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宫。
白曼与鲜花妆点过的正厅,沉浸在一片纯净圣洁与欢乐的氛围里。
来之前,苏荷大致与我说明了情况。
这一支狐族,在不名山分七宫居住,由外及内依次为凡音宫,忘见宫、迷情宫、参离宫、无尘宫、轻羽宫和般若宫。
凡音宫住着一些修为尚浅的狐子狐孙,也混杂着少数有点法力的人类商人;忘见宫是狐族的饮酒作乐场所,大致等同于人类的妓院,烟花柳巷美人,倾世容颜绝世妖娆,沉浸其中,无上欢乐,是以曰忘见忘忧;迷情宫是长情之狐所居地。其中不乏狐精为情所伤、为爱而放弃修行。也有一些与人类恋爱,带爱人来此隐居常驻的狐精;参离宫多为逍遥散狐,亦会与一些仙人来此停歇,多放浪形骸,置身与琐事之外,风流自在;无尘宫供奉着九尾灵狐神像,狐族的大祭司居住在那里;轻羽宫则为狐族四使所居,苏荷便为其中之一。
般若宫位于最内,有淡淡紫气萦绕,是处理七宫与狐族事宜的宫主居地。
今日,便是这般若宫宫主诡瑶的大婚宴。
我跟在苏荷身后,与随同他的三个男人中的其中一个相互瞪眼。
我也并非有多么讨厌这个人,只是看到他,想到早上他差点伤了我,心里便有一股闷气,不免在背后多瞪他几眼。谁晓得他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般,毫无气度的挑衅般全数瞪回来,实在是恶劣。
今日一早醒来,我看窗外天色尚早,起床梳洗完,挑了件淡蓝的百褶长裙换上,便等苏荷来叫我。但左等右等总不见人来,一个人干坐在房间又颇显无聊,一边心里诽谤着莫不是狐族都是这么懒散么:一边出了门,在门前的台阶上坐定。
山谷里的空气较之外面更为清新。四下无人,我正舒坦的双手向上伸懒腰,忽有一柄短剑擦过发迹,钉入我身后的墙上,余音铮铮,可见力度之大。我惊魂未定,眼前便出现一个男子,冰着一张脸,喝问我是谁:“一个凡人?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
一惊未定,这人又鬼魅般突然出现,我被他吓得不轻。再看他面上毫无愧色,仍一直追问我是谁,我的心情实在好不到哪儿去。
“我只是在这门口坐一坐,何来鬼鬼祟祟之说?公子的剑飞来差点伤到我,不道声谦便也算了,我虽为弱女子,也绝非那么小气计较之人。倒是有人偏爱在人家背后放冷箭,不知又算作什么?且我能否问一句,公子又是谁?”我颇有些没好气。
他似是没想到我会如此说,脸上微微惊愕,嘴巴张了张,尚未吐出话来,便听得人唤我。
“安眉。”
正是苏荷到了。
他与男人谈了几句,便轻笑对我说只是一场误会。
片刻后,我明白过来。轻羽宫本就住着白使公子苏荷、风使魅影曵莨、阳使瓖箖、水使梵幾。我眼前的这位的便是风使曵莨。
此仇不报非女子呀非女子。
宫主诡瑶的婚宴准备的很隆重。
我看宴会上,随处可见道行浅,偏还贪杯饮多了的小狐狸,一副人形小孩模样,身后拖着条尾巴晃来晃去。
其他族前来贺喜的妖,想必法力都较高,皆以人形走动。
苏荷要同三使近身保护宫主诡瑶的安全,便把我带去跟苏小竽一起,菁泠也在。
这两位在白天看来,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苏小竽天青色玉锦青鸾长袍,与菁泠鹅黄色花纹裙裾,站在一处,愈显得般配。
“眉姐姐来了,昨晚睡的可好?在这儿可还习惯?”看我过来,苏小竽便凑上他张那永远笑嘻嘻的娃娃脸。
“都很好,谢谢。”我客气的回答。
“看来我哥招待的还不错嘛。对了,我哥他为什么会带你回来呀?”苏小竽一副无辜又期待的神情。
“他救了我,也查出我应该也是一只狐狸精。我就跟他回来了。嗯,我想请他帮忙查清楚我的身世。”我想了想,大致说给他听。
“咦?”这次换了菁泠发出疑问声。
她拉起我一只手,应是用了些内力探测我体内的气息。只见她时而面露难色,时而微微皱眉,过了会儿才放下我的手。她的肩上蹲着一只白绒绒的宠物,像松鼠一般,蓬大的尾巴折回,盖住小小的身子。说是尾巴,其实更像一片大号的羽毛,身子藏在下面,只露两个幽绿的小眼睛瞅着我瞧。小家伙通体雪白,模样甚是机灵可爱。
“你的体内,确有一股被压抑的力量,我没弄错的话,应该是很强大的力量。我的内力探触到,悉数被弹回了。很是…古怪。”看来她并不是个只会怄气的小姑娘,此刻也放下介怀,查看我的情况。
“从我有记忆起,便待在鹿镇的倚兰院,未曾接触过精怪。所以苏公子说我的身世特殊,我就暂且跟他回来,打算弄清楚了,再离去。”我如实相告。
“你之前……与阿荷不认识么?”菁泠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
我笑:“从不曾认识。苏公子他救我两次,算是我的恩人了。”
“既是如此”菁泠沉吟片刻,下了决定,“那我也帮你一起查。苏美人,你也一起。”
“咦!泠妹妹,你怎么可以这样就把我给卖了?我可是很忙的!”苏小竽十分无辜的懊悔,暗自在心里画圈圈:女人的心思实在是变幻莫测啊——不对,应该是女妖精,也不对,应该是所有的雌性动物都这样。苏姐姐没来之前,还拉我同仇敌忾,现在就跟人家达成统一战线同盟了,还白白附送2个人手,为人家跑前跑后。泠妹妹,你这买卖做的实在赔大了……
“嗯?你再说一遍?”菁泠一个冷眼瞪过去,苏小竽立马改口。
“啊哈哈,我是说,虽然我很忙,但泠妹妹和眉姐姐的事情,就是我苏小竽的事情!放心放心,这事情包在我身上,我和我哥绝对会查清楚的。泠妹妹你也别太操心,我来办就好。嘿嘿,哈哈……”他打着哈哈,好看的眉眼皱在一起,模样甚是委屈。
我和菁泠相视莞尔一笑。
大厅里乐声整齐响起,十分喜庆。
是举行新婚礼的时候到了。
菁泠是诡瑶的亲妹妹,她的新嫂嫂叫雪嫣,原是般若宫的侍女,但诡瑶是如何看上雪嫣的,菁泠对此也无所知。
诡瑶带着雪嫣出来敬宾客酒。诡瑶看上去木着脸,虽着了一身白衣,但用料与花纹都十分华贵。特别的是一头银发,显得整个人像是从冰雪世界里走出的一样冷漠。雪嫣则是一身红纱,在这白色氛围的大厅里,显得十分扎眼,偏又有一种冰清玉洁的娇柔感。只见她吹弹可破的脸颊上,微微透红,无声低了头,由诡瑶牵着走。
这二人气息都偏冰冷,但也绝美。众妖都倒抽一口气。
待得礼毕,又有备好的表演。
众妖边饮酒吃肉边看,好不畅快。
苏小竽和菁泠去与其他妖精共饮。苏荷跟在诡瑶不远处,好像任何场合看过去,他都是那么淡淡的。
“别看了,我们老大与泠主子是有婚约的。你没机会的。”我扭头看,却是曵莨趴在我身边喝酒。
我笑,一早看到菁泠腰上系着的鸾凤白玉佩,便也知这苏菁二人应是有纠葛的。这个妖精看上去除了表情略木,也是个玉树临风的人物,却不想脑袋好像不大够用。我不妨逗一逗他。“你怎地就肯定是我对你家老大有意思,也说不准是你家老大看上我了呢?”
“你、你、你、你、你!”他连说了5个你字,才憋出一句完整的话。“你怎能如此大言不惭!我们老大才看不上你这样的人类丫头!”
“那可说不准呢。要不然他干嘛巴巴地把我带回这里呀,还让我住在你们轻羽宫。我一介平凡小女子,实在无可取和利用之处,除了他看上我了这个理由,我也想不出什么其他的原因了。那个,你没有听说吗?你们老大为了我,把他自己都划伤了。”我漫不经心的装着疑惑猜测的样子。
想是我毁了苏荷在他心中的完美形象,曵莨的脸色黑压压的,像被雷击了一样。我心里愉快的乐,嗯,女子报仇,一天不晚。
“眉姐姐,你也来跟我们喝一杯吧。”菁泠来拉我。
“好啊!”我朝曵莨挑眉一笑,跟着菁泠到热闹处。
曵莨在身后愤慨握拳:劳资一定不会让你破坏老大和泠主子的。
这日的宴会宾主同喜,直到天黑才纷纷散去。
狐族的酒大多是采摘野果酿成,酒劲颇大。我喝了些酒,只模糊记得,似乎是苏荷扶我回去的,扶着我的时候,他还笑说什么我看上他他看上我之类的话,我脑子里乱的很,又老是有声音在耳边嗡嗡响,听也听不清,只当是还在倚兰院,一巴掌拍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