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龙游极北
箫声呜咽。
离开百禽岛后，孔雀情不自禁地抽出仙器乘龙。《碧海潮生曲》里带着一股凄迷景况，流泻在苍茫大海上。鸥鹭翔集，大群大群围绕那小山样的庞大灰鹤。箫声如泣如诉，婉转凄凉，那些鸥鹭唉唉鸣叫，越聚越多。
孔雀心中不断回响着无蝶宫主死前呢喃的话语：“……千秋北斗，瑶宫寒苦，不若人间眷侣，百年江湖……”他心中似有所悟，梦蝶、阿颜、扬依诸女的倩影仿佛就在眼前飘摇，又似在耳畔轻声呢喃，一时间箫声里更加怅惘幽咽。
“哇！”突然一声啼哭刺破了幽咽的箫声。孔雀心中一紧，连忙收起乘龙，抱起身边的龙儿。
“龙儿怎么了？小金欺负你了吗？”孔雀狠狠瞪了旁边搔头弄耳的小金一眼。
小金噘起嘴巴，一副很是委屈的样子。
“没有。我听大哥哥的箫声，想起娘亲了。”
孔雀心中恻然，一下抱起龙儿。小黑龙王族封印解开后，已经蜕变成了一个面如朗月，白净可爱的小男孩，乌黑的眼睛，长长睫毛下挂着泪珠。
帮龙儿拭去泪珠，孔雀严肃地道：“龙儿，你娘亲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娘亲死了，孔雀哥哥不用骗我，我知道。龙珠里面记载着有，如果没有了内丹，没有了龙珠，我们不死龙珠就会死。”龙儿哭泣着打断了孔雀的话。
“是的，你娘亲死了。但还有孔雀哥哥，还有阿颜姐姐。我们都会保护龙儿。”
啾啾，小金突然跳到龙儿跟前，毛茸茸的拳头不断敲击胸膛，竭力做出器宇轩昂的样子。
孔雀和龙儿不禁莞尔。
“对，还有小金哥哥保护龙儿。龙儿不怕。”龙儿看到小金的样子，果然小孩心性，“扑哧”笑出声来。
“不过，龙儿饿了……”龙儿乌黑的眼睛滴溜溜望着孔雀，嘴巴微微噘起，声音低了下去。
“龙儿要吃什么鱼？还是大龙虾？海蟹？孔雀哥哥给你抓去。或者是，鹤肉？”孔雀说着说着故意使劲踩了踩脚下的灰鹤。
这灰鹤背脊像是一座平台，载着小金孔雀龙儿三个，还剩下几十平方米大小空间。层层叠叠的羽毛里面泥土肥沃，虫蚁横生，甚至长出了星星绿草，完全可以躲得住龙儿幼小的身体。短短几天，龙儿已经把这当成了游戏乐园。
“使不得，使不得，千万使不得！”摩崖鹤老摇头摆尾，吓得连连大叫：“好龙儿，老鹤的肉又硬又臭，怎么比得上那些鱼儿新鲜。你要吃什么，老鹤现在就给你抓来。”他这一骚动，顿时孔雀脚底晃荡起来。孔雀连忙抱起龙儿，一脚狠狠踹向灰鹤背脊，厉喝道：“老实点！”
要知道，这周围全是莽莽苍苍的海水，一望无际。一路向北，除了有时候可以碰到那亘古不化的硕大冰山，便没有见到一块土地。
“孔雀公子，我说，今天是不是可以给我服三颗寒冰七转丹？”摩崖鹤老殷勤无比地将一条条海鱼挑上背脊后，颇有点恃功邀赏的意思。
孔雀眼角一扬，刚要说话，却听到那稚嫩的声音道：“不给。你天天给我们吃这些生鱼，臭也臭死了。根本就是没花心思帮我们找吃的。孔雀哥哥，不要给！”
龙儿边咀嚼着鲜嫩的秋刀鱼，边含糊不清地说到，不停向孔雀调皮地眨巴眼睛。孔雀向龙儿翘起大拇指，然后点头道：“嗯，龙儿说得有道理。老鹤，你就死了那个心思。什么时候让龙儿吃上美味，什么时候我就给你服食两颗寒冰七转丹。”
“好好。”摩崖鹤老没奈何地摇摇头，心中对孔雀之恨无以复加，暗中愤愤地想：“奶奶的，不死龙族中人，什么时候不是吃生鱼生肉的？明显是借口。”不过他不敢说丝毫怨言，当孔雀将寒冰七转丸丢过来时，他一扬巨大的头颅，无比准确地将丹丸吞进肚子里，顺便给了孔雀一个无比谄媚的眼神。
孔雀看到摩崖鹤老那副小人德性，心里暗自偷笑。其实这什么寒冰七转丹，根本不是什么丹丸毒药。而是不死龙族为了加倍修炼功法而特意炼制出来的，丹药奇寒无比。每服用一颗，什么就有不同部位会产生冰寒之气以助修炼。如果不是不死龙族之人，根本承受不起冰寒冻气。那老鹤每服用一颗，身体便会有一处冰寒无比，而头天冰寒的部位却会痊愈。这导致他以为那寒冰七转丹真的是在替他逐步化去身体寒毒，而对孔雀越发恭敬。这让孔雀放心无比地解除了他鹤喙上捆绑的困龙引。
“你好好表现，如果我一高兴，说不定在去不死龙宫的路上，就把你身上所有毒给解了。”孔雀悠然道，接过小金抛来的一条鱼，慢慢嚼了起来。
摩崖鹤老闻到头上传来的鲜鱼味道，肚子不争气地雷鸣起来。妖族若是化出原型，便对食物需要和那些没有修炼成人形的兽类一般无二，需要补充大量食物。他眼睛怒然睁大，那细雨般密集的离合神光，嗖嗖嗖直接插向水里，一条条死鱼一会就被挑进鹤喙中。
吃饱喝足，孔雀坐在鹤首上，呆呆地遥望北方。天空中朔风浩荡，那遥远的地平线除了缥缈白云，就是茫茫大水，不知道何时才能看到陆地。
小金和龙儿不知道躲到哪片羽毛下玩耍去了。百无聊赖中，孔雀心中一动，困龙引随心念缓缓从手心抽出一根。困龙引上诡异的黑焰缭绕，孔雀无比陌生地望着它，心里陷入了又一个谜团里。
“孔雀公子可要小心，我这羽毛十分容易燃烧。你可不要随便玩火。”
感觉到头顶传来火的热力，正埋头吃鱼的摩崖鹤老慌了神，连忙劝告孔雀。
“喂，老鹤儿，你说这火焰是‘九幽冥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孔雀手指重重在鹤头上叩响。
“孔雀公子都不知道，我老鹤怎么会知道……”摩崖鹤老话没说完，孔雀手上力道又重了几分。
“哎呀，轻点轻点。”摩崖鹤老大声讨饶。孔雀刚才敲到鹤喙上了，而且用的是仙器乘龙。那鹤喙前几天就被孔雀拳头砸得够呛，现在还隐隐作痛。
“你这死鹤，总是要敲打几下才会变聪明点。”孔雀戏谑道，手上滴溜溜翻转着质地温润的乘龙。
“九幽冥焰，是仅次于那些真人丹炉里三昧真火的地狱焰火。相传是阎罗王为了惩罚那些无恶不作的歹人魂灵，而升起的地狱孽火。当年妖族侵入人界的大战中，曾经有信奉魔主的人使出来过。不过火里比你这凶猛多了，那火焰能将活物的魂灵都烧得魂飞魄散。就算是到了元婴期的修真者，在这妖火面前，也常常连元婴都一起消亡。”
摩崖鹤老含糊不清道，嘴里大口大口吞下海鱼。这庞大身躯甚是消耗食物，他半天都没吃东西了。
孔雀听后，低头看着异变的困龙引，心中已明白几分。估计是他被大魔主占据身体后，大魔主有部分残余力量融入了自己妖力元气中，直接导致了困龙引的变化。至于现在困龙引上缠绕的九幽冥焰为什么没有摩崖鹤老说得那样猛烈，应该和梦见大师还有自己身体另外一个神秘力量——那幽蓝眼眸的青年人力量牵制有关。
孔雀心里默默运转八门玄法，先将周身妖力分散到四肢百骸各处，然后慢慢一点点聚集妖力向丹元汇聚。
他这几日早就发现，从经过无蝶宫主内丹丹元洗礼后，不仅无蝶宫主的内丹变成了孔雀的妖力，而且一举突破经门、商门。突破前四门后，孔雀原本混沌一团的丹元，虚无缥缈的宇宙里仿佛挤入大量星辰，无数妖力不断填充虚无的丹元，渐渐地，又不断碰撞中凝聚成一颗小小的内丹。这内丹小若丸卵，却像太阳一样，无数妖力开始围绕起运转。
孔雀惊奇发现，自己除了妖丹之外，另外旁边居然还有一个丹元。那重重包裹的妖力里面，居然还有一个混合了黑色的幽冷魔气、佛光和一种类似于妖力的元气三者汇聚到一起形成了一个太阳般的丹元。两颗丹元，在丹田之中互相牵引互相游弋，如太极图中的黑白双鱼，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每当孔雀抽离一丝妖力，相应的就有部分幽冷魔气跟出来。难怪这困龙引上有那九幽冥焰！
这是什么力量？发现丹元里的秘密后，孔雀顿时呆住了。两股风马牛不相及的力量，居然形成了太极双鱼，而且在丹元中相安无事。这如果换成其他人，恐怕早就被两种力量的碰撞爆掉了吧！
马上，回过神来的孔雀血液开始沸腾。太极内丹，哈哈，太极双鱼内丹！丹田中的两颗内丹，竟然在互相流转，彼此交流影响，带动着身体妖力一遍又一遍地大周天、小周天运转。这种流转，赫然是发生在孔雀没有修炼八门玄法的时候。想明白这件事情，孔雀心中欣喜得一时间忍不住大声呼喊。
“啾啾。”
“孔雀哥哥！”
一片硕大如伞的羽毛下钻出两个脑袋。小金和龙儿吃惊地望着孔雀，不明白他干什么突然大声欣喜若狂地呼喊。
孔雀脸上的笑容逐渐尴尬，他感觉小金和龙儿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我……我没事情，真的没事情。你们自己去玩！”
两小望着孔雀叹了口气，身影重新消失在层层叠叠的羽毛里。
无端就刮起了风雪。天空铅灰色的阴云密布，似乎随时要垮塌下来。朔风阴寒，孔雀特意命灰鹤降低了飞行高度。
自从前天捕食了那条十米来长的鲸鱼后，摩崖鹤老就再也没吃过一条像样的大鱼。只见百米下的海面，遥远的地平线隐隐浮现出一线雪白。摩崖鹤老风行速度风驰电掣，那雪白逐渐扩大，最后竟高耸入云，层层叠叠，原来是一座浮游的冰山！
那冰山晶莹透亮，远远看去每一块冰面都如水晶般闪耀夺目光芒，嶙峋的冰刃直插天空，越接近便越能感受到冰山森冷的寒冻之气。远远便能看到纷纷大雪自天空降临，那冰原上更是银装素裹，妖娆美丽。
孔雀眉头突然微微皱起，侧耳朵倾听。他现在商门已突破，全身肉体机能达到顶峰，就算是摩崖鹤老这种老妖怪，如果不用千年妖力刻意去探寻，也不定有孔雀听力敏锐。
“孔雀公子，我们要不要绕过去？前面似乎有些不太平。”摩崖鹤老用神念小心翼翼问道，飞行速度立刻降下来。
“有些不太平？”孔雀哑然失笑，心道：“这摩崖鹤老还是不老实。明明是非常不太平。”远远便能听到那力拉蹦坏之声，轰隆隆，轰隆隆。冰雪飞溅，大团大团的飞雪从峰顶呼啸着打着滚轰击下来。
冰山脚下，虽然隔了数十里，孔雀锐利现在远胜过鹰隼，清楚看到一团黑色影子和一团白色影子纠缠着。两团影子的每一次碰撞，冰山就震动一下，那雪块滚滚跌落。
“上去看看。”孔雀淡淡道。到底是什么妖兽，竟然有如此惊天动地的本事？
“龙儿，不要胡乱跑动，到孔雀哥哥身边来！”
随着越来越靠近冰山，龙儿和小金也看清楚了冰山脚下的两团巨大身影。
“你们只被允许在水下捕猎，谁让你上来的，长虫！”说话的是一头五米多高的白色人熊，它对面是一条身子盘曲一团的银白蛟龙，那蛟龙少说也有十几米长，即使是盘曲着，跟那人熊一般高，口里喷吐着白茫茫寒气。
“最近海底冰封海域发生不死龙族的战争，鱼虾全都散了。我不得以才出来寻找食物，已经跟你解释了多次，你真的还苦苦相逼呢？”
娇滴滴的声音，竟然从一条蛟龙口中传出，听到耳朵里，孔雀一时间真不能接受，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摩崖鹤老小山样的身体，盘旋在冰山上空，投下巨大阴影。两个虎视眈眈，对峙着的人熊和蛟龙，注意到天空中的庞然大物，双双停止了动手。
“来者可是西极摩崖一族中人？”那人熊声音恭谨，向天上呼喊道。
“嘿，没想到极北冰熊一族的人眼神这么好使。我正是——”摩崖鹤老看到那冰熊恭恭敬敬的样子，心里甚是得意。他这些日子一直受孔雀的鸟火，现在一下享受到多日前的那种世人对自己的恭敬，马上想大声报出自己名号，吓唬吓唬极北冰熊族的小辈。
孔雀适时地用乘龙戳了戳灰鹤大头。疼痛让摩崖鹤老恢复了清醒，也认清了现实——在八十一颗寒冰七转丹服用完之前，不论做什么事情都要以孔雀马首是瞻。
“下面的那——那小姐可是不死龙族中人？”孔雀挺直胸膛，站在灰鹤巨大头颅上，清清嗓子朗声问道。
那银灰蛟龙心里兀自忐忑不安，看到摩崖鹤老那庞大身躯的时候，她整个心已提到嗓子眼了。不死龙族可是被流放的妖族，只能出现在极北之海的冥海底下，这是千年来的规定。如果出现在岸上，是会被众妖族群起而攻之的。
“我是不死龙族的阿眉，住在堕石冰山底下！”阿眉恭谨道，并向孔雀行了一个不死龙族对待高贵客人的标准礼——身体匍匐在地，单膝曲起。
孔雀感觉到自己手里牵着的小手在微微颤抖，瞥了龙儿一眼。小东西呼吸急促，想来是第一次看到除了她娘亲之外的族人，故而万分激动，眼睛不时去看孔雀。
“龙儿，沉住气。你以后可是不死龙族族长，现在这么急躁，以后何堪大用？”孔雀低声告诫道。
“哦，原来真是龙族族人。你为何和那冰熊发生冲突？”孔雀听到那蛟龙亲口承认是不死龙族，心潮汹涌。那么，很快就可以到达不死龙宫了不是？
“我在冰原上寻找食物，不料这死狗熊偷袭我，而后一再苦苦相逼。不得已，我才和他争斗起来……”阿眉见孔雀并没责怪自己的意思，才将事情经过说出来。说出来后，心中忐忑。毕竟能坐在那么大的妖鹤身上的人，其在妖族的尊崇地位也可见一斑。
“哦，原来是这样。不过，不死龙族不是不能出现在冰原之上的吗？”孔雀不动声色道。
“尊上英明！”那熊人见孔雀对蛟龙质问，顿时大声喝彩。他本来与这蛟龙打得难分难解，如果有这妖鹤上的人帮忙，收服蛟龙就轻而易举了。嘿嘿，蛟龙袍子在冰熊一族可是无价宝物。
“不过，那蛟龙本无意出来。只是战争所迫，才逼不得已出来觅食。而你却向杀死她，这是何故？你难道不知道老家主曾经说过，妖族中人不得自信残杀的禁令吗？”孔雀略一沉吟，突然一下向那冰熊厉声喝道。
“不死……不死龙族已被驱逐，尊上难道不知道吗？”熊人听孔雀突然口气一转，倒有向自己兴师问罪的意思，一下慌了，不过仍是紧紧抱住多年前不死龙族的驱逐令不放。
“连老家主当年都只是驱逐不死龙族，而没动手杀害。你今天却要动手杀这蛟龙，居心何在？难道你比老家主还尊贵？”孔雀话语里，冷冷透露出杀气。
那银色蛟龙，本来悬在空中的心，随着孔雀的话一下落地，那三角蛇头在地上叩响，“尊上帮我做主！”
“你是谁？居然敢在我极北撒野？！”那人熊见孔雀面露杀机，一下激起凶悍之气。挺起胸膛，向天空怒然喝问道。毕竟，这里是冰熊一族地盘，任何一个妖族都要看冰熊一族三分薄面。
“我是谁？”孔雀嘴里玩味着这句话，悠然道：“我坐下坐骑，就是西极摩崖的摩崖鹤老，你说我是谁？”
石破天惊。那熊人打了个寒战。摩崖鹤老的名头他自然听过，摩崖一族的第二把手，摩崖鹰仙的义弟。妖族中竟然能让摩崖鹤老当坐骑的人，老家主好像都没这么大排场啊！熊人脸上顿时一片死灰。如果这人想杀自己，岂不是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不行，极北之海竟然来了个这么大的人物而长老们都不知道，一定要回去告诉族长。而且看起来……来者不善！
那熊人灵智早已开窍，当然不是笨蛋。他突然一头向冰原靠海的地方迅速撒腿就跑，没跑几步。不料蛟龙阿眉自从发现孔雀隐隐站在自己这边后，就暗自留心那熊人。刚才与熊人搏斗，由于自己身份关系，她一直不敢尽全力气。这下一点顾忌都没有了，嘴里突然喷出一口耀眼的寒冰气团。那冰咧之气一出，所过之处连水汽都为之冻结，到了冰熊身后，竟穿透那厚厚的冰熊脚底板，将他双腿和冰缘整个一起封冻起来。
孔雀吹了下口哨，轻轻敲击摩崖鹤老的头颅。灰鹤通过这十几日和孔雀接触，已明白他的性子，自然知道孔雀心意，孔雀是想在那蛟龙面前卖弄一下。灰鹤身形突然加速，如天宇流星，一团灰色的巨大影子猛地罩住行走不动的冰熊。
在冰熊惊恐的目光中，整个身体瞬间被那巨大的鹤喙撕成碎片。
“龙儿，可以下来了。”
孔雀对龙儿和小金招呼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