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绝谢恩后立起看向冰湖片刻,由于冰绛草的珍贵,小太监们清扫冰湖时尽量没有触着,草色青翠点绛,看来美丽异常。草色冰屑间一团血迹看来触目惊心,从小太监受伤到音绝受命不过短短一瞬间,大团鲜血已经凝成暗紫色血块。
身后一人走上来以手轻拍在音绝肩头。音绝回首,身后,柳轻尘一身白衣飘逸,苍白胜雪的脸上露出安慰神色。音绝心中一暖,反手将柳轻尘手握在掌中重重一握,再向莞容太后面前走去。侧身相错时,音绝以低不可闻的声音向柳轻尘道:“师父放心,这事还难不倒绝儿!”
柳轻尘看着音绝,脸上的担忧之色略略收去。音绝年龄虽小,但却不是轻言出口之人,她既然说自己有把握,那她心里定然是有主张的。
武治皇帝回头看了柳轻尘一眼,唇边闪过一丝怒气,再回头看向音绝时,他不断以眼光示意音绝主动向他求助。音绝敛裾向莞容太后拜倒瞬间,眼角余光已将武治皇帝略带殷切的表情看入眼里,但她仍不动神色地向莞容太后道:“奴尚有一个小小请求,不知太后娘娘能答应否?”
莞容太后看向音绝,再将儿子武治皇帝看了一眼,唇边露出意味不明地笑。看来她这个儿子生平第一次主动向人献殷勤,如今却被人忽视了。
莞容太后边拿起身旁桌上的碧玉盖碗茶掀盖往杯盏里吹了口气,雾气蒸腾而出,太后妆容细致的脸在雾气里看来似真如幻。将温热的茶水入喉之际,莞容眼神不着痕迹看了立于身侧的贤清王一眼。这位斌闲名声在外的王爷白须飘然,看来颇有几分风仙道骨味道。但此刻他的眼睛牢牢盯向湖面,看似平静的神色下却不时有暗流涌过。
“绝丫头想要什么,尽管说来!须知哀家今日可是对你抱有极大期望的!”
“奴所要之物是三年前南楚献来的配琴极品之弦------碎梦弦。如果奴能将玉姑娘手腕皮肤寻回交与娘娘,还请娘娘能将碎梦弦赐与奴作绿绮的配弦。”
“碎梦弦么?不是传说中南楚第一琴技师萧瑶子采普天下稀有珍贵金属合炼而成的琴弦么?”莞容太后边说边屈指叩向额头,武治皇帝一看到莞容太后这个动作就知道太后的偏头痛又犯了,边上侍候的宫女刚才已被全部谴退,他索性站起走立至莞容太后身后,边以指替太后按压额间太阳穴,边道:“不就是两根琴弦么,母后就应了小音绝吧!”
莞容太后舒适地闭眼之际,眼睛略略往音绝瞥了一眼,“也好!就如皇儿所言,再者,好琴也需好弦配。绿琦是兰馨生前所制,哀家还记得她生前曾感慨此琴虽是绝世名器,却少了好弦相衬。今日如果不是绝丫头提起,哀家都险些忘记异珑阁里还有碎梦弦的存在!如果绝丫头你能做到自己的承诺,那碎梦弦就赐予你!”
音绝面上一喜,再道:“奴谢太后恩赐!不过奴要破去刺客所布疑阵,还需要绿绮琴相助,奴请旨回异珑阁取绿绮前来。”
“好!反正后宫城墙深,绝丫头料必也不会跑到哪儿去,你这就去吧!”
音绝离去之际,莞容太后听似有意无意的声音仍在说道:“哀家也记得这碎梦弦是萧瑶子为倾心的恋人专门制作,不料这琴弦刚成,还未及上弦,萧瑶子和他的红粉知已就双双一夜间莫名暴毙。这弦名碎梦,也正应验了萧瑶子鸳鸯梦碎,从此这弦就被视为天下最为不祥的器物之一。而且听闻凡是经手过它的人,无不遭遇各种不幸!当初南楚将它献来,哀家一听之下还大动了肝火!南楚知道此物乃不吉之物还呈献来,分明是在赌咒哀家!不料如今音绝小丫头竟然主动请旨要它,那哀家倒要看看,这物的不祥之气能不能被小音绝的聪颖之气给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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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绝回到异珑阁从平时睡卧的床下拖出一个朱漆箱子,打开箱子看着静静躺于其中的绿绮琴时,兰馨娘亲的面容仿佛又晃动在她面前。
音绝一叹,取出琴抱于怀中碎步而出。经过异珑阁庭院中的铁笼时,她脚步一滞,掀起裘皮往笼内扫了一眼。
笼内锦垫上,蛇腰盘曲成一团。自从发现蛇腰私自出笼后,音绝就将铁笼上了锁,蛇腰一天没事就过上了猪类的生活。音绝看向它时,它正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下一刻舒适的表情却僵在脸上。苿竭王子将它唇角强撑开的伤口尚在,蛇腰张嘴之际无意将已初步愈合的伤口再度撕裂开来。不过它这番慵懒中略带了委屈的表情看来却是比平时的梨花带雨更令人心醉几分。
音绝蹲在笼边,看向蛇腰问道:“小蛇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狡诈着呢,如今还要我去收拾你留下的残局!你究竟与玉腕儿有何恩怨,要以那样残酷的手段杀死她?”
蛇腰柔软无比的身子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不过片刻后,它表情一换,又以一副梨花带雨的无辜状表情看向音绝。
音绝看着蛇腰一叹,这蛇腰,真该改名叫蛇妖了!这等姿色倒是没有负了苿竭王子将它送来作祸国之宠的打算,只可惜它失算咬了玉腕儿才弄得被丢弃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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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绝正急步行走于柳影花丛间,莞容太后虽准许她回异珑阁,但也命她速去速回。
异珑阁到凤仪殿,必须经过花魂殿后的一条小径。音绝正走到柳影深处,暗影里一个人影无声从假山后跳出来拦在音绝面前。
苿竭王子边将右手小指的五寸长指甲举在面前细看边邪目看向音绝道:“苿竭有事求绝妹妹,不知妹妹答不答应啊?”
音绝步子一缓,她试图从苿竭王子左边闪身过去,不料王子身形更快,一闪之下又将音绝挡住。音绝抱琴看向苿竭王子无力一叹,“王子说吧,有什么事?”
苿竭王子看向凤仪殿方向面色一深道:“玉腕儿是蛇腰杀得没错,但蛇腰绝没有胆子大到私闯皇陵的地步。我此番出使贵国只为建交,为王兄争取一分力量共同对付东突。如今有人拿了玉姑娘的死事大作文章要挑拨我国与贵国相交之谊,如果绝妹妹在皇陵里见到任何不利于我国的东西还请灭隐一下,苿竭在此向绝妹妹深深谢过。”苿竭王子说着收去之前脸上的轻挑,正色向着音绝深深一拜。
音绝冷笑一声道:“绝何得何能,能得王子如此青睐?如果不是王子要进贡什么祸国之宠,绝也不会惹得这一身祸事在身上!”
苿竭王子脸上一红,看音绝再要迈步,他忙地闪到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双手套递给音绝道:“这是用冰绡丝织成的手套,与蛇腰身上的衣服为同种材料,戴上它能直接将悬云丝如平常之物般掌握于指掌间!”音绝一愣,回身将手套接来瞧看一下放入怀里,再往前走时,苿竭王子清朗声音仍在道:“只要绝妹妹帮上这个忙,绝妹妹养父母的消息我会尽量帮妹妹打听!”
音绝听到养父母三字时,脚下略为迟凝,不过片刻,她以更快的速度向凤仪殿方向走去。
花魂殿内,靠在美人榻上的柔心公主将二人对话清晰听入耳内,边上的柳青儿皱眉道:“这苿竭王子倒是把我朝后宫当成他自家的宫殿了?连这等事都堂而惶之地大声诉说!”说着透过珠帘看向音绝快消失在柳影里的身影谓然一叹道:“绝妹妹的身世真是不好!早年失去父母双亲也就罢了,如今又惹上这祸事!”
柔心公主换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靠着,眼睛将垂帘外的荷韵柳影收入眼里之际,眼神暗影深处却流过不明情绪。
“要说这后宫,谁的身世又算得上好的?都不过是在堆锦砌玉的生活里苟且求生罢了!”
说完看向对面的墙壁时,唇边却是柔笑几许。
“绝妹妹,不只是太后与苿竭王子在期待你,就是你的姐姐我,柔心,也在期待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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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冰湖边。
音绝参拜完莞容太后和武治皇帝后,小心取出锦缎包着的绿绮琴,再从怀里掏出一个长匣,取出匣里的碎梦弦上在绿绮琴上再试好音后,音绝凝目看向冰湖。
湖面静寂生风,冰绛草袅娜多姿,可在这无声的美丽里却隐藏着杀机无限。
私闯皇陵的人在冰湖上空布了悬云丝。刚才受伤的数名小太监尽管在搜索时已尽量放轻缓动作,但仍被看似无物的悬云丝划破颈子。照悬云丝的锐利速度,小太监们的动作如果再快猛一点,那悬云丝就不只是割破他们的皮肤,而是直接削下他们的头颅了!
再拨弄两下琴弦,琴声叮咚,清越入云,不愧是绝世好弦配稀世良器。声虽不成调,但一旁的几人早听得痴了去。
音绝站立起身,向着柳轻尘袅娜一拜,“徒儿请师父用以声控形的绝技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