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雎回到家,收拾了盘缠,并嘱咐家人明日发丧,然后就离家出走了。
第二天魏齐酒醒后,便疑心范雎未死,见野外仅存苇席,便派人至其家搜查,恰逢举家发哀戴孝,方信范雎的尸身为犬狼衔去,从此不疑。
公元前271年,秦昭王派使臣王稽出访魏国。
此时的秦国,由于孝公、商鞅变法奠定了富国强兵的坚实基础,又经惠文王、武王、昭王几代人的不懈努力,国势日益强盛。
秦国有个传统政策,荐贤者与之同赏,举不肖者与之同罪连坐。因此,秦国的有识之士,都随时留意,访求人才。
范雎游荡在民间,时时为自己的前途和生命担忧,以前虽然不得志,但尚且有一官半职,能安身立命,可现在不仅仕途黑暗,就连小命都保不住了。
他想过远走赵国或者秦国去谋事,但他一则怕出不了魏国就被魏军抓到,二来怕去了也不被重用反而被绑送回魏国来,到时更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于是他只能躲在民间,改名换姓为张禄,住在山洞,靠采野味暂时活命。
他现在很苦恼,还不如当时被活活打死或者留在齐国算了。
不过,齐国他是不会去的,那齐襄王不是他的主,去了也没用。
这日,范雎在街道上混,化装成乞丐模样,想寻找点奇迹。
范雎看到一个驾驶马车的小吏在城中一路大喊:“闲人闪开,秦国大使出使魏国!”
范雎见了,当下明白,这是秦国使臣来魏,于是便有了主意。
范雎心生一计,当下找了个乞丐,亲手写了张字条,叫他去某处,然后给了点小钱。
当夜,范雎的挚交郑安平冒着月色按照约定在荒郊野外找到了他。
二人见面,认出对方,都感慨一番。
范雎说:“我在魏国是活不了了!我今天在城中看到秦国使节来魏,我私下想,秦国向来招贤纳士,不如赌上一把,看看秦国使节能否带我去秦国。”
郑安平也说:“现在也别无他法了,只能舍命一搏,能不能成功,就看天意了。”
二人又密谈了一番,这才各自离去。
郑安平找了个机会去服侍秦国使者王稽,准备见机行事,从中为范雎进言。
郑安平尽心侍奉,应对敏捷,没过几天便深得王稽的欢心。
一天,郑安平想寻机试探王稽,借故来到王稽的房间;正巧王稽唤他近前讲话,郑安平不知何意,缓缓地走过去,王稽悄悄地问他:“魏国是否有贤人,愿与我一起归秦?”
郑安平喜出望外,忙答道:“我乡里有个张禄先生,想要拜访使君,论述天下兴亡之事。只是有仇家在此,不敢白日造访。”
王稽也不介意,连忙说:“白日不便,可在夜里来见。”
当天夜里,郑安平让张禄也扮做仆人模样,悄悄来到公馆,拜见王稽。
两人就座,促膝畅谈天下大势,范雎指点江山,如在目前。
未待范雎把话说尽,王稽已确认范雎是个少有的贤才,便与他相约,道:“我归国之日,先生可在魏国京郊三亭岗之南等候。”约罢而散。
几天后,王稽完成使命后辞别魏王和群臣,驱车回国;当行至三亭岗南面时;忽见林中钻出二人。正是张禄和郑安平。王稽大喜,以车载之,西驰而去。
王稽一行驱车行至秦国湖县时,远远望见前方尘土飞扬,一队车骑急驰而来。
范雎是个有心人,见状忙问:“来者何人?”王稽认得前驱,若有所思地回答:“这是当朝丞相穰侯魏冉,像是东行巡察县邑。”
范雎虽然身处陋室,却始终关注着时局动态,对秦国政局多有了解。
眼前的穰侯魏冉乃宣太后之弟,秦昭王之舅;把持朝政,专国用事,是秦国头号权臣,与华阳君、泾阳君、高陵君并称“四贵”。
他每年都要带着大队车马,代其王周行全国,巡察官吏,省视城池,校阅车马,扬威作福。权位已经登峰造极,炙手可热。
秦昭王虽然不满,但心畏太后,也只好听之任之。
范雎对魏冉当然早有所闻,忙说:“我听说穰侯专权弄国,嫉贤妒能,厌恶招纳诸侯宾客;我如与他会面,恐其见辱。我且藏匿于车厢之中,免生意外。”王稽依言安排。
不一会儿,穰侯车马赶到,王稽连忙下车迎拜,穰侯也下车相见,例行公事,寒暄慰勉之后,穰侯来到王稽车前,问道:“关东情况怎样?诸侯有何事变?”
王稽鞠躬回答:“没有。”穰侯目视车中,又察看了一下随行人员,接着问道:“车中是否带来诸侯宾客?这些人实属无益之人,只能扰乱我秦国。”
王稽连称:“不敢!”穰侯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不便久久盘查,遂率众东去。
一场虚惊过后,王稽连忙扬鞭策马。
他正在暗赞范雎神机妙算,却见范雎从车厢里钻出来说道:“据我所知,穰侯这个人性疑而见事迟,刚才已疑车厢有人隐藏。忘记搜查。事后必然悔悟,势必掉马来追,我还是再避一下为好。”
于是,范雎下车,从小路步行而去。
果然、王稽车马才行10余里,忽听背后马铃声响,穰侯遣20余骑从东飞驰而来,声称奉丞相之命前来搜查。
查遍所有车中,见并无外国之人,方才转身离去。
王稽暗自叹道:“张先生真智士,吾不及也!”于是催车前行,遇上张禄,邀其登车,一同向秦都咸阳进发。
范雎入秦时正是秦国国势强盛之际,朝政被昭王生母宣太后和其弟魏冉、华阳君和两个弟弟泾阳君、高陵君当时所谓的“四贵”所把持。
“四贵”排斥异己,对来自各国的宾客和辩士极不欢迎。
王稽虽多方努力,范雎仍得不到昭王的召见。无奈之下,王稽只得将范雎安排在最下等的客房中住着,每天饮食都是粗茶淡饭,还每每受秦国下人的冷嘲热讽、嗟来之食。
范雎心里有多苦,恐怕只有受过那种寄人篱下之味的人才能体会。然而,他能怎样呢?回国?连命都保不住。去其他国家?可秦国是他梦寐以求的地方,他一直梦想着要像商鞅、张仪那样在秦国效力。
他现在最恨的不是秦国的生活不好,日子过的苦,恨的是秦国的君王让他失望,因为在他的心目中,只要是大才就能在秦国飞黄腾达,只要有本事就能得到秦王的青睐,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像他想的那样好。
他现在的看法变了,从前以为只是魏国不懂得欣赏大才,别的国家肯定不像魏国那般。而现在,他明白了,天下乌鸦一般黑,到处都是一样,所以他的心几乎是死了。
可再无奈又能怎样,还是只好强捺焦躁,等待时机。
其实,范雎得不到秦昭王的召见太正常了。就算没有当时的“四贵”把持朝政,就算秦昭王能一人作主,他也不可能轻易地得到君王的接见。
一者,他没有响亮的名声,谁相信他真有本事,就算王稽说他是个人才,那秦王也不会相信王稽的水准。
再者,秦国太强大了,人才多得是,秦昭王哪有心思去跟一个不确定的人闲聊。
大凡是人,只有在危难关头才会想需要别人的帮助,也才记得住别人的好。
一个人得意之时,是最怕你去求他办事的。
就算平时倡导爱贤敬能,那其实是沽名钓誉,等你真的去了,你就会明白,一切都是假的。
公元前270年,秦国进攻韩国,军队驻扎在阏与,意图以韩国为跳板,伺机进攻赵国。
秦国的居心,赵国自然明白。
韩国向赵国求救,陈述了唇亡齿寒的道理,赵王深以为然,就决定派兵救援,但不知道该让何人为将统兵援韩。
赵王召众臣商议,先问廉颇:“可以派兵援救韩国吗?”廉颇私下见蔺相如,蔺相如对他摇头,意思是不可援救。
于是,廉颇回答说:“道路艰险且狭窄长远,我军长途跋涉,秦军以逸待劳,于赵于利,不如不救。”
赵惠王的用意很明显,他虽然没有直接指派廉颇出兵,但他是希望廉颇去救援韩国的,可廉颇耿直,从不会揣测君王的心,于是就说了实话,这让赵王情何以堪,虽然当时没有发火,但心里极为不快。
由此,他便认为这廉颇很不听话,日后得找个好使的人了。
赵王问众人:“难道赵国上下就没有一个敢出兵援韩的了吗?”赵王的弦外之音是,难道除了你廉颇就没人能统兵了吗?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既然廉颇都不敢出兵,谁还敢冒险,要是没有胜算,好处得不到不说,可能还会丢了性命。
此时赵相国平原君出场说:“我认识一个人,叫赵奢,我觉得他是个统兵的大才,不妨问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