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那个有爸爸,有妈妈,有温暖可以呵护她的家。
她的脚步一步步向前面走去,郎博文始终在跟着她。
何诗雨的脚步终于在一个公交站台停下来,她开始看上面的公交路线,然后又看开过来的班车,可是她摸了一下礼服,才知道,她没有一个钢镚坐车。
她又要哭了,可是她让自己忍住了。
她这么大人了,总不能要哭就哭,她让自己坚强。
她摸着礼服,空空的没有一个钢镚,她只是想要回家而已,她只是想要回家而已。
郎博文看着她走过来,伸手为她递上零钱,“是想要坐车吗?”
她点点头,那狼狈的样子,连抬起头来看郎博文一眼都没有勇气。她只是拿过零钱,牢牢的握在掌中,就好像她握住的是自己的命运。
郎博文看着她,32路公共汽车驶来,她踏上去。
郎博文也连忙跟着踏上去。
只是郎博文奇怪,这并不是通往她家的公共汽车,而是通往火车站的才对。
何诗雨投了币,找了一个位置坐下,这趟车上现在人并不是很多。
郎博文也随之找了个地方坐下,目光始终盯着何诗雨。
何诗雨的头始终低着,她在一下一下揪自己手指,有泪不时落在她的手指上。
郎博文隔得并不远,看到这一切,看到何诗雨的泪,他知道,这一次何诗雨被郭层伤的有多深。
车子到达火车站,何诗雨走下车去,郎博文也跟着她连忙下车。
何诗雨一步一步走向售票厅,郎博文忽然有些奇怪,不知道她是要去哪里。
郎博文在心里猜测,何诗雨这难道是要找江一阳?
不行,不能让她去找那小子!
可是当郎博文看到何诗雨盯着的地点时,他知道,他是误会了,何诗雨是想要回老家。
郎博文给她递上了两百块钱,何诗雨接过来,还是没有看他一眼的勇气,她接过钱,匆匆的就去买车票,会乌镇。
乌镇距离C城有几百公里,火车要运行三个小时的样子,到达乌镇,已经是夜里十点。
天空飘起了雨来,秋雨很寒,很凉。
何诗雨被冻得瑟瑟发抖。
她一步一步撑着向前走去,乌镇,她的家乡,熟悉的一切。
家乡的味道。
如果可以,让她变成小小的孩子,回到家里去,宁静而安全的小小旧房子,那是她的家。
她再也没有力气坚持,再也没有力气勇敢,她要回家,回爸爸妈妈的身边。
回心灵的港湾。
走下了桥,站在熟悉的巷口,两侧房子里电视机的声音隐约可闻,她却不敢再往前走。
明明知道,知道那一切都不会再有了,她曾有过的一切。她的家,还有最疼她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
秋夜晴朗的天空,满天都是璀璨的星星,而冷风吹得她手足冰凉。
雨,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身上,湿透她的头发,打湿她的衣服。
她站在桥头,不敢再走,明明知道,那座房子也已经卖掉了,在苏亦琛带她离开这座乌镇之前,他就将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卖掉了。
她知道,当时苏亦琛是不打算再回这里来了。
就连他父亲的墓地,他也选在了C城。
而她的父母在这里,她的家在这里,有着她父母香气的家也在这里。
她站在桥头,怔怔的,许久,许久。
郎博文走了过来,他伸手用雨伞遮住她的头顶,他对她说,“走吧诗雨,先找个旅店去住下吧。”
她没有说话,感觉头重脚轻,身体一载,就没了知觉。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挂点滴。
郎博文守在她的身边,“你醒啦?太好了。”他高兴的说。
她看着郎博文,似是做了一场梦,“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又是怎么会在这里?”
郎博文尴尬的笑笑,希望她是真都已经忘了。
医生走过来,给何诗雨递温度表,“试一下,看还烧不烧?”
何诗雨看着医生接过来,又用疑问的眼神看郎博文。
郎博文看着她道,“昨晚你发烧,忽然昏倒了。”
她点点头,“哦。”记忆好像慢慢一点点回笼。
是啊,她是回乌镇了,她想要回家。可是家已经不在了,连那所旧房子也都已经被卖掉了。
家再也没有了。
就连一个叫家的房子也没有了。
她苦涩笑一下,将体温计放好。
医生说,“头还晕吗?”
她摇摇头。
医生又问,“那头痛吗?”
她又摇摇头。
医生说,“那就好,我等一下再过来。”
医生离开了,这个病房里走进一位老人来,他手里拎着个保温桶,看来是给病人送饭的家属。
老人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何诗雨,他怔在那里,打量着何诗雨又半天才走过来问,“你是何家女娃?”
何诗雨抬起头来看老人,眉头皱起来,“吴伯,怎么是你?”
老人笑起来,“呵呵,我儿媳妇病了,我来给她送饭。”
“哦。”何诗雨答应一声。
吴伯又说,“你这傻孩子,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回家看看?”
回家?看看?何诗雨摇摇头,苦笑,“我已经没有家了,家里的房子已经卖掉了。”
吴伯眼睛一下亮起来,叹了一大口气道,“唉!你这孩子,你怎么就不知道,早就已经买回来了,有人给你买回来了。”
何诗雨不解的仰头看着吴伯。
吴伯又道,“是一个年轻人,很帅气的年轻人,穿一身笔挺的西服,可不知怎么,就喜欢系个红色领带,给人感觉挺不着调的。”
“噗嗤——”郎博文忍不住笑起来,知道这个人说的是江一阳。
何诗雨不敢置信的问,“你是说江一阳来过了?他也给我把房子买回来了?”
吴伯笑笑说,“那孩子叫什么,我可不知道,只知道他的确是姓江,还出了个大价钱帮你把房子给买下来。”
何诗雨咬住了嘴唇。
吴伯又说,“我们街里街坊好多年,那年轻人把钥匙交给了我们,让我们帮你照看着房子,当时就说你会回来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诗雨啊,那个年轻人是谁?你男朋友吧?”
何诗雨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吴伯又接着道,“你好福气啊。那年轻人不错,看着就踏实,最重要是,对你挺好的吧。”
何诗雨笑笑,满心苦涩,她道,“吴伯,我什么时候可以回房子去看看?”
“哦,随时都可以。”吴伯连忙答,“钥匙就在我家里。”
何诗雨点头,“谢谢吴伯。”
医生又转回来,何诗雨拿出了体温计,医生查看一下说,“没什么大事了。需要再服药两天。”
何诗雨对医生说谢谢。
点滴也差不多打完了,医生叫来护士给何诗雨拔针。
郎博文随医生去拿药。
吴伯给儿媳妇送来饭又过来,对何诗雨说,“亦琛这几年怎么样了?听说他混的风生水起的。你跟他在一起这几年怎么样?亦琛是个好孩子,把你当亲妹妹一样养。”
何诗雨一时鼻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吴伯这些问题,只说,“还好,还好。”
吴伯看何诗雨身上的这身衣服奇怪,“你这是?”
何诗雨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还是订婚礼服,连忙撒谎说,“哦,我现在是搞演出的,身上这身是演出服,因为发高烧晕倒了,所以没来得及换就到了这里。”
“哦,哦。”吴伯连声应着。又跟何诗雨聊了一会儿别的。
郎博文拿着药回来了。
吴伯问,“这位是?”
何诗雨笑笑说,“我们团里的同事。”
“哦。”吴伯答应。
郎博文一脸纳闷,他什么时候跟何诗雨成同事了,还团里的?
何诗雨翻身下床说,“吴伯,走吧,咱们回家里去看看。”
吴伯说,“好。”又跟他的儿媳妇去告别了一声,随着何诗雨他们一同离开医院。
熟悉的白玉桥,穿过桥就是家了。
小时候,何诗雨经常站在桥上,傍晚的时候,爸爸会推着自行车从桥的另一边回来。
桥下的河水无声,河水里倒映着两侧人家。
何诗雨随吴伯一同走过桥去。
“到了。”何诗雨说,郎博文和她一同站住脚步。
吴伯说,“我去给你拿钥匙。”
熟悉的石板路,熟悉的家门,熟悉的一切。
何诗雨眼眶开始发热。
吴伯拿着钥匙来,交给何诗雨。
钥匙握在掌心里,冰冷的,可是心却是热热的。
何诗雨的手握着钥匙插进锁孔里,咔吧一声打开了家门。
家门被推开,房子里的一切出现在她眼前。
一切的一切,都还在原来的地方。
她与爸爸妈妈的家,还在这里,竟然还在这里。
她以为,在这个世上,自己是再不会有家了。
她以为,自己是再无法站在这里了。
她以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这样的奇迹。
她抑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在发抖,用手捂着自己的嘴,才没有哭出声。
吴伯说,“诗雨,你好福气呀。上个月那位江先生来的时候,说是要把这房子买下来,房主不肯卖。其实大家都知道,江先生越是想要,房主就越是绷得住,他要价高。江先生是花了两套新房的钱才买下这套房子的,买下后还请我们这些老邻居,按照你家原先的样子,布置了这些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