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匆忙回归的夏天,冲乱了飞鸟的迁徙。
之后。
世界便一瞬间黑暗无边,再一瞬间狼烟遍地。
他,怎么样?
他,与她,会有卷土重来的那天吗?
在占地比较大的四枫院家的东侧有一个露天的道场。家里的两名主人时常都会在这里练习,因此各种修炼时能够被使用的道具都会被摆放在那里。
毒辣的仿佛要将人灼烧的烈日径自在天空的中央张牙舞爪,空气中飘荡着花香和檀木的味道,蝉鸣叫的声音仿佛在遥远的彼方,又好象就在耳边,模糊而清晰。
面对面盘膝而坐的两人,在道场内相互敬礼。
左手边的是一名女性。
纤长的躯体,健康的麦色肌肤,深紫色的短发任其自然的披散至耳际。服装是黑色的紧身衣,下身则是与普通的死霸装相似,但是上衣的左右两只袖子,与几乎整个后背都是没有布料的,露出了绝大部分的背部与两条手臂。
她慢慢起身,没有摆出任何架势,只是随意的站在那里。
而另一人则。
“小鬼,你这个样子真的可以吗?”
看着对方的架势,女性发出了疑惑。
她对面的那人,是一名年纪尚轻的男子,那是极其单薄削瘦的身形,看起来似乎一碰就会断掉,犹如锐利的刀尖。穿着黑底的振袖和服,绘着枫红时节的图案,留著一头浓密的深紫色长发,与面前的女子同样不加任何修饰,只是在肩膀附近扎了起來。
整个人给人一种中性的感觉,他的侧脸轮廓在阴影下也如同少女一般。
而让那女子疑惑的架势,正是与前者一模一样的,若无其事站在原地,无法被称作架势的架势。
“没关系吧。”
年轻人眯了眯原本便被眯起的眼睛,旋即露出雪白的牙齿笑笑。
“没关系?。”
女子脸色微变,却仍旧慢悠悠地说。
“我劝你还是不要小看我哦。”
很少有人。
很少有人敢于在空手的情况下,面对着她,还做出这样一幅轻松写意的姿态。
很少有人敢这么做。
只因为她叫四枫院夜一。
她的白打,天下无敌。
但是。
年轻人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叹了口气。
同时将两脚之间的距离加大,重心下压。
“是你,在小看我吧。”
然而很不巧。
作为整个尸魂界中唯一具备着有可能超越其姊的白打才能的人,这名叫做四枫院雷鸣的年轻人便属于那极少数人的范围之内。
“姐姐呦。”
这是一个信号。
整个尸魂界中在白打技巧方面最强的姐弟二人之间的激突,在这拉开了序幕。
他们的身形都消失了。
消失了,他们的速度快到只能被如此形容。
而声音响起。
消失的二人在场地中央正面冲击在了一起。
那是完全相同的架势,一模一样的攻势,雷鸣的拳与夜一的拳两相交抵。
仅仅是这一简单的动作,周围就扩散开了强大的劲风。
让人难以想象,拳与拳相交竟然会发出轰鸣般的巨响,以两人为中心,爆发出了几乎可以被肉眼看到的穹形冲击波。
直径达到数米的震动席卷席卷在宽阔的道场中,贴在窗子上的纸张破裂,摆放着修炼道具的木架倒塌,就连整个屋子都几乎随着这一击而颤动了起来。
但是,就在冲击波爆发开的一瞬间,二人都已不在原地了。
两个人身形交错。
“噢?不错嘛!”
她感觉血液有些沸腾,不知是那完全投入战斗中的紧张感,还是对面那孩子的成长,总之某种事物让其很愉快。
“这可不是全力啊。”
雷鸣兴奋的打磨着犬齿,全身蕴藏着的犹如野兽一样的气息,一下子膨胀了两倍左右。
不单单是气息而已,简直就像是他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中蕴含着的重量和力量,都被增加了数倍一样。
与此同时,他脸上浮现出的是极其愉快的笑容。
话音未落,两人再次行动起来。
以静灵庭中任何人都无法追上的速度,与静灵庭中任何人都无法抵抗的力量。
夜一压低的姿势犹如滑行一般急速移动过来,并从右下将腿向上踢起。那速度,还有那一瞬间的闪动,这些都让雷鸣反射性的动了起来。
脚向右迈开。
用左手臂将对方的踢击挡下。
并将身体侧移,时机掌握的很恰当,同时就这样趁势朝着夜一的面部,右手握拳再次挥舞过去。
但是这些都被她漂亮的躲了过去。缩回右腿,压低身体,与弟弟的手臂就差了一张纸的细微距离。
这场景不禁让人暗自哑然,这一连串的攻势与守势只是发生在眨眼的一瞬间里的事情罢了,两人用让人无法呼吸的速度将手臂与双腿一次次的击出,身位也不断交错相替,拳与拳,腿与腿,身体中每一处能够被当做武器的关节躯干从各种各样的角度被挥动着,交错着。
那如同射击般的足音,也随着他们的动作在道场中响彻。
在发出猛烈攻势的同时,面对对方的攻击则是躲避再躲避,抵挡再抵挡,两人眼睛中的焦距不断移动,好像是都可以将对方的动作完全捕捉到了一样。
没有繁杂的鬼道。
也没有精妙绝伦的招式与华丽耀眼的招数。
攻击中也完全没有包含任何深刻的含义。
这二人战斗中的精髓只是单纯的用身体发出压倒性的破坏力。
力量,速度,协调能力,肌肉控制能力,运动神经,反射神经。
他与她,凭借着的,仅仅是这些极其简单,朴素,基础化的事物。
双方的速度都快得看不清楚,只能隐约看到两个模糊的黑色人影,似乎混在一起拆不开。而他们移动的时候带出的残影完全是断续的,没有哪怕一秒钟能够停留在同一个地方。因为太过的快速,连续攻击而带起的声音几乎都是残缺的,变成了失去了数量的一块。
突然,二人极其默契的同时改变轨道,以最短的距离冲向对方。
轰!!
仍然是简单至极的碰撞,发出了尖锐的音色,并响彻整间道场。
两人身形交错。
同时。
其中的一人向后退了数步,终于是停了下来。
“切。”
名为四枫院夜一的女子,脸色十分不悦,咬着牙咂了咂舌,用着像是要咬碎臼齿一样的力气。
失算了。
刚才那最后的一次激突中,对方的拳从她头上猛的挥了下来,而她将手臂横着架起挡住了这一击。
虽然避免了被直接击中,但是仍然失算了,在接下攻击的同时,巨大的冲击通过手臂传到了她的手腕,身体,最后一口气到了脚底,那猛烈的冲击力让她产生了几乎全身剧烈震荡的感觉。
差一点就承受不住了。
她计算失误了,对于那孩子身体中蕴含着的如同猛兽般的庞大力量。
“呀嘞呀嘞。”
沉稳好听的声音从对面传来,还是如同平常那么的冷静沉着。
但是,不知何时,雷鸣那漂亮的脸蛋上竟然出现了一块淤青,将那份沉着端庄的姿态染上了一抹不小的瑕疵,而且能够清晰的听出他急促的气喘声,呼吸节奏也十分紊乱。
“真不愧是瞬神呢,不过如果只是力量的话,似乎是我这边更强啊。”
“嘿。”
夜一抹着额头上的汗,直直的注视着对面的小鬼,上下审视着,审视着那对于男性来说极其柔弱,削瘦的身体,也不知道这瘦弱的身体里怎么会蕴藏着那样巨大的力量。
沉默维持了两秒钟。
“好吧。”
瞥了瞥无力地垂在体侧的右臂,夜一忽地露出了苦笑。
“今次就算作平手好了。”
小鬼的最后一击将自己的整条右臂砸得完全失去了知觉,甚至连整个右半边的身体还残存着细微的麻痹感,连抬起一根手指都难。
突然。
年轻人怔了怔,突兀地站在原地不动了,然后僵硬的往前走,慢慢地伸出手去,把手覆盖在夜一的手臂上。
“姐,手没事吧?对不起。”
年轻人用力咬紧牙关,眼眶莫名就湿润了,以颤抖的嘴唇,发出了仿佛喃喃自语一样细微的声音。
“呃………”
望着宛如迷路的小孩子般可怜而又无辜的雷鸣,夜一轻轻的戳了戳他的脸,不禁觉得好气又好笑。
“臭小鬼,刚才打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想想这个?”
“姐……”
雷鸣紧紧咬着嘴唇。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猛地,雷鸣从正面抱住了夜一,一只手掌几乎可以把姐姐那削瘦的腰部都覆盖住,俯下身子靠在了姐姐的肩膀上,脸颊在纤细的深紫色发丝之间使劲地蹭啊蹭啊蹭,宛如一个快要哭出来的孩子,呆呆的像复读机一样只知道重复着这三个字。
“没事的,没有伤到筋骨,一会儿就可以恢复了。”
对于弟弟那罕见的蛮不讲理一样的撒娇无言以对,夜一只好用左手抱着他的头,仿佛哄小孩子一样,轻轻的揉了揉他的头发。
“好了好了,乖。”
“恩!”
像小孩子一样撒着娇的年轻人直起身子来,胡乱的蹭了蹭眼睛,然后眯起双眼露出了如同孩子般清澈透亮,傻兮兮的笑容。
“嘿嘿!”
果然是自己的弟弟啊。
夜一笑盈盈地看着雷鸣,如此想道,同时温柔地捏了捏他的鼻翼,就如同许多年之前,在他仍然是个孩童时那般的和蔼和亲密。
“说起来,今年的夏天好热啊。”
夜一抬起头看着天空,太阳在她琥珀色的眼眸上映过一道光泽。
这样的炎热在让人浮躁的同时也难以遏止的产生些许不详的错觉,夜一犹记得尸魂界曾经有过的几次动乱,包括那次尸魂界与灭却师之间的战争,似乎是雷鸣出生之后不久发生的事情,那种动荡的感觉和现在这种浮躁一瞬间产生了重合,虽然最后在护庭十三队与其附属的各组织的联合下都被压制住了,但是那种不安仿佛已经驻进了的内心。
然而她又想到现在的十三番已经不是以前的十三番了,静灵庭已经注入了更多的新生力量,力量也比以往强大了许多,这么想着夜一欣慰的看着已经坐在他前方的雷鸣,就算是今后又会有什么动乱,只要大家齐心合力,就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有什么不能够平定,没有什么不能够克服。
想罢,夜一暗自压压心头没来由的不安,略微活动了下尚有一丝麻意的手臂,然后便迈步向前,沿着用绯色毛毯铺成的小路,缓步走进四枫院家的大屋。
“是啊,否则我们也不会翘班啊。”
跟在姐姐的身后,雷鸣附和道,说完还附赠一个大大的笑脸。
“副队长和夜.一.大.人集体失踪,估计我的那位小辅佐官现在一定气死了,哈哈哈。”
“小子,你不会真的对碎蜂有意思吧?不过你如果真的想娶她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蜂家的人没准会乐得翻天。”
听着年轻人的话,女子露出一脸困惑,可还是微笑着打趣。
然而就在这时,雷鸣打断了夜一的话语,用相当认真的表情,质疑的口气回问。
“不要说我了,姐姐对她特殊对待,怕也不是出于什么单纯的目的吧?”
四枫院家的府邸是名副其实的豪门大宅,甚至说是宫殿也不为过,长宽各有几十米,但是灰尘反射阳光如此的明亮,看不到大屋的尽头。地板是原木色的,柱子漆成漂亮的红色,还画上了金色的鸢尾花。
大门被夜一一脚踹了开,瞬间,阳光扑面而来,空气中的微尘在光柱中飞舞。
“在家的时候就不要讨论那些事情啦,累死了累死了。”
女子自在大方的盘膝坐了下来。
夜一虽然是名门的千金大小姐,又是四枫院家的现任当家,但那些规矩礼仪在她身上是半点也别想看得到。
“夜一大人,雷鸣殿下。”
一名穿着绣有四枫院家六边形家徽白袍的老人走了过来,他好像没觉得半点不适,似乎对于年逾古稀的他来说,这是极其常见的景色。
而夜一只是淡淡地说。
“看茶。”
大气没喘一口,语气也很平静,似乎刚才踢门的是其他人,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夜一大人。”
老人点了点头,吞了口唾沫,哆哆嗦嗦地快步走出房门。
“……..呵”
注视着大大咧咧的姐姐,雷鸣耸耸肩摊摊手,旋即露出雪白的牙齿笑笑。
似乎欲言又止,但夜一用眼神示意他有话就讲。
“浦原那件事情你怎么看?”
夜一看着雷鸣,挑了挑眉,好端端的提到他做什么。
“他怎么了?”
“别装了,你指望着能骗得了我吗?”
最近雷鸣能够敏锐地感觉到了笼罩着浦原喜助的那份压抑的感觉。
雷鸣最近看到的浦原,都是一份闷闷不乐的样子,和以往的他大相径庭。虽然浦原喜助不是八番队队长京乐春水那般不受拘束的豪迈放荡,但本质上也是个开朗幽默的人,现在这种时不时变身为忧郁青年的样子,决计不对头。
看来那样东西的存在,还有它为浦原带来影响力度,远比雷鸣所估计的要强上的许多。
“你的意见呢?”
夜一看看天花板,又看看雷鸣身后摇曳的阳光,想了想又说道。
沉默了一会,在心中犹豫要不要和姐姐直说,毕竟对于雷鸣来说最重要的人,也是唯一重要的人,就是自己的姐姐夜一了,讲了也好。
“其实我担忧的并非是那个东西,而是浦原的性格问题。心慈手软,优柔寡断,他这样迟早会害人害己。”
年轻人眯起细细的眼睛,嘴巴也紧紧的抿起犹如一条细线一般,这一系列的表现都给人一种冷酷刻薄的感觉。
“他如果一直是这样的话,恐怕会有连累到姐姐的可能性,我怕我迟早会忍不住杀了他。”
夜一听到他这么说,不由得仔细望着雷鸣,后者一脸认真到不能再认真的神情。夜一垂下眼睑,她知道自己的弟弟不会说没有根据的话。
“你有把握?喜助可是很强的。”
夜一不动声色的反击回去。
“使用瞬閧便会具备与任何一名队长正面相抗衡的力量,退一步讲,在不使用瞬閧的情况下,即便浦原那家伙不顾后果在静灵庭中使用卍解,我就算没有办法获胜,但是拖着他保持不败还是能够做到的。”
嘴上这么说着,一向眯着的眼睛却微微的睁了开来,隐隐闪着自豪和兴奋的光芒。
“姐姐你似乎还从未见过我拔刀吧,鸣雷惊蛰这孩子是很强的,就算是现在的我,只凭借始解的能力,再加上瞬閧和其他技巧,我也有信心能够战胜现任十三位队长中较弱的那几个,就算他们卍解结果也是一样。”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的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见。
而打破这种安静的是年轻人嗫着嘴发出的,如同喃喃自语般细小的声音。
“除了姐姐之外,没有任何人是我下不去手的吖。”
夜一听他这么说,楞了一下,随即露出了苦笑,被弟弟这么坦荡认真的一说,她反而不知道要接什么好了。
望了他一眼,夜一强打起笑颜转移了话题。
“说起来,昨天我去找过小白哉哦。”
“哈?最近刚刚接手队务比较忙所以就没有去找他,今天还在想着过几天在贵族茶会的时候找他叙叙,姐你不会又去欺负他了吧?”
说道最后雷鸣不禁苦笑。
“我哪里有欺负他?!”
“还说,他这几年变得越来越冷冰冰了,我认为绝大部分的原因都是由于被姐姐捉弄而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噗哈哈哈哈
听到雷鸣一副正经的样子,甚至有些痛心疾首的这么说,夜一忍不住啪啪地拍着地板放声大笑。
白哉和雷鸣在性格方面差异很大。
雷鸣的性格里绝大一部分和夜一十分相似,想一出是一出,心机聪颖鬼灵精怪而难以琢磨,经常是鬼点子一个接一个,除此之外再加上那份沉着与冷静,这使得夜一想使用恶作剧欺负雷鸣这件事情变得难上加难。
然而小时侯的白哉在夜一眼中就太可爱了,炙热,嚣张,易怒,元气满满,这简直是天生应当被夜一欺负的绝佳对象。
要和白哉玩捉迷藏,然后等白哉藏好以后就忘记这回事,跑回家去看着小雷鸣枯燥的修炼,或者陪他读书,最后哄着弟弟睡觉到半夜,第二天朽木家管家到处寻找少爷的时候才想起来。又或者跟小白哉说要教他瞬步就把他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告诉他来追自己,然后飞快的用瞬步跑掉,跑回廷内就很快把其抛之脑后,直到晚上朽木家管家颠颠着来四枫院家要少爷。
“说起来,那时候小白哉一不见,朽木家就会上咱们家来要人,搞得像我拐了他一样。”
因为基本上他会不见都是你搞的鬼吧。
为自己那可怜的挚友默默的表示同情,在一个人最关键的童年时期,居然碰到了姐姐这样的女魔头,白哉会变得越来越冷冰冰的,与夜一多年来的欺凌绝对有无法割舍的关系。
雷鸣难得没有吐槽,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