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泪如泉涌,父亲,母亲,小弟,对不起,我报不了仇……
记忆翻转
这乱世之中,中原是群雄逐鹿的年代,大大小小的诸侯国瓜分天下,今朝两国结盟,明日却翻了脸,分分合合、合合分分。
战争,离别,掠夺,杀戮。
这乱世中没有对错,只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在这乱世中,有三个国家最为强大:楚国,齐国,赵国。
其中楚国地处中原要喉,地理位置上佳,建国五十六年来,屹立于纷乱战事中而不倒,而且越加强大,可以说国泰民安,国势昌盛,现任的第三代国君楚桓王更是一代明君。
刘梓宣,楚国国君,十四岁被立为太子,六年后岁即位,在登上帝位之前,经过血雨腥风的残酷宫斗,终于幸存并且强大起来,终于活着戴上了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冠。
故事就从楚桓王登上帝位的第五年个年头开始说起。
楚桓王五年秋。
这一年的秋天,来的似乎特别早,九月的秋意浓浓,山林的枫叶红得撩人,好像一把足已燃尽天地万物的大火,将每片叶子染得鲜红欲滴。
这天,楚桓王带着三百多个骑射手,开始了一次中等规模的狩猎。
围猎中,楚桓王追着一只野狼不知不觉入了一片树林。随行的人不敢靠的太近又不能离得太远,始终保持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楚桓王手中的箭“嗖”一声的飞出,射中的野狼的臀部。狼受了伤,却不肯认命,继续往林间深处跑去。后面的护卫们大喊皇上止步,年轻的帝王哪里肯听,继续追逐。
此时已是黄昏,天色渐暗。树林里的光线稀疏,狩猎增加了不少难度。
但是楚桓王不达目的不愿罢休,今天狩猎颇为不顺,整个白天几乎没什么收获,这是今天最后一次机会,此狼他势在必得。
就在接近受伤的猎物时,突然听到有人喊救命。
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救命!救救我!”
楚桓王定睛一看,一个青衣女子在不远处奔跑,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摔倒。而那匹受伤的狼正步步近。
当下又射出一箭,在最短的时间最近的距离最及时的杀死了狼,这时候穷凶极恶的野狼离女子只有一步之遥!
然后他跨下马,查看女子是否受伤。
他向女子靠近。
十尺。
五尺。
一尺。
停了下来。
怔住。
他不相信,世间会有这样美的女子。
这根本就不像凡人。
如此花容失色的面容,如此迷蒙的双眼,她抬眼望着他,仍惊悸有余,那样弱不禁风,那样楚楚可怜。
他的眼光,情不自禁的就锁在这个素衣女子的脸上了。
乌黑的头发,有几缕在仓促的奔跑间落了下来,却别添了一份妩媚,白白净净的肌肤细致如瓷,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小巧挺直的鼻梁下有张樱桃般的嘴,嘴角微微向上弯,带着点儿哀愁的笑意。整个面庞毫无瑕疵,简直不带一丝一毫人间烟火味。那么纯纯的,嫩嫩的,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纤尘不染。
好一个美丽的俏人!刘梓宣心里忍不住喝着彩。他仔细打量,越看越加眩惑:那双眼……他的脑海中突然有白光闪过,那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突然想到多年前围猎中的那只白狐,也是那么可怜兮兮的望着他,眼睛好像琉璃一般闪着灼灼光华,还有一丝湖水般的蓝色,他眨了眨眼,明明是个人,却为何让他有那种错觉?
他的心猛的一跳,俯下身来,柔声问:“没事吧?”
盈盈眼波梨花带泪,女子峨眉紧蹙,朱唇轻咬,整个身子瑟瑟发抖,极度不安道:“我,害怕……”
“别怕。”他向她伸出手,微笑:“没事的。”
女子迟疑了一下,怯怯的伸出手。
如此柔软,真正的冰肌玉骨握住她的手,他竟轻微颤栗了一下,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悄然浮起,他说不上这是什么,就是不想轻易放开。
“你叫什么名字?”他拉起她,问。
“我叫玉玲珑。”女子微微低头,声音如珠玉落盘。
“玉玲珑。”他喃喃重复。
没多久,一名叫做玉玲珑的女子被狩猎中的楚桓王所救,年轻的君王对这位女子一见钟情,收入后宫,这段风流韵事就传遍了天下。
传闻中,这位女子姿容绝世,气质超然,静如处子动若脱兔,有沉鱼落雁之美,闭月羞花之貌。就连看惯了无数美女的楚桓王也惊为天人,甘愿拜倒在其石榴裙下。
新婚这一夜,胳膊粗细的龙凤烛插满殿堂,七彩孔雀羽绣出的龙凤共翔图垂在堂前。轧金为丝,雕玉为饰,大红的“喜”字宫灯从朝阳殿殿直挂到朝阳西殿,地上是火红底花纹繁复的异国地毯,虚空是大红的灯笼,到处通红一片。
红光照在新娘子的脸上,却没有映出喜色。
没人知道坐在朝阳西殿的女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月明星稀。
她停下手中的折扇,因为她感到一股迫人气势迎面扑来,抬起头,就看到楚桓王颀长的身影近在咫尺,掩住殿前半轮明月。
眼前的这个男人,是楚国的第三任皇帝,十四岁被立为太子,二十岁登基,即位之后施以仁政,大赦天下,带领楚国逐步走向强盛的巅峰。
世人称颂楚桓王是一位明君这样一个男人,对任何来人说都是值得畏惧的。
他是一个难以征服的目标。
因是逆光,虽相距不过数尺,她看不清刘梓宣脸上表情,只看到月白深衣洒落点点星光,如一树银白的藤蔓,每行一步,都在身周烛光里荡起一圈细密涟漪。
男子的俊美不言而喻,周身披了层冷月的银辉,显得面色尤为冷淡这一点,和某个人很像。
玉玲珑身着大红喜服,坐在床沿,微垂着头,看似一幅害羞模样,也许本意就是想做出害羞的模样,但强装半天,神色间也没晕出半点嫣红来聊表羞涩,倒是流云鬓下的秀致容颜愈见苍白。
刘梓宣站在她面前,黑如深潭的眼睛扫过她,再扫过垂头的她:“屋里的侍婢呢?”
她愣了一下,说:“人多晃得我眼晕,便让她们先下去歇着了。”
他淡淡应了一声,挥手拂过屏风前挽起的床帷,落地灯台的烛光在明黄帐幔上绣出两个靠得极近的人影,他的声音沉沉的就响在她头顶:“那今夜,便由你为朕宽衣吧。”
宫灯蒙昧,她细长的手指缓缓抓住刘梓宣深衣腰带,配玉轻响。
她的手微微发抖,解了半天,竟然解不开一颗盘扣,她有些懊恼,苍白的脸上染上了一层红晕。
就在此刻,刘梓宣突然反握住她的手,她抬头讶然看他,他俯下身,唇轻轻擦过她脸颊。
她的脸一沉。
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调整为娇羞模样,她看不见自己的脸,但是她知道那一定是惊慌失措的这辈子她从来没有和一个男人这样亲近过,何况是这样强大这样危险的男人。
幔帐映出床榻上交叠的人影,刘梓宣的深衣仍妥帖穿在身上,玉玲珑一身长可及地的绮罗裙却先一步滑落肩头,露出好看的锁骨和大片雪白肌肤。
刘梓宣的吻落了下来,玉玲珑闭上眼睛。但是一闭上眼,就看到另一张脸,一张英俊的她熟悉的脸,那个人那个人和刘梓宣在眉宇间是有些相像的,但他不是他。
刘梓宣身上的味道像松柏,劲翠苍梧,还有被龙涎香熏过的特有香味,不知怎的,鼻尖萦绕这好闻的味道竟让她迷了眼,她微微喘着气,原本苍白的嘴唇似涂了胭脂,显出浓丽的绯色,眼角都湿透了。
刘梓宣的手擦过她眼侧,低声问:“哭了?”她看着他不说话。
他修长手臂撑在大红色的鸳鸯枕旁,半晌,微微皱眉:“是不是害怕?”未等她回答,已翻身平躺,枕在另一半枕之上,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害怕就睡觉吧。”
衣衫半解的玉玲珑突然一个翻身跨坐在刘梓宣腰上:“我只是……有点紧张,不如换我这样,就可以继续了。”她眼角红润,嘴唇紧抿,神色坚定……看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
刘梓宣如黑曜石般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
她将头埋进他肩膀,发丝挨着脊背滑落,似断崖上飞流直下的黑瀑,良久,笑了一声:“我已注定是陛下的人,何必要害羞?俗话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何况这还是洞房花烛夜,哪有用睡觉来打发的道理,陛下说是不是?”
话毕果断地抬头扒开刘梓宣身上无一丝褶皱的深衣,拿惯长短刀的一双手还是有些颤抖,却咬着牙一直没有停下来。
他的神情隐没在她俯身而下的阴影里。
“你是来杀我的么?”半响,刘梓宣淡淡地说。用了“我”,而不是用“朕”。
她愣了愣,只觉得背脊发冷。
她知道刘梓宣不是简单人物,但是没想到他如此聪明是哪里被看出了破绽?
她下意识的咬住唇,每当她紧张的时候就会不自觉的做出这个小动作。
刘梓宣墨玉般眼瞳中的光华由亮变暗,声音由暖变冷:“总是有人要杀我,任何时候,任何地方。”
“如果要杀你,应该是暗杀吧,比如刚见面的时候,何必由着你大张旗鼓风风光光把我纳入这朝阳西殿弄得天下皆知?”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很平静,平静到好像事不关己。
“也对。”刘梓宣歪着脑袋看了看她,不置可否。
但是她的心里在颤抖。
他知道?
他怎么知道?
他是猜的?
刚才是试探?是随口问问?还是?
究竟哪里让他怀疑?
“被刺杀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即便是在床上。”刘梓宣淡淡道,似乎看好戏一般等待她的反应。
“真是难以置信。难道陛下碰到过这样胆大包天的刺客?”她故作惊叹作为高高在上的君王,竟然要在同房花烛的时候还防着被杀,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
刘梓宣看着她。他墨色瞳仁犹如两汪深不见底的水潭,无半点涟漪。
她被这种目光看得不寒而栗。
这是什么眼神啊……
“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朕好像在哪里见过。”他深深看着她,淡淡说:“朕在多年前曾经见到过一只白狐,它受了伤用那乌溜滚圆的黑眼珠,受惊吓的、恐惧而害怕的瞪着朕,那眼里,似乎盛载着千言万语:有祈怜,有哀恳。
朕的心里突然一紧那天看到你,朕也有这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发自内心深处,朕看见你就觉得胸口热热的,胀胀的。那奇怪的感觉,裹住了朕的心。”
刘梓宣抚上她的眉头,指腹温热的轻轻划过,这个名叫玉玲珑的女子从一开遇见就他觉得不真实,然而就是因为不真实,就越想抓住。
玉玲珑的五官被刘梓宣一一抚摸着,好像是在检验一个绝美的艺术品,她闭上眼睛心却在狂跳,似乎下一秒刘梓宣就会知道她是什么人是来杀他的。然后就会将她撕碎他果然是一个既深沉又可怕的男人。
此刻她必须沉着必须冷静不能有一丝慌乱,不能让他看出一丝破绽,可是还没睁开眼,耳畔突然传来温热的呼吸,伴随着低沉的带着磁性的声音:“如果你不是来杀我的,那就好好爱我。”
刘梓宣瞳孔微缩,闪着欲望的火焰。动作终于由疾而缓,慢慢松弛下来,他缓缓舒了口气,在她耳边轻声叹息:“我也会记住你”。
刘梓宣,楚国国君,十四岁被立为太子,六年后岁即位,在登上帝位之前,经过血雨腥风的残酷宫斗,终于幸存并且强大起来,终于活着戴上了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冠。
刘梓宣初遇夜莺这一年,正好登基五年,年二十五岁,后宫储了两位妃子,两位昭仪。
去年病死了一位妃子,还剩三位佳人:分别是宁妃,庞昭仪,斐昭仪。
宁妃出身高贵,嫁来前是燕国公主,五年前燕王闻听刘梓宣即位,为了向楚国示好,稳定两国关系,毅然献上自己的宝贝女儿。庞昭仪,斐昭仪也差不多,都是异国贵族,皇亲国戚,楚国是大国,是强国,与楚桓王攀亲是件既荣耀又安全的事。楚国得罪不了,他们也就得罪不了,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么。
刘梓宣二十五岁有三个老婆,全都是政治婚姻,天下人都觉得,楚国的国君真是洁身自好清心寡欲而现在这位来历不明的玉玲珑情况就不同了,没有背景没有后台,只是一场邂逅,便麻雀变凤凰,一朝选在君王侧。
在玉玲珑进宫之前,虽然后宫只有三位佳丽,竞争依然是激烈的,大家争前恐后的把自己打扮的最美,时时希望能够吸引皇上的目光,人人都想用最好的面貌恭候国君的临幸,哪怕刘梓宣半夜三更跑来,也务必要在他面前做到花枝招展,风情万种,唯恐输给别人。
而这三个女人的争斗从玉玲珑进宫的一刻暂时告一段落,展现出的是惊人的团结,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们,必须、紧要、第一要做的就是不能让这个传闻中皇上一见倾心的女子得到更多的恩宠,最好、马上、立刻终结。
首先来探虚实便是宁妃。
宁妃是燕国公主,金枝玉叶的她自视颇高,其实她并没有把玉玲珑放在眼里,只不过听说她长得花容月貌,竟然能令一向与自己相敬如宾的夫君心动,心中很是不服气,非要给她一个下马威不可。
玉玲珑初进宫,虽然得到皇上的宠幸,不过还未被册封,没名没份,在低位上自然比宁妃低了许多。
宁妃早年入宫,是刘梓宣的第一个妃子,资历也是玉玲珑所不能比,只见她身穿淡紫锦锻雀展屏摆的裙子,缀细珠的白边,束腰裹胸,再配上一件丝绒大披,头上梳了个高耸云鬟,显得高贵而隆重,脸上稍扑了些粉,眼角抹上彩金,整个人看起来端庄得体,只是神态倨傲,走路的时候下巴微微抬高,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到了朝阳西殿,她见了玉玲珑,见到让她同为女人都忍不住惊艳的面容,尤其那一双令人目眩神迷的湖水般的蓝眸,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楚桓王会为她着迷。
但是只是片刻的恍惚,她提醒自己要镇定,于是既优雅又傲慢的说:“这就是玉姑娘么?真是人如其名的漂亮啊,难怪皇上那么心动!”
玉玲珑在进宫前多少做了些了解工作,知道面前这位女子来头不小,不过并不惊慌,从容应道:“娘娘谬赞了。”
宁妃让人呈上礼物,南海珍珠,金钗玉如意,本想这没见过世面的乡野女子一定会两眼放光欣喜若狂,却没想到玉玲珑只是淡淡的一声谢谢,目光平静,丝毫没有什么波动。
难道是装出来的?
宁妃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出生卑微的女子竟然如此淡漠不羁,似乎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不由怒从心起,表面虽然没有发作,依旧笑如春风:“玉姑娘能得到皇上的垂青,想必除了容貌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不晓得琴棋书画你比较擅长哪一样呢?”
玉玲珑眼皮也没抬一下,不卑不亢道:“并没有哪样精通。”
“女红如何?”
玉玲珑仍是摇摇头。
就知道这乡野女子什么都不会,宁妃心中冷笑,故作惊叹道:“玉姑娘再怎么也是伺候皇上的人,若是连这些也不会,岂不是让皇上颜面全无?”
玉玲珑暗暗皱眉,她是来杀人的,不是来争宠的,这些乱弄七八糟的事情她完全没兴趣,她意兴阑珊的说:“这倒是该问问陛下,若是他的想法和娘娘一致,我会抽空去学学,不过,皇上身边的女人个个精通这些,多我一个少我一个应该也无所谓吧。”
“你真不知礼数!”宁妃怒道:“皇上让你进宫不过是图个一时新鲜,要不了多久恐怕就会厌倦,不是每个人都有运气飞上指头做凤凰的,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了,给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日你对本宫不敬,就是对皇上不敬,就是将你赶出宫去也不为过,本宫谅你是初来不懂规矩不和你一番见识,你可要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角色!”
玉玲珑微微一笑:“我当然知道。”她知道,她是杀手,不是曲意迎合刘梓宣的女人,而对于面前这个没事找事的善妒女人,尽量少开口,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宁妃冷哼一声:“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本宫现在提点你是对你好,希望你不要枉费了本宫的一番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