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剑台玄机 爱恨双刃
轿子行了一段路,停下了。
轿门帘再度掀开,情梦往外一看,吃了一惊——他们竟将她带到了矗立街心的那座剑台前!
剑台底下竟有一道暗门,旋开暗门,她被推入了一间阴暗的密室里,暗门砰然阖上,里面的人是休想再打开这道门。
贾人在门外笑道:“这里是天城的禁区,没有人敢闯入这间密室,你就老老实实在里面待着吧!”
笑声渐去渐远。
四周突然变得很寂静,情梦一动不动地站着,一点一点地聚集内力冲开穴道。穴道虽冲开了,但她也惊心地发现密室的四面墙竟以精钢铸成,一旦被囚入这间密室,是再难出去了!心,顿时凉了半截!
极力稳住心神,她开始仔细打量这间密室。
密室里有一盏长明灯,借着昏暗的光线,她看到东墙一隅摆放着石模水匣、风箱炼炉、铁砧铁架,还有几块寒冰玄铁与烧火的木炭散落在地上。墙角留有门柱的凿痕,似乎曾有一扇门将这里分隔出一间铸剑房。
在摆放铸剑器具的木架后面,情梦看到了一扇小门,推开这扇虚掩的木门,隐藏在天城剑台底下的秘密终于显露出来!
门里头是一个小房间,摆着石榻、石橱、石灶……都是些简陋的石质器皿。
触手生凉的石案上搁着一面菱花镜、一支折断了的珠簪,石榻旁落着一只男人的布鞋,石橱里却是空空的,炉灶积了厚厚的灰尘。
此间的主人似乎早已不在了,房间闲置许久,石质器皿皆已蒙灰。
情梦绕过石案,在菱花镜的背面赫然看到一个血字——恨!
血淋淋的一个“恨”字涂在镜子背面,似有一种特殊的用意。她持起菱花镜翻来覆去地看,扳开镜框,终于发现秘藏在镜子里的玄机。
镜框夹层内一张泛黄的纸被她抽了出来,薄薄的纸张上以木炭勾勒出刚烈的字体,刚烈如男子的笔迹陈述的内容却分明是个女子的遗书!
那女子在临死前写下的遗书道明了她的死因和一份纠葛不清的情感。她说:她本是神匠剑心的衣钵传人,她叫干邪,取干将莫邪之名,欲穷毕生所学打造一把惊世骇俗的宝剑,完成神匠师父的遗愿。
但她打造的几把宝剑始终胜不过天巧手所制的兵刃,她挖空心思想出了一个办法——杀了天巧手,掳来他的大弟子囚于这间密室里。
天巧手的大弟子玄华已得到铸剑师父的真传,她便将这男子困锁在房间内,日日与他同榻而眠,俨然成了一对夫妻,并强迫他与她一同铸造兵刃。
正当炉中宝剑即将炼成时,玄华的师妹竟率领同门师兄弟追踪到了聚宝岭中,并让一名弟子先赶到天城,趁她上街采购日常所需时,将一封密函塞入密室。
玄华的师妹在密函中与师兄约定——当宝剑出炉,她精疲力竭、元气大损时,他就趁机逃出去,与师妹在羽翔峰上重聚,不见不散!
他与师妹约定私奔的日子已越来越近,宝剑也将出炉。那日,她与他坐在一起饮酒庆祝,他喝多了,酣醉时不小心唤出师妹的名字,她起了疑心,出城探察,发现了聚宝岭中那一群入侵者。
山中已聚集了天巧手的众多弟子,他们人多势众,硬拼是拼不过他们的,她只能在山麓下设一些机关暗器阻挡片刻,趁他们尚未冲入天城,她割破腕脉,往炉中滴下自己的血!
炉火纯青,宝剑化作龙吟腾空而出,她怀着一腔恨意,用这鬼哭神号的绝世神剑亲手杀了玄华,而后将他的尸身放到石榻上,她再躺在他身边,往两人的身上洒了化骨粉,她要将两个人的身子化成一摊血污,让他那个师妹再也找不到他,再也无法与他重聚……
“这女子真是刚烈狠毒!”情梦微叹,仍将纸条夹回镜框内。
她踱至石榻旁,果然看到上面点点干涸发黑的血迹、几颗牙齿。突然,她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怨念凝固在这沉闷冰冷的房间内,这股无形的怨念如巨石堵在胸口,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疾步走出房间,又找遍了密室的每个角落,却始终找不到脱困的良策。沉闷的空间里积攒着干邪的怨气,压得她心头很闷,又十分焦急不安。
直到疲惫不堪时,她才贴着墙缓缓滑坐到地上,双目始终盯着那道暗门,不知这门何时才能重新开启?
在沉闷的密室里孤独地熬过一个昼夜,第二日清晨,那道暗门“哐啷”一响,门上拉开一条供人往里面探视的孔隙,一双眼睛透过孔隙往里看了看,见密室里囚禁的人还好好地待着,门上拉出的孔隙又关上了,暗门下方却旋开一个小洞,一只端着碗筷的手伸了进来。情梦这才明白这个人是来送饭的。
碗筷往里一搁,那只手缩回去时,门上的小洞也紧紧闭合上了。
一连几天,都会有人按时来送饭。几次试探,情梦也终于弄清了这个送饭时不说一句话的人原来不仅是个哑巴,还是个聋子!
被关了将近十天,情梦的耐性渐渐磨光了。白天,她拼命地敲打那道精钢铸造的暗门,盼街上会有人听到并救她出来;晚上,她坐在那个小房间里盯着石榻发呆,想着这间密室以前曾发生过的事,想着想着她就想到了他!独自思念一个人,心里头确实很苦,这种沉闷孤单、无望的日子简直要把人逼疯!
第十一天,送饭的没有来。
到了傍晚时分,暗门上的孔隙突然被人拉开,没有人往里头探视,门上的孔隙就这样一直开着,外面的光线透了进来。
情梦怔怔地看着孔隙外的光,心房剧烈鼓动着,她缓缓往门边靠近,把脸贴到了门上,透过孔隙呼吸着外面吹进来的自由的空气,也透过这小小的孔隙看着街上自由走动的人。
突然,她看到一辆华丽的马车自南面而来,车窗上竹帘半卷,依稀可见车内坐着一个宫髻华服的丽人倩影。车旁伴着一匹鞍辔鲜明的骏马,骑在马上的人红衣如火,风华盖世,飞扬的眉下一双乌黑透亮的眼睛正含笑望着车内的丽人,唇边淡然温和的微笑醉人心神!
是他!是他!
日思夜想的人儿就在眼前,情梦心弦激颤,恨不能插翅飞到他身边。她拍打着门,大声叫唤,但马上的人儿连看都没有往这边看一眼,只顾着与车中人低低谈笑。
“今日风轻云淡,叶公子想必正要与红粉知己趁兴出游,晚上再到东风酒家赏月小酌,真是郎情妾意,如胶似漆啊!”
“看来咱们快要喝上人家的喜酒了!”
两个路人以羡慕的目光望着徐徐驶过的骏马香车,时不时笑谈几句。
马上的人儿不知冲车内女子说了些什么,引得佳人娇笑不止。
谈谈笑笑间,马车渐渐驶远了。
情梦整个人几乎僵成了石头,那画面,那笑声,冷箭般刺入心坎,一股冷意直透骨血!
红粉知己?水蚨竟成了他的红粉知己!
情梦悲凉地一笑,狠狠砸在门上的拳头裂出了血痕,她却感觉不到痛,只觉得心口很凉,像裂开了一道缺口,冷飕飕的风直往里灌,整个人如同掉入了冰窟。
暗门上的孔隙不知何时已闭上了,她一人呆呆地站在这四面是铜墙的牢笼里,失了魂似的,余下的只是一具空空的躯壳。
在密室中呆呆地站了很久,她终于倚着墙滑坐到地上,看不到外面的夜空,只是猜想今夜的月光或许很美,他或许正在与水蚨品酒赏月……
他真的不记得她了?
突然,暗门上“哐啷”一响,那条孔隙又被人拉开了,情梦猛地抬头,看到一双狡黠的眼睛正透过孔隙往里窥探。
“水蚨!”
情梦扑到门前,恨恨地瞪着孔隙外那双眼睛。
“这密室里的怨念都落到宫主的眼睛里了。”水蚨竟又回来了,她在门外低低地发笑,“看到最爱的人与别人在一起,完全忘了往日的情义,你是不是痛苦得很?”
“你是故意的?故意让我看到他与你在一起的样子……”情梦猛然明白:他们在用软刀子折磨她!想让她痛苦不堪!“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与你有多大的仇?”她们之间似乎并没有结过仇,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难道你已爱上了他?”所以她嫉妒,所以她才来迫害她!
门外的人听了这话突然惊喝一声:“胡说!”语声竟有些惶惶不安,“他不属于你我,他只能属于那一个人……”惊觉自己说漏了嘴,她倏地住口不言。
“那一个人?”情梦追问,“她是谁?”
令他忘情,使她痛苦,暗中操纵这一切的人究竟是谁?
水蚨目光微闪,沉默良久,叹了一声:“宫主不该爱上他的。”
她不愿说出幕后主使的人。
暗门上的孔隙即将闭合,情梦急急问道:“告诉我,你们是以什么理由留住他的?”一个人丧失部分记忆后,心中定会有许多疑惑的,他们又是如何打消了他心中的疑惑顾虑?
水蚨轻笑道:“他既然记不得许多事了,我说什么,他自然也会信个八九分。我说有人在山岭上救了重伤濒危的他,他虽记不得自己是如何受的伤,但这个救命恩人他是要见上一面,当面致谢的。明日,我就会带他去见那位恩人。”
“恩人?”情梦脑海中灵光一闪,浮现了一个画面——飘飞的幔帐、一只雪白纤美的手、一粒黑色药丸……“那间黑色小屋里头的主人是不是他所要见的恩人?是不是你所说的‘那个人’?”
水蚨神色微变,突然闷声不响地关上了那道孔隙,又旋开门下的小洞,往里递了几碗饭菜。
情梦看看碗里的菜,水蚨亲自送来的饭菜比平常丰盛许多,荤素皆备。
“这些菜肴都是本城名厨精心烹调的,宫主慢慢享用吧!过了今夜就不会有人再为宫主送上饭菜了。”
听水蚨话中的意思,难道这已是她最后一顿饭?!情梦心中骇然,抬手使劲敲打门板,门外的人却不予理会,脚步声渐去渐远。
情梦停止敲打,怔怔地盯着碗中热腾腾的饭菜,心头却是一片冰凉的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暗门外头发出异样的动静,似乎有人站在门外摸索着什么,少顷,暗门上的那道孔隙再度拉开,情梦抬头,竟在孔隙中看到了一双乌黑透亮、勾人心魄的眼睛!
夜深人静。
贾宅大院。
贾人负手站在院中,看看深沉的夜色,冲侍立一旁的家丁问道:“他们还没回来吗?”
“禀老爷,水姑娘刚刚回府。叶公子还没回来,可能还在东风酒家饮酒。”
贾人微微皱眉,喃喃自语:“这么晚了,水蚨怎么让他一人留在外面……”想想不妥,又冲家丁吩咐道,“你赶紧去把叶公子接回来。”
家丁尚未应声,忽然有人接口道:“不必!我已回来了。”
贾人抬眼便看到叶飘摇正走进门来,他嘴角一咧,笑呵呵地迎上去,赫然看到叶飘摇身后还紧跟着一个人时,笑容僵在了脸上,他像是见了鬼似的指着那人,吃吃地道:“你你你怎么……”是谁把她放出来的?
“你果然认得她!”叶飘摇目中略含探究,看着贾人脸上细微的变化,“你能告诉我,她是谁吗?”
“她、她……”贾人舌头突然短了一截。
“你们果然对我隐瞒了什么!”叶飘摇脸色一沉,“今日水蚨与我一同出游,半途她却一人悄悄离开,我暗中尾随,结果看到了被囚禁在密室里的这个女子,她对我说的话,与你们陈述我负伤被救的经过截然不同,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恰当的解释?”
“这、这……”一向油滑的舌头打了个结,他在心中暗骂水蚨粗心大意,叶飘摇只是忘了一些事,人可没变傻!
“你怎不说话?本宫正要与你当面对质,你怎的把舌头藏起来了?”情梦眼中迸射一道寒刃。这些日子所受的苦积压在心中,她急欲找个喷发的渠道。
贾人不愿真的与她对质,一时又想不出恰当的托词,脑门已微微冒汗。
叶飘摇左手轻轻搭在右腕的游龙血镯上,指尖转动着镯子,眸中惊现几分霸气,语声冰冷摄人,“你为何不说话?你想隐瞒什么?你与水蚨说的话有几分是真?你们为何要将这个女子关起来?她与我是什么关系?请你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贾人心中发虚,不答反问:“我与她所说的话,叶公子倘若只听信其中一人所言,这未免太不公平!即使我与她当面对质,叶公子又如何能分辨得出谁的话是真谁的话是假?”
叶飘摇凝了眉端,隐隐觉得心中莫名的空荡,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物,但既已失去了部分记忆,那么谁都有可能编谎骗他!
他转眸看看身侧这个容貌清雅、笑容婉约的黄衣女子,心中竟有些异样的感觉,刻意忽略心头莫名的悸动,他又问道:“不错!仅凭只言片语是不足以采信的。但,你们为何要将她囚禁在密室中,她犯了什么错?或者……如她所说,你们不想让我见到她?”
贾人笑道:“这个女子硬是说天城是天下第一楼的门户,随意闯入城四处惹事生非,迫于无奈我才暂且将她关入密室面壁思过。”
情梦听了,既不反驳也不生气,只道:“你与我说的话,原本我也是半信半疑,但你们越是极力阻止,我就越发坚信天下第一楼必定在天城周边的某个方位!倘若我在城池周边找到了天下第一楼,便能证实你们之前所说的全是撒谎骗人的伎俩!孰是孰非,叶公子自能明了!”
“这的确是个好法子!与其在这里听你们争辩,倒不如由我陪你在城池周边仔细搜寻一番,如能找到天下第一楼,我方能相信他是在撒谎,方能相信你所说的话,包括……忘情丹一事!”
叶飘摇扬眉一笑,笑容里依然有令她心动的霸气。
贾人却暗自皱眉。突然,他看到水蚨的身影在院子一个角落里闪动着飞速掠向门外,他心头一动,居然颔首道:“叶公子既已拿定了主意,那就请吧!”他让家丁敞开宅门,笑容可掬地陪着二人往外走。
走出门外,到了街心,叶飘摇心头惊兆倏起,猛地拽住情梦的手往旁侧一避,一支冷箭从身边擦过,“噗”地射入街旁一片屋墙内。二人面前出现了一群手持兵器的天城居民,率领这班人来围堵他们的正是水蚨。
贾人也立刻变了脸。他走入人群,手一挥,大声道:“将这二人拿下!”
主人一声令下,手持奇形兵刃的天城居民潮水般涌了上来。
见贾人出尔反尔,叶飘摇心中明了了几分,面色一沉,情梦吃惊地看到他眼中迸射的狂烈霸气——纵横天下无所畏惧的狂烈霸气,如擎天之柱猛然在她心中竖起!
一声龙吟响彻云霄,游龙腾空而起,蒙蒙剑气挥洒,神威乍现的游龙剑气,犹如雷霆电舞,所向披靡!
“招欢”毒瘾一除,忘却了曾经的伤痛后,不败神话的风采终于展现!刀光剑影中,飞旋的火红身影宛如一团炽烈的火焰,火焰当中却奇异地怒放着层层冰莲花瓣般眩目洁白的光华。
情梦痴痴地看着,浑然忘却了身处的险境。
挥剑的人儿倒是分神看了看她,惊鸿一瞥,他已骇然变色——她背后有七点金芒一闪而至!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措手不及,眼看七点金芒将要射入她的身躯,来不及将剑锋回转的他惊急之下,脑海中像是猛然闪过了什么,他倏地张口:情梦!
电光火石间,他向她用力拍出一掌。
情梦大吃一惊,倏又定了神,他这一掌足能排山倒海,却未伤到她半根毫发,只觉一阵微风拂过,背部微微一痛,扭头往自己背上一看,七枚金针穿透衣裙微微刺入肌肤,若不是他隔山打牛的一掌将这七根金针挡住,此刻金针定然已穿透她的身子!
她稳住心神,将金针拔下扣在手里,回想方才他一脸惊怖向她示警,但她只瞧见他张了口,却未发出丁点声音,怪只怪她一时大意,此刻看到他眸子里余留的惊悸,她歉然一笑,转身与他背靠背地站着,时时保持警惕。
暗器自四面八方而来,天巧手弟子们亲手打造的暗器发射角度刁钻之极,绵绵不尽,直欲将二人置于死地!情梦心中惶惑不解:原以为水蚨提及的“那个人”是想从她身边夺走他,令她痛苦而死,可是眼下“那个人”竟连他也不放过,这又是为何?
铺天盖地的暗器中竟有一柄呈弧线回旋的飞刀射来,叶飘摇轻喝一声,搂住她的腰,拔足冲天而起,身似陀螺飞速旋转,剑芒笼住周身,在铺天盖地的暗器罩射下,风驰电掣般掠至剑台之上。
刀光暗器突然消失无踪,天城居民震惊地抬头仰望跃上剑台的二人,竟不再出手攻击。
情梦见状心头微微一动,突然握住剑台石柱上微露的一截剑柄,用力一拔,剑柄纹丝不动。“飘摇!快帮我拔出这柄剑!”她急急催促,却没有解释自己的用意。
叶飘摇持剑而立,看到剑台底下已围了黑压压的一群人,但他们只是抬头看着,不言不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他再看了看剑台上封藏的宝剑,心念一转,倏地伸手握住剑柄,使出浑身的力道猛力一拔,居然还是拔不出石柱内封藏的剑。“这剑莫非已粘死在石柱里了?”他无奈地收手。
情梦眸光一凝,突然发现剑台中间有一道很深的裂缝,似是被利器划割而成,裂缝左边的石面雕刻塑造了一幅浮雕,展示的是干将莫邪在莫干山上铸剑的画面,但这画面却残缺了一半,浮雕中间有两个一大一小的深槽,大槽内似乎也曾封藏过一柄宝剑,但已被人取走,槽内空空的,小槽内也同样是空空的,它的形状像一字体,一个“恨”字!
裂缝右边的石面上也有一幅浮雕,展示的竟是楚霸王与虞姬生死离别的一幕。浮雕中也有一个不起眼的小槽,其内镶嵌了一块红玉,红玉雕成一个“爱”字缀在霸王别姬的浮雕上。
盯着这块“爱”字形红玉,情梦似乎想到了什么,仔细看了看石柱顶端隐约露着的一截朴实无华的剑柄,柄端竟也有篆刻的一个“爱”字,剑穗垂下,红色穗尾挽成两个相思扣。
相思扣?!她猛然回想起剑台底下那个密室里所发生过的事,脑中灵光一闪:想必这块玉石本是完整地凿出莫干山上神匠夫妻铸剑的情形,石上原本也独独插了那柄干邪以一腔恨意所铸造的宝剑,直到玄华的师妹寻至此间,拔不出恨剑,忧心有人来到这里将它取了,江湖上定会动辄血腥,她才将石面一分为二,磨平右边半块玉石,重新雕塑霸王别姬的浮雕,将爱剑留于此处,待有缘人来取。
“霸王别姬……想必玄华的师妹心中已有不祥的预感,隐隐猜到师兄已难以与她重聚,心灰意冷之下才将爱剑留于此间。”情梦恍然大悟。
“什么?”叶飘摇本在留心剑台下方那班人的动静,听到她的语声,他诧异地望去,却看到了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情梦正深深地凝望着他。
“咱们再试试,一起拔剑,合你我之力,我就不信拔不出它!”
她向他伸出了手。
他凝目看着她,唇边泛开一丝令人难以意会的笑,缓缓伸出手去牢牢牵住了她的手。
二人携手握住剑柄,尚未使力去拔,一个不可思议的现象突然呈现在众人眼前——
小槽内发光的“爱”形红玉倏地腾空而起,缓缓移来,分毫不差地镶嵌在剑柄上一个篆刻的“爱”字内,封藏在石柱中的宝剑一寸寸地露出来,如一只美丽的蝶一点点蜕壳而出,一把朴实无华的剑完整地呈现。
剑台下方一片哗然。水蚨骇然变色。贾人微微张开嘴巴,惊呆了。
情梦持起这把剑,一抖剑刃,嗡嗡颤动的剑身宛如一泓秋水,澄澈明净。
令人惊奇的是,此剑竟是一柄钝剑,没有锋刃,剑身扁而阔,且异常柔韧,如缅刀可以卷曲。
镶入剑柄的红玉光芒一转,柔韧无锋的剑身嗡嗡颤动,奇异地浮现三个龙飞凤舞的字体——无牙刃!
红玉光芒徐徐旋转,明亮可鉴的剑身缓缓浮现几行如米粒大小的娟秀字体。
此剑名唤无牙刃,乃天巧手弟子玄华与玄颖所铸,亦名“爱剑”,世间唯此剑可与干邪所铸的刑刃——亦名“恨剑”相抗衡,玄颖将它留于剑台,世上有情人方可取之!
“玄颖?”她看着无牙刃上娟秀的字体揣测道,“她莫非就是玄华思念的师妹?”
剑柄上红玉的光芒收敛,娟秀的字体也逐个消失。
情梦将这柔韧的无牙刃往袖中一扣,再弹出,扣弹自如,这把剑竟像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使来很是得心应手!冥冥之中,它像是等了百年才终于找回了轮回再世的主人,看着它,她竟有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
她又看了看左边石面上空空的深槽,叹道:“能取得这恨剑的人必定怀了一腔恨意,心中有恨,此人定难再取这柄爱剑!”
叶飘摇似乎想到了什么,面有异色,喃喃道:“恨……有多大的恨才能将刑刃拔出……”
“有情人方可拔出爱剑!”情梦看着他,笑意盈眶,“看,你我携手竟能拔出这柄爱剑呢!”
叶飘摇淡然一笑,眼中似乎隐藏着什么,却不露痕迹地避开她的目光,往剑台下方一看,他怔了一怔,无牙刃出鞘后,那些天城居民竟都跪在了地上,人群里独独不见了水蚨,贾人也正悄悄地往人群外走。
叶飘摇双眉一掀,带着情梦飞身掠下剑台,拦在贾人面前。情梦一剑指向他,温温绵绵地道:“你急着想去哪里?你已答应与我们一同去找天下第一楼,可不要出尔反尔!”
贾人心里头发苦,笑容比哭还难看,万般无奈之下,他引领这二人往城外走。
天城边缘绵延起伏的山峦之中有一座最高的山峰,峰顶有一块白云石砌的伞形平台,面积不大。
贾人将那两人引领到了峰顶。
山风劲疾,吹得衣袂猎猎作响,危危站在悬崖边这块小小的伞台上,俯视万丈深渊,不论是谁都会惊出一身冷汗。
“这里哪还有路?”脑子一阵眩晕,情梦忙闭紧双眼,不敢再往脚底下看。
贾人站在伞台外,遥指对面一座峰,道:“看到那块望夫岩了吗?”
叶飘摇举目望去,看到了东南朝向的一座奇峰!
奇峰与他们所在的灵峰靠得最近,双峰对峙,形成一道很深的峡谷。
看不到奇峰全貌,只见临着欲净塔的一面山体皆是刀削的峭壁、突兀的悬崖,一层层如羽毛般叠伸上去,无数层的悬崖又像巨形阶梯!
悬崖峭壁一层接一层陡斜而上,如若每层悬崖的距离小些,看起来就会像天然的梯田。
吸引他的目光的是奇峰峰顶一块巨大的兀岩,岩石形态宛如一个绾髻女子举目翘盼的半身状!
看到这块兀岩,他心头微微一震,冲口道:“望夫岩!”
他贸然出声,寂静的夜空下,空旷的山谷中,顿时回音不绝,只听“望夫岩……望夫岩……望夫岩……”之声良久不息。
对面的奇峰突然传来长笑声,有人笑道:“好极好极!你们终于来了,于某人在此恭候已久!”
笑声惊荡山谷,平台上的二人闻声大吃一惊,怎样也没有料到悬崖峭壁上会有人声传来!
笑声略停,奇峰上亮出了灯火。一层层悬崖峭壁,一层层的灯火亮起,须臾之间,万盏灯火已将奇峰一面山体照得如同白昼!
二人所立的伞台突然与峰顶分离,凌空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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