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循的举动秦端都看在眼里。曾几何时，自己的师父……虽然他们对自己敷衍了一些，却从来没有如此不近人情。自从自己死后，他从来没有去看师父一眼，现在证明，不去是对的。亲生爹娘尚且如此，本来就对自己不甚在乎的师父就更不必说了。去一趟，也徒增伤心而已。
“你怎么还在这儿？”伤心过后，卫循看见紧跟着自己的秦端，不满地问道。
秦端站在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语。
卫循也飞身而起，站到他身边，问道：“我说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没伤你，是看在你刚刚救了若离的份上。但你也别以为我会放过你！若离会变成这样，是不是因为你和她说了什么？”
卫循越说越激动，要不是因为秦端是鬼，此刻他应该已经揪住他的衣领了。
“她还活着？”秦端问道。话一出口，秦端便后悔了。要是死了，灵魂早就出窍了，还会让他这样死等。
只是，自己为什么会救她？因为爹娘喜欢她？因为他的头七还没过，不想让她死那么快？亦或是自己还有未了的心愿想托付她？秦端脑子里一团乱麻，是剪不断理还乱。她死了，算是畏罪自杀，这样下来自己就可以投胎了。为什么，为什么要去阻止？
“去啊，再去补上一刀，这样你就不必再做孤魂野鬼了！”一个声音从耳边响起。
秦端惊慌地四下看看，没有人。
“谁知道能不能活？”卫循没好气地说道，“我告诉你，她要是真死了，我卫循会千方百计地阻止你投胎，你就等着好了！”
“听见了吗？”那个声音再一次在秦端耳边响起，“那个杀你的女人，总是有人心疼。你呢，你的柳姑娘呢？你的爹娘呢？”
“你闭嘴！”秦端忍不住大吼道。
“好啊，你小子！”卫循以为秦端在说他，当即火冒三丈。他拔起剑，一边嘟囔道：“我应该现在就把你除了，免得你危害人间！”
说时迟那时快，卫循一施法术，剑上顿时有一道白光闪过。秦端毫无防备，被白光狠狠地灼了个正着，整个人从树上跌落下来。被白光击中之处顿时变得火辣辣的，像接触到了阳光一般。
秦端自知不会法术，飞身想要离开，卫循却不肯示弱，解下了腰间的葫芦，打开了盖子。秦端只觉得背后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拽住，再也前进不得。然后，他的身子被拉着向后退，无论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眼看秦端的魂魄要被吸进葫芦里了，突然一道红光闪过，“啪”的一声，卫循只觉得手被狠狠地振了一下，手中的葫芦就不受控制地掉在地上。
秦端得了自由，跌坐在地上。抬头一看，是绝舞艳及时赶来。
“你是谁？”卫循感受到女鬼强烈的气息，心知自己不是她的对手。但又怕输得太掉价，便开口问道。
“你区区一个凡人，有资格知道我是谁？”绝舞艳挑了挑眉毛，笑道，“快滚吧，我不杀你，免得传出去，别人以为我恃强凌弱，就不好听了。”说罢，不顾卫循尴尬的神色，搀起地上的秦端飞身离开。
卫循很是懊恼，但他没有去追。想到若离还生死未卜，他把剑收回剑鞘，捡起地上的葫芦，折回了焦郎中的医馆。
这一次，他没有进去，而是一跃而起跳到了屋顶。楚家夫妻已经赶来，看着倒在床上的女儿，失声痛哭。
卫循叹了口气，从衣袋里拿出一张黄符，贴到了屋顶上。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秦端逃跑了，一定会回来报仇的。虽然不知道秦端为什么会救她，但他知道，秦端会后悔的。
卫循猜的一点儿没错，秦端回到山洞以后，再一次静坐起来，一言不发。
绝舞艳拿出一颗丹药，对秦端道：“刚才你被那个捉鬼师伤得不清，吃颗药恢复一下吧。”
秦端没有动。
火奎看不下去了，说道：“夫人，别对他那么好了，他根本不领情。”
“算了，让他静静也好。”绝舞艳笑道，“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楚若离生死未卜，能不能在剩下的两天死掉，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他到底希不希望她死？秦端坐在那里，依然思索着这个问题。从流元镜里看到她的那一刻，他承认自己的第一反应是救人。那会儿，他并没有时间想太多。所有的顾虑，后悔，理智，全都是在卫循赶来之后。他承认，倘若卫循晚来一步，他真的会补上一刀，就此实现他的遗愿。
是的，是本能，从小养成的本能。爹娘从小就教育他，要善良，要有爱心，不能见死不救。所以，看见倒在血泊里的人，他第一反应是将她救活，而不是自己的仇。
他恨，为什么爹娘要教他这样的道理，为什么救人的心情会在他脑海里根深蒂固。即使他已经死了，他依然保留着这样的思想。所以，他忘记了他已经死了，忘记了鬼魂是不可以有人的感情的。
“秦端，你可以的，你可以变得很强大！”那个声音再一次响起，“只要你肯，只要你抛弃活着时的所有念头。什么善良，什么道德观，全是狗屁。你以前不善良吗？他们都怎么对你？想想你的师父，你的师兄……”
是啊，他从未真正为自己活过。爹爹是个老好人，他的推己及人的思想对自己影响颇深。拜入师父门下之后，他承认对每个人都很友善，以帮助他们为快乐，可他们呢？
突然，一个熟悉的画面映入眼帘。
师父的寿辰快到了，他兴致勃勃地下山给师父买礼物。走到半路觉得钱不够，折回去取时，正好看见师父在传授他人秘籍……
“难得秦端这小子不在，师父又开小灶了。”小师弟沾沾自喜道。
“哼，他以为自己资质好，大家都喜欢他？”大师兄道，“柳师妹可是我的，他也不照照镜子。”
“好啦！”师父劝慰道，“别嚼舌根了，万一他回来了怎么办？秦端这小子倒也没错，只恨他资质太好，学东西太快，为师不得不忌惮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