伤?”他看着大管家,从那叠银票中取出一万两,道:“这些银票帮我赏给他。”
大管家点点头,转身就走,说道:“多谢小侯爷仁慈,死罪虽免,但军法却还是要执行的。”
是夜,叶青羽想着那西来的一箭,想着那毒蛇般的夺命长鞭,想着农庄中奔腾而来的黑骑,想着那些供词与银票。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这世俗之中隐藏的力量,以及对自家权势的重新认识。这个世界跟上个世界果然是不同的。
皇甫世家,皇甫月的绣楼内,皇甫月就这灯光眉头轻蹙的翻看着那一张张的诗词,南宫雨惜则在一旁怔怔出神。
许久之后,南宫雨惜声音幽幽,“月儿,我明天就要回金陵了。”半天却不见皇甫月回应,定眼瞧去,只见皇甫月眼睛直直的落在明妃那首诗上怔怔出神。
南宫雨惜气极,戳了皇甫月一手指头,皇甫月惊醒,道:“姐姐你说这首诗真的是那叶小侯爷所写?”南宫雨惜道:“死丫头,我说我明天就要回去了?”
皇甫月道:“姐姐这么着急,也不多玩几天。”
南宫雨惜叹气道:“老太爷生病了,家里托人送信了,我必须的回去。”皇甫月看她幽怨的模样,忽然噗嗤一笑道:“我知道了,姐姐不想这么快回去。”
南宫雨惜道:“原本还想多玩几天呢。”皇甫月笑道:“怕是有舍不得的人吧!”
“哪有啊!”南宫雨惜道:“我这几天不都跟你在一块吗?”
皇甫月笑道:“那不是还给人家当了半天丫头吗?”南宫雨惜大窘,道:“你个死丫头,你就知道拐了弯的数落我。”
皇甫月笑吟吟地道:“诗来!”南宫雨惜道:“不是都给你了吗?那还有啊!”皇甫月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叶小侯爷专门给你写的那首呢。”南宫雨惜脸刷的就红了,道:“你个死丫头,鬼精着呢,什么都瞒不过你。”
皇甫月道:“姐姐!白天诗会的事早已传的满帝都人尽皆知,叶小侯爷斗酒诗千首,而姐姐作为其中的重要人物,一举一动怎么能逃过那么多双眼睛。”
南宫雨惜呸了一声道:“谁知道这纨绔子弟,怎么就忽然间有如神助,诗如泉涌,帝都这万千士子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皇甫月笑道:“别岔开话题,诗来!”
南宫雨惜横了她一眼,从贴身的衣袋中拿出一张叠的极为整齐的纸张。皇甫月打趣道:“哟!这还热乎着呢,我闻闻,好香啊!”
南宫雨惜凝脂般的脸面忽然红透,道:“死妮子,不给你看了。”皇甫月将那首《锦瑟》打开,半晌不语,“果然天纵的才华。”
南宫雨惜笑道:“怎么,后悔了?早知如此,当时人家调戏你的时候,你从了不就完了。这会搞不好已经是诗圣夫人了,那还不是要多少诗,就有多少诗啊!”
皇甫月听她如此调笑,脸色唰的一下也红了,进而眼睛一转道:“姐姐,我有一句没有读懂,可否给妹妹解释下?”南宫雨惜疑道:“那一句?”皇甫月一本正经地道:“就是这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南宫雨惜一愣,“好啊!你这死妮子,竟在这等着我呢!”说完就出挠她的痒,两人在屋内乱作一团,良久,两人都安静的坐着桌前,南宫雨惜道:“他当时喝的醉熏熏的,而且挥笔就写,你会觉得他会对姐姐有意思。”
皇甫月道:“他有没有意思,妹妹我不知道,但是有人好像却动了凡心。”
南宫雨惜道:“乱想什么,姐姐只是有些看不透这个人,原本你口中的纨绔子弟,怎么一夜之间,不但诗才惊艳,而且还成了夫子的关门弟子,帝国未来的少夫子。”
皇甫月道:“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我这些年的书是白读了。”南宫雨惜道:“咱们一介女流,都无所谓了,看看帝国这万千学子,不知道作何感想,尤其追你的那个孟天尹,估计死的心都有了。”皇甫月怒道:“姐姐以后不许再提这个人。”
这一夜,孟府。
一名全身赤-裸的侍女被孟天尹绑在床上疯狂的鞭挞。嘴被堵上的侍女发出呜呜的哀鸣,面色扭曲的孟天尹鞭挞完毕扑在侍女血肉模糊的身上疯狂的承欢。
奄奄一息的侍女被抬了出去,孟天尹用剪刀在自己身上划出一道道伤口,鲜血泉涌而出,他浑身颤抖的蜷缩在角落,一双眼睛却散发出野兽般仇恨的光芒。跟平时自诩风流,潇洒不羁的白衣书生判若两人。
这一夜,皇帝陛下在刑部呈上的紧急公文上批示两个字——严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