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
我与你不一样,你的剑这样倾诉着。
我与你,不一样。
所以我,要走的是与你不一样的道路。
但是,其实在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无法飞翔的鸟儿,根本,不快乐。
一年后。
同样的春季,漫天的樱花。
真央灵术院中的园林,颤动的树枝,鸟啼与风变为清脆的歌声回荡在空旷的学院里。
名为市丸银的少年倚靠着树荫,坐在草地上。
微风簌簌刮着,树枝上有花瓣滑落,仿佛化作了一层绯红色的薄雪,卷入飘舞的浪潮中。偶尔有小花瓣飘落在银发少年的发间,睫毛上,最后融化消失在每一寸肌理。
所谓毕业嘛,也就是这么回事吧。
在那毕业典礼上部分应届的六回生还会感慨一下时间与岁月的流逝,会为自己过往的学业进行总结,以及对未来的展望,还会为学院导师的鼓励演讲而兴奋或者激动。
真是元气满满呢。
果然,自己和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
区分自己与他们的并非是地位与才能这般浅显的事物。
世界,是残酷的。
每一位死神的生命,存在和工作,都无时无刻的在与死亡打着交道。
今天安好,明天便命丧黄泉,这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甚至这一刻还说着话,但是下一刻也许就死了。
死神们嘴上不明说,心里都明白得很。只是见证着身边的死亡,感受着身边的死亡。但是即便是时刻与死亡相伴的死神,也不会乐于见到自己的身边经常出现死亡。
所以绝大多数强大的死神,是不会去选择一个看上去就很短命的家伙作为友人的。
更何况,自己的世界在那一天,就早已由光明变为黑暗,最后变成了茫茫的灰白。
好像天空也变成了灰色。
在那名少女重要的事物,被某个男人夺走的那天。
我是蛇。
自那天起,自己便化身为蛇,肌肤冰冷,毫无感情,利用舌尖寻找猎物并四处爬行,遇到感兴趣的家伙就将之完全吞噬。
是的,我就是这样的生物。
这片灰色的苍穹里,只有零星的光辉旋转飞落支撑着那近乎腐朽的世界。
为了将少女那重要的事物拿回来,
为了将少女那重要的事物拿回来,仅仅是这个理由而已。它也许任性幼稚,也许荒唐可笑。然而无论如何,那是自己毅然选择的方向。将那份光辉补齐,是以放弃一切,付出一切代价所作的选择。
所谓友情,所谓普通人的生活,均不为我所有。即便有,那也不过统统只是随意造出的假象。
再说,无论怎么样,从入学到毕业,也不过是仅仅一年而已。
一年,只是一瞬,弹指而过的一瞬罢了。
不过,一年时间之内完成所有学业的自己,似乎被外面的人称作天才呢。
这样最好,那个男人一定会注意到自己,如果自己这份天赋能够被他认可的话。
如果,他真的认为自己拥有不可多得的才能。
那么等待着自己的便是两边的交界,或是将少女是去的事物夺回来,揭开那黑暗中隐藏着的隐秘。
或是,坠入无尽深渊。
“呦。”
陌生同时又有些熟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冷不丁冒出的一句话,让市丸银浑身汗毛竖起。
市丸银一脸疑惑的仰头,看见坐在树上的那道身影。
那是一名个子不高,身材极为瘦削的年轻人,过肩的紫发泛着微微的暖光。年轻人的五官还算完美,只是眼睛的形状过于狭长,所以显得他好像一直都在眯着眼睛一样。
形象很美好。唔,除了他手里拿着的旱烟杆之外。
而最显眼的则是在普通的死霸装外面披着的一件脖领处挂有金穗的纯白色立领羽织,那上面还绣着一个六边形的徽记。
在整个静灵庭中,羽织就代表着身份与阶级,即便是高高在上的中央四十六室也只有一件短袍而已。只有各番号队的队长,以及四大贵族的嫡系才被允许穿着羽织。
“啊啦,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别人的后面,真可怕呢。”
这名男子,市丸银认识。
“四枫院君。”
按理来说同班同学应该不仅仅只是认识这么简单的关系而已,但是虽然每天都能相见,这名男子对市丸银来说却仍然是个谜。
不仅仅是因为在一年前他轻而易举的战胜了自己这么单纯的理由,也许是都拥有那种即便被人海淹没,但却依然能够绽放出光芒的特质。在同一个教室,在同一个道场,或是在同一个训练场,每天都会有这样的一个家伙在自己的不远处,即便大多数时候这个人只是安安静静的沉默寡言,但是或多或少的注意是免不了的。
“说什么蠢话,这一年里我每天都在这里打发中午的时间。”
名为四枫院雷鸣的青年抽着旱烟的嘴角扬起,向下瞥了一眼。
“我早就在这里了,只不过刚刚睡醒而已。”
一年…..吗?
差一点就忘记了,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在一年之内就毕业呢。
而且这个人是一定会进入由他的家族所掌管的二番队,还有传言说他似乎准备直接挑战二番队的现任副队长。
真是,无论何时都走在自己前面呢,这个男人。
这应当就是被称作羡慕的情感吧?
是的,我羡慕这个人。
哪怕只有一点点线索,这个人似乎都能够洞悉每一个细节。但是他却从不介入,只是什么都不说,也什么也不做,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一切就那么发生,等着最后答案揭晓时众人的神色。
最后,躲在一边笑靥盈盈的偷笑。
他无论何时都是直言不讳,有话直说,经常以高高在上的姿态随意的说出伤人于无形的激烈言辞,而且语毕之后就拂袖便走,只留下目瞪口呆膛目结舌的对方。
转身之时,脸上同样会挂起那笑靥盈盈的偷笑。
心情好的时候会变身为话痨,还会露出像是渗入白色阳光般的笑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缄口不言,向外散发着排斥别人进入的气场。
事后,任凭外人对他评价的声音如潮涌来,却一刻也未曾把这种事放在心上,最多只是不在意的笑笑而已,如此平淡,看起来无论何事,无论他人对他做下任何评价,都是一些无关痛痒小事罢了。
没有人知道这个人究竟从中得到了什么,或者想得到什么。
似乎他只是一个贪玩的孩子,无论说什么样的话,或者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因为什么复杂的理由,也没有多么艰深的考量。
似乎只是因为任性贪玩而已,喜欢新鲜刺激的东西,喜欢在他人的身上获得乐趣。
“呀嘞,市丸君也是今天入队是吧?”
市丸银还在想着,就听见树上的人轻声说。
“几番队?”
今天的他心情似乎很愉快,竟然会主动与他人说话。
“似乎是,五番队吧。”
几片樱花瓣飒飒的飘了过来,像是舞动的蝴蝶,市丸银将细小的眼睛眯成两条线,嘴角翘起自然的弧度。
“唔,五番队….吗。”
怔了怔,雷鸣的眉宇间闪过一丝异色。
提到五番队,果然第一个还是会想起那名传授自己鬼道知识的副队长。那位心绪平和,眼藏静谧,有着温柔的风貌﹐经常带著文静笑容,如同无比安稳的火一样的男人。
“市丸君。”
一时有些恍惚,沉默了一会之后,雷鸣似乎很开心的轻轻笑着。
“我这个人呢,是很敏感的。”
蓝染惣右介,这个男人那温柔和蔼的声音,样貌以及姿态让人没办法质疑是不是装出来的。
但是。
正是因为这份与生俱来的敏感,他无时无刻都在观察着周遭的细节。也因为这份敏感,他从未猜疑过任何人,却也从未相信过任何人。
那个名为蓝染惣右介的男人身上的光芒并不耀眼夺目,但是却能将人的目光牢牢吸引。
一名拥有这种特质的男人,却在韬光养晦。
这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情。
至于韬光养晦的他在爆发能量的那天究竟要做什么事,是好事,或者是坏事。
这重要吗?
不重要吧。
蓝染惣右介,无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无论现在的他是不是真正的他,还是统统只是他随意造出的假象。
在雷鸣眼中,他只是一种人。
为无聊的生活带来起伏,波澜和趣事的人,仅此而已。
而这名叫做市丸银的少年,也同样拥有某种特质。
无论迫使市丸银去五番队就任的理由是不是蓝染惣右介,这两个有趣的人以后都会在同一番队里任职。
何等有趣!
“嗯?”
市丸银隐去笑容,他现在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上面那名紫发青年的话很出乎他的意料,他很疑惑为什么雷鸣跟自己说他很敏感,这似乎和他们之间的谈话没有任何关系。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突然想起了一年之前斩术课上的那次演武。市丸君。”
然而,坐在树下的他,无法看到紫发青年脸上那笑靥盈盈偷笑。
“呐,市丸君,你知道吗?”
雷鸣的心情非常愉快,对于这两个人在五番队见面之后究竟能碰撞出什么,他抱有非常大的期待。
“绝大多数人在战斗的时候,都会先采取观望或者试探的策略。”
“什么嘛?四枫院君,有些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伸出手挠了挠头,市丸银转过身注视着树上的紫发青年,又宽又薄的嘴划出一道弧度。
“一般来说,如果在进入战斗之后马上开始正面猛攻,那么无非只会有两种原因。其一,不会估量敌我差距的正蠢材。其二,自身的力量远强于对方。”
雷鸣轻轻的吐了一口烟,嘴角扬起,瞥了一眼市丸银。
“但是呐,市丸君看起来并不是蠢才啊,更何况你我二人的力量又似乎没有那么大的差距。”
紫发的青年挑了挑眉,丝毫不感到紧张的抽着旱烟。
“呐,市丸君,你想证明什么?证明你的才能何等的优秀吗?”
并且他嘴角一直含着笑意,而那弧度似乎越来越夸张。
“又或者,你想要向谁证明呢?“
听到这番话,市丸银的笑容僵住了,变得有些惊愕,怔怔地看着上面的那道身影,已经说不出话。
“什么嘛,我可不像四枫院君一样拥有那么好的出身呢。”
但是随即,那种习惯性的又宽又薄如同蛇一样的微笑又浮现出来。
“身为平民在学院里努力的证明自己,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四枫院君。”
“哦?”
市丸银看见上方默默站起来的紫发青年轻轻笑着,他将头发系成个马尾,把斩魄刀系在腰间,似乎要离开了。
“嘛,算了,今天我的废话有些多,请务必不要在意,市丸君。”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带着浓浓的蛊惑,但是听上去却很愉快。
“对了。”
似乎他刚刚想使用瞬步,但是突然又停了下来。
“我想,如果你出了什么事,你那位小女朋友一定会痛不欲生的。”
“多保重,市丸君。”
话音落下,银发的少年只能隐约看到对方冲他缓缓地挥手告别。
之后,那青年便突兀的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