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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东北来电

从手术室出来,小猫柔弱得如同幽灵飘忽不定,慕风一把抱紧她搀扶到椅子上,偎依在慕风的怀里小猫低声哭泣。

慕风也伤心沉默着,为的是那未出世的小生命,更为她的痛。这种痛虽然慕风无法感受,但肯定撕心裂肺。任谁都无法忍受被人从身上割下一块肉,何况是他娇小的小猫。

此刻慕风上下轻抚着她的背,周围静悄无声,感觉只身迷失在一个了无人烟的漆黑森林,天空飘下茫茫细雨,湿透的衣服袭来阵阵寒意。医院墙上的钟细细地嘀嗒着,仿佛在叹息那一片凋落的带血花瓣。

送小猫回到家躺下,慕风马不停蹄赶到超市挑了一只黄脚鸡,一包清补凉。听说女人小产如同坐月子,慕风丝毫不敢大意,他要为小猫熬鸡汤补补身子。

一动不动守在炉子旁,熬了三个小时的鸡汤弥漫出浓浓香味,慕风小心翼翼盛了一碗来到床边,伏在耳边要把小猫唤醒。她熟睡的样子恬静而安逸,似乎忘记了所有的痛刚刚就发生在她身上,慕风真不忍心搅碎这样的一帘幽梦。

“宝贝,来,起来喝点鸡汤。”慕风轻轻地呼唤。

小猫悠悠醒来,看着慕风手里的碗,目光一下子变得暗淡,之前的一幕又开始慢慢侵蚀她还隐隐作痛的位置。她宁愿这是一场梦,永远醒不了的梦。

那之后,慕风看小猫的眼神总不知不觉多出一份疼惜,小猫下班回到家慕风马上打开风扇,给疲倦了一天的她捏捏肩捶捶腿,有时小猫说太累了要马上睡觉,慕风只得用毛巾擦拭着她那已躺下的小脸。

学校时她说喜欢慕风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慕风自豪地笑着说那是男人味。现在她说抽烟对身体不好,慕风悄悄地戒掉了六年的烟瘾,她不喜欢烟草味了。

她依然很胆小,洗头的时候说怕抬起头看到妖怪出现,慕风习惯性笔直地立在她的身后,做她的坚定后盾,驱魔挡怪。往往挡住的是小猫十指狂舞而溅了慕风一脸的洗头水。

公司离家真不远,只是小猫的小脚总对慕风描述着痛是怎样的感觉,刚出门口她的后背更是大汗淋漓。慕风跑到隔壁镇从修车店买来二手自行车,载着小猫边走边唱歌。歌手是那能发出“唧嚓唧嚓”声音的车子,它的链子总亲吻挡泥板。

她还是那么爱看恐怖片,慕风信誓旦旦地说怕什么,有我在随便看哪部。贞子从屏幕爬出来的那一刻,小猫匆忙把脸躲进慕风的怀里,嘴里问她现在还在吗?其实慕风哪知道,他也不敢看。结束时,慕风手臂上的血液终于可以自由循环了,他被小猫整整抓了一个半小时。

她上班开始忙了起来,工作的熟练度跟她和别人吵架的次数成正比攀升着。每吵完一架,她就对慕风说我今天又学会了如何推卸不是自己责任之内的事。慕风笑笑说这固然是好,但把自己的身体气坏了可不划算。她说对,我要养好身体继续维护我的利益。

慕风的工作也越来越得心应手,新的环境下学会了夹具设计,结构分析。他跟进的是全公司最大的产品,每天跟香港总部的工程师乐此不疲地开着会,唯一会英文的他还承担起接待外国客户的任务。上级是个刚结婚的小伙,每次见到慕风总森森地咧嘴笑,慕风心里发毛,他不是把俄当成他滴新娘鸟吧。

这天周日早晨七点左右,慕风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的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小猫的妈妈,她说小猫的父亲在六月九号去世了!

慕风呆若木鸡,朦胧的睡意一下被猛击,自己未曾见面的岳父已经过世!还是两个多月前的事了!

小猫妈说,这些天小猫总打电话要跟爸爸说话,每次她都瞒着小猫说她爸在爷爷家不方便,怕久了小猫对工作分心,要慕风暂时稳住小猫先别跟她说,现在什么都晚了,等到十一再回来吊丧吧。

慕风听完蹲在阳台,他的心砰砰颤抖着。直到现在,他最心爱的小猫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不在人世了,自己永远看不到他了,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她以后怎么做“哚哚飞”逗爸爸笑?去哪拖爸爸的皮鞋穿?爸爸给她儿时买的公主服还珍藏着呢!

世上最可怜的事,应该就是你每天每天祈祷心里最重要的人健康快乐,却不知道他已经去了另外的一个世界。

而最可悲的是,慕风知道自己心爱的女人蒙在鼓里,却不能告诉她。

回到床上,慕风紧紧抱住已醒的小猫,他说那是同事的电话没什么事,只是声音很低很低......

原谅我吧,我的爱人!原谅我没告诉你这个比我更有资格知道真相的人,原谅我自私地再给你两个月的快乐时光,请让我默默地为你承受这份痛苦,你不能再痛一次了,你会受不了的。

静静地躺倒九点多,慕风亲吻着卷缩在怀里的她的嘴、她的鼻子、她的额。小猫被弄醒了。宝贝,我们今天去买相机,咱拍下你最美的青春。

其实,慕风在想,人的青春到底有多久?一个只有四十岁生命的人,他的青春应该从五岁就开始了吧!

记得买相机的上午,整个商城都停电了,热浪袭得人群四处逃逸,无人的商城总让人感觉像幽灵宫般诡异。所以卖相机的导购小姐看到慕风和小猫的出现,笑得嘴巴都成了耳朵,马上找来扇子递给他们。钱,能让鬼去推磨啊!

买完相机他们直接奔向了中山公园,慕风说只有最好的景色才能配得起小猫的容颜。小猫灿烂地摆着各种姿势,慕风按下快门的瞬间心里一阵的痛楚,这样的美建立在天真之上。

小猫的兴奋渐渐感染了慕风,平时很少拍照的他也摆出各种令人发笑的动作,或许他更想令她发笑罢了。

又一个周末的上午,小猫手搭着慕风的肩膀,两人徒步行走在温暖的阳光中。

“别搭了吧?又够不着,你那成145度角的手臂悬挂着不累么?”

“哈!你取笑我!”

“哪有?心疼你那手而已。”

“我要买铂金项链!”他们路过周六福。

“买啊!你买衣服买化妆品我什么时候含糊过?老子挣钱就是给你花的,买!”慕风说话时义气凌然,宛若刘胡兰英勇就义的模样。

小猫挑了一条精致的链子,赶上做活动降价的她乐得合不拢嘴,马上打电话告诉她妈妈,风给我买了白金项链可漂亮了。慕风在一旁屁颠屁颠笑着,为什么花在小猫身上的钱感觉不是钱呢?从来没有心疼的感觉。

又一个周末的上午,慕风骑着车载着小猫路过那周六福。

“风,我要给你打耳洞!怎么样?”

“哇!那我不更帅了?打呗!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你爱怎么整就怎么整。”

“好,那打四个?”

“疼的么?”

“不疼,像蚊子叮。”

“啊?痒的啊?打两个算了。”

就这样,慕风带着亮晶晶的耳钉走在大街上,总感觉飘飘然。不是因为稀奇的男生带耳钉,而是娇滴滴却靓丽的小猫总在他左手面亲密地挽着。男人出门,身边带一个美女永远是别人羡慕的份。

明天就是国庆了,小猫将要回东北家,带着慕风。

慕风心里一阵激动,一阵感伤。

她盼着回家见爸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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