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几秒,“吁”了一声,还是停下马来,回身去看她状况。
他蹲下身,取下她的斗笠,只见红肿变形的脸上双目紧闭,眉头皱着,似是很痛苦,他淡淡说道:“知道你没死,别装了。”
白月没反应。
“喂?”
他推了推她。
还是没反应。
“喂”他想喊她的名字,才发现根本不知道她叫什么。不过,她是谁根本不要紧,关键是她已经在扰乱他的行程,害他耽误时间,不管她是否被人追杀,不管对他有何目的,他不都允许自己再和此人有所瓜葛,于是说道:“你慢慢在这里装吧,我可不会相信你。”说着拨步便行,上马后回头一望,只见她俯伏草地之中,一动也不动。不免心中暗笑:“这回你就不怕蚊子咬了吗?看你撑得了多久。”
他骑了几里,回头再望,似乎白月仍是一动不动的躺着,身边的那匹马儿也没有走远,在周围徘徊。不禁心下犹豫:这女子性子古怪,不知又在玩什么花样,若是真的那么昏死过去,被那黑衣人找到,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虽然她下毒在先,可是现在受了伤,若因为这被仇家杀了,他岂不是成了帮凶?
思及此,他停下来,无奈的叹息一声,折返回去。
麒麟卫奔到白月身边,见她俯伏于地,仍和先前一模一样,于是走上两步,只见不少蚊虫围着她飞舞,她却一丝反应也没有,莫非当真昏死过去了?于是伸指在她肋胁下点了两点,内力自她穴道中透了进去。
白月嘤咛一声,缓缓睁眼来,突然袖口一甩,洒出白色粉末来,麒麟卫和她相距不过尺许,说什么也想不到她竟会突施暗算,他想也不想,右手一扬,带出无比凌厉的掌风,将那白色粉末挡去了大半,并且有部分随着掌风逆向落在白月脸上,只听“啊”的一声尖叫,连忙捂住眼睛,疼的在地上打滚。
“又来这套!”麒麟卫于千多钧一发中逃脱危难,第一个念头便是:这妖女心肠好毒,他好心回头看她,她却恩将仇报,竟使这歹招暗算于他想到白色粉末不知是什么毒,想必十分毒辣倘若这一下给射中了,因此耽误了大事,那可是死一百次也不够,不由得心中怦怦乱跳。
他怒喝一声:“活该!”说罢便走,却不料在地上打滚的白月伸出手死死拽住他的腿,凄厉的叫道:“救命啊!杀人啦!”
“别再给我来这套!”他怒道。
白月抓住他的手突然松开,只见她“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水来,接着便她双目紧闭,一道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脸色苍白如纸,麒麟卫登时一惊,知道她被自己掌风所伤,想必伤的不轻,心道:“我本无心杀她,可是她暗中算计我,怪不得我。”
起身想走,可是又觉得这样见死不救有违道义,皇上一直教导他心存仁慈,不到最后,绝不伤及性命。
想到这里,他提防的蹲下身,不忘注意她的袖口,这回倒是什么也没有。他扳开她捂着脸的手,只见她疼得泪流满面,眼睛睁不开,一张脸全湿了,嘴角血迹未干,加上肩膀上的伤,又是狼狈又是可恶又带着几分可怜,不禁摇了摇头。
麒麟卫忍俊不禁道:“害人反害己,咎由自取,真是活该!”
“你怎么一定同情心也没有?”白月有气无力的说。
“那你想怎么样?”
“我,我看不见了……你……若是把我丢在这里,就是见死不救!”
“姑娘,我到底和你有什么仇,你要几次三番用这阴毒的手段害我?”麒麟卫压住怒气,问。
“谁害你了,现在受害的明明是我……我不管,你一定要带着我,把我眼睛治好了,不然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白月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你要负责!一定要负责……”
他看她伤得不轻,很无奈的说:“罢了罢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我可以把送你到前面的镇子,但是你还敢耍什么鬼花样,就是存心找死!”
白月小声嘀咕道:“我都成这幅样子了,怎么可能要害你?”
麒麟卫哼了一声,不说话。只是抱起她,将她放到马山,正要出发,白月拽着他的袖子低喊一声:“慢着!”
“做什么?”
“我的斗笠呢?”
麒麟卫笑道:“你还怕别人看见这模样?”
“当然了!要是被看到真丢脸死了!快把斗笠给我戴上!”白月一点也不客气。
麒麟卫没想到这姑娘到了现在这时候还这样死要好看,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顺手帮她把斗笠戴好,然后一声怒喝,马儿再次迈开腿儿狂奔起来。
除了遮丑,白月还不想让对方看到她的表情,她现在又痛又怒,下毒被他识破,反而害了自己,可是目前自身难保,实在没办法下手,只好将计就计,等医好了伤再说。
迎面而来的风带着夏季的灼热与湿润,黏糊糊的,吹在脸上极不舒服。白月皱着眉,只觉得浑身到处都疼,正要抱怨,忽听身后男子问:“那黑衣人与你有仇?”
“为什么这么问?”
“他明明是冲着你来的,若不是遇见我,你早就小命不保。”这女人,就不会知恩图报吗?
“我根本不认识他。”
麒麟卫还是不相信她:“你难道不是利用我摆脱他?”
“我才没有!”白月很自负的说:“我不知道他是谁,为什么要放冷箭这天下,就算我有仇家,也被我杀光了,那轮得到他们来追杀我?”
“好狂妄的口气!”麒麟卫冷哼道。心想:这样一个容貌美丽的姑娘,偏偏心肠恶毒,总是要算计别人害别人,若不是见识到她的那些手段还真要被她蒙骗过去,反正他决计不会上她的当,只希望能早点摆脱她。刚在她哭天喊地要死要活的模样大概也是装出来的,目的就是要跟着他。
她要跟着他,到底有什么图谋?若她是真的要杀他,那么是有人指使的吗?背后又是什么样的势力?出发前,他一直以为这件事情除了皇上和他并没有其他人知道,可是现在看来,他的行踪似乎暴露了想到这里,不免心中一凛:那黑衣人究竟是这姑娘的仇家还是同伙?这是陷阱还是巧合?前方隐藏着怎样未知的危险?随却转念:我一个堂堂男子,行事光明磊落,岂怕这小姑娘向我偷下毒手?不如将她计就计,先带她去治伤,且看她有何诡惊动作施将出来,说不定从她身上,能找到幕后主使,亦未可知。
想到这里,他也不再追问,打算从事实的蛛丝马迹找到真相而不是听她似真似假的胡扯。
这条路的边上都是丘陵,低缓的延绵起伏着,带着层层叠叠的绿,夏日的云层很低,好像一层飘渺朦胧的腰带环绕在山腰间一样,蓊蓊郁郁,很是清爽。路的两旁却很荒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两人一路奔到天黑也没见到一个可以歇脚的店家。
没办法,今晚只好露宿街头了。
麒麟卫停下来,拴好马,对白月说:“你在这等着。”
“你去哪儿?”白月警觉的拉住他衣袖。
“我去找些树枝来,你在原地等着就好。”
“你快点回来啊。”她看起来不怎么信任他,怕他一去不返。
麒麟卫笑道:“你也会害怕?”
白月处于劣势,只能咬咬唇,不说话,心里恨恨的:等本姑娘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一会儿,麒麟卫回来了,抱着一推树枝,用较长的搭了个简易帐篷,其它的生火,夏日里的蚊虫看见火光纷纷飞过来,有的飞进火里,发出“吱吱”的响声,伴随着一股淡淡的焦味。
天上的乌云重重,不见一丝月光,世界是黑暗的,若不是这一推火光,就像被包裹在浓黑的墨汁里。
麒麟卫铺了块薄毯在地上,席地而坐,白月慢慢的坐下来,她的眼睛仍然不停流泪,只能感觉到微弱的光线。
她弓起身体,下巴抵在膝盖上,一只手抱着膝盖,一只手因为肩膀受伤抬不起来,耷拉在身体一边,形色单薄憔悴。
麒麟卫斜眼瞧着她,只见她满脸都是若有所思的忧郁神情,熊熊火光照射在她还有些红肿的脸上,映得脸蛋有如赤色琉璃一般晶莹剔透,美丽动人。哪想得到这天真无邪的脸蛋之下,隐藏着无穷无尽的恶意和莫名的杀机。
霎时间怒火上冲,顺手便想重重给她一个耳光,但随即想起,小不忍则乱大谋,不搞清楚她的目的和背后主使,不能轻易的下杀手虽然此时要杀了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初夏的夜晚是凉爽的,对着火光并不觉得很热。白月盯着火光发呆,过了一会儿,她抚着受伤的右肩,又摸了摸心口,轻轻呻吟了一声。
麒麟卫看看她,问:“怎么样,滋味如何?”
白月哼了一声:“这点伤算什么?”
他挑挑眉:“你还挺耐得住疼。”他知道她在逞强,因为刚才那一掌,他花了几乎十成功力,即便被掌风擦到,也是会受内伤的她必有损伤,不然也不会立时吐出血来,只是不知道她本身内力如何,能够化去多少,将伤害降到最低。
白月嘲讽的笑道:“只要不死,身体上的伤总是会好的。”
麒麟卫不置可否的笑笑。
不过,白月确实在逞强就是了,因为到了半夜里,她便忍不住一声声的低吟起来,麒麟卫被她的声音吵醒,只见她眉头蹙着,牙关咬着,冷汗涔涔,一双小手紧紧握着拳,却阻止不了身体在微微颤抖,看起来十分难受。
“喂?”他喊她一声:“你不舒服?”
白月努力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清楚,她嘴角一扬:“看什么看?我可没那么容易死!”
“嘴硬!”他搭上她的脉,才发现她果真受伤不轻,于是将她扶起来,伸掌按住她后心,将真气内力缓缓输入她体内。隔了小半个时辰,白月气息渐稳,才松开手。
白月舒了口气,咬了咬唇,犹豫了一下,轻声问:“为什么要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