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归一在山墙上拔了钢镖和薛仲杰回到上房厅堂坐定,仔细端详,见那钢镖四寸有余,入手沉重,不禁眉头紧锁。
“公孙兄,此镖有何异样,是否已知对头的来路。”
公孙归一将钢镖递于薛仲杰,站起身来说道:“此镖长大沉重,能用这种钢镖打出一子连三丢,而且势道凌厉分射三处,如此神技在江湖上也不多见。此二人武功高强,轻功卓绝,并非泛泛之辈,想来应该是长白山天池双鹰是了。”
“天池双鹰?莫非是八臂熊吴成英和飞天虎卫江海!”
“正是二人,早年天池双鹰在江湖上行走,成名绝技正是八臂熊的飞镖和飞天虎的开山掌,许多武林豪杰都在他们的手上吃过亏。最近几年,不见在江湖上走动,听说是被海陵王收在了帐下。可惜,可惜,如此武功却为虎作伥。”
说起天池双鹰投奔海陵王,公孙归一一边在厅堂上度步,一边连连摇头,进尔又自言自语道:“此二人投奔了海陵王,怎会出现在宋兄的庄子上,奇怪!……奇怪……哎呀!不好,走了此二人祸不远矣!”
公孙归一说完最后一句,脚下的步伐明显地加快了,正自懊恼轻易放了二人离去,且是遗祸无穷,心下忐忑不安,不知该如何区处。
“公孙兄何必如此烦躁不安!”薛仲杰看在眼里,正要出言相慰。公孙归一道:“薛兄有所不知,天池双鹰乃海陵王的御驾近卫,此二人在此出现,可见海陵王已到了开封府,说不定是刚从此处经过。果真如此,等他们禀明了海陵王,开封的府兵就该打上门来了。哎,这……这……贫道这回可就害了兄长了。”
薛仲杰站起身来“哈哈”一笑,断然说道:“公孙兄不必焦急愧疚。薛某既然决意抗金,迟早是要舍了这份家业的,明日一早薛某便遣散了家人,一把火点了这院子,也是我薛某决意抗金的一片丹心。只可惜了孩儿薛振,病得如此沉重,只怕熬不过路途的颠簸……哎!要是天命如此也只好这样了。”
听薛仲杰如此一说,公孙归一单膝着地给薛仲杰满满施了个大礼,薛仲杰见状赶忙拉起公孙归一道:“公孙兄如此大礼,薛某何可敢当。”公孙归一道:“兄长大义,贫道感佩五内!薛振孩儿之事,还请兄长再领贫道去瞧上一瞧。”
公孙归一和薛仲杰再次来到了东厢房,薛振服了药已安睡多时了,脸上的潮红也退了些许,显然内炼丹和公孙归一的药方已然起了一点作用。公孙归一也不多话,一脚跨上了病榻,扶起薛振坐好,自己在薛振身后盘腿坐下。公孙归一要用自己多年的修为替薛振运功治病,薛仲杰见状欲言阻止,公孙归一坚定地摇了摇头。
公孙归一双眼微闭,催动体内真气内力,经手厥阴心包经汇聚于掌心劳宫穴,再将两掌交叉贴于薛振后背的肺俞、至阳**,通过肺俞、至阳**将内力真气缓缓地输入薛振体内,以催生薛振内生的抗力来抵抗病魔。如此不间断行功治疗,不久公孙归一的额头便见汗珠渗出,脸上更是一阵白一阵红的变幻不定,这样的行功治疗实在是大耗内力真气。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公孙归一方才撤了手掌,此时已是浑身雾气氤氲,显得疲惫不堪。公孙归一一言不发,盘腿坐于一旁,自顾行功理气。薛振在公孙归一撤掌之后,便微微地睁开眼来,见爹娘正自焦急期盼地望着自己,不禁莞尔一笑,轻轻地唤了声:“爹!娘!”十几天来薛氏夫妇第一次听自己儿子叫“爹娘”,禁不住喜极而泣。
“快快拜谢公孙道长,是道长救了我儿的性命!”
薛振向道长磕了三个头,公孙归一方才微微摆手说道:“快让孩子休息,等到明日午时,吃了内丹汤药应该无大碍了。”公孙归一说完又自顾自行功理气,过了好一会才又开口说道:“兄长也请先行歇息,贫道还需两个时辰方能恢复,到时候还请兄长再来相议。”
薛氏夫妇辞别公孙道长回到上房休息,薛仲杰躺在床上半梦半醒,想这一天来发生的许多变故,想接下来的一天更是祸福难料,辗转难眠,直到雄鸡报晓天色微明,也闹不明白自己是否真的睡着过。该起了,薛仲杰穿好衣衫跨出上房。
此时,公孙道长也已行功完毕,内力真气也已恢复了七八成的光景,见薛仲杰走进屋来,因事出紧急便不再多礼,直问道:“依兄长之见,开封府兵若要前来,该几时会到宅上。”薛仲杰见问,略一迟疑便应声回道:“此地是河北西路固城之南,南去三十里方是黄河北岸,渡河十余里才到汴京开封府,按薛某算来,府兵若要来,最快也该在今日申时之后。”
“嗯,时间尚还充裕。”公孙归一顿了顿又说道:“不瞒兄长,月华庵窦仙姑是贫道的师妹,和贫道志趣相投,贫道想请薛兄一家到月华庵暂避几日,再作定夺,不知兄长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薛某一家悉听公孙兄安排。”
于是,两人把薛氏家人如何分批前往月华庵,互相之间又如何接应之事,纷纷计议停当。公孙归一站起身来说道:“事不宜迟,贫道这就告辞!如有巨变,兄当举火为号,贫道自会前来相援。另外,薛兄尽管尽遣家人,明日午时自有精壮之人来接应薛兄和公子。”
公孙归一嘱托之事,薛仲杰一一答应,两人便分手相别,各自按计行事。
有事即长,无事即短。堪堪已近午时三刻,薛家的院门上传来了轻轻的扣门声,薛三打门缝里一瞧,只见两个头领模样的人领着六七个精壮的汉子立于门外,个个劲装结束携带兵刃。薛三隔了门缝问道:
“什么人?”
“在下黄河帮开封三合寨纪大通和义弟屈洪,受宋帮主示谕和公孙道长相托,特来接应薛统制和公子。”
薛三听了回答,向薛仲杰望去,薛仲杰微一点头,薛三便打开了院门。纪大通一行九人鱼贯而入,未尾二人还带着一顶滑竿软轿。薛仲杰看了一眼软轿,心下十分感激公孙道长想得周到。众人进了院子和薛仲杰一一叙礼相见,见完礼,才抬了软轿进屋,将公子薛振移到软轿之上。再看薛家的院子,院子之中已然多出了一大堆木柴,木柴西侧有一部大车,一匹健马栓在院中树下。大车之上满积柴草,柴草之下埋了两颗轰天雷,柴草之上洒了硫磺硝药。而那匹健马则鞍佩齐整结束停当,马鞍之旁挂了宝弓箭壶,箭壶之内插满雕翎箭,马首旁地上则插着一杆镔铁大枪。
两个壮汉抬了薛振出来,已是午时将尽,众人正要一齐离开,忽听得院门外人喊马嘶来了一大队的金兵,转瞬之间便将薛家的大院团团围住,只听得一个金军小校扯着大嗓门喊道:
“里面的反贼听着,乖乖地把那贼道绑了送出来,要不然杀你个片甲不留……”
金军将士整整早来了一个多时辰,你道为何,原来天池双鹰随着海陵王刚渡过黄河,便遇到了都统领耶律元宜的大队金军,耶律元宜随即拨了两个百人队,跟着天池双鹰来捉巨盗要犯公孙归一。俗话说,人算不如天算,这也是该当薛仲杰有这一劫。
金军的突然到来,让众好汉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只见薛仲杰面对院门,手挽铁胎弓,腰悬雕翎箭,衣甲齐整,熊据虎跱般立于厅堂之外。薛仲杰威言呼喝道:“各位不必惊慌,且听在下号令。”众人俱各安下心来,且看薛仲杰如何行事,薛仲杰命道:
“薛三!点燃柴堆,备好大车。”
薛三答应一声,火刀火石“嚓嚓”两下,那一大堆木柴便应声燃起了火焰,转瞬之间浓烟烈焰滚滚而起,原来放在下面的木柴早已浸了油脂,而放在上面的却是新劈的湿柴,烈焰一起,柴堆之上便黑烟滚滚犹如巨龙野兽般直奔青天而上。
此时,门外金军已在呼喊着发力冲撞院门,只听得“嘭嘭嘭哗啦啦”一阵乱响,两扇厚重的院门被撞飞在庭院之中,一对金兵从院门外正欲冲进院来。说时迟那时快,薛仲杰拉开铁胎弓,搭上雕翎箭,只听得箭矢破空之声不绝,雕翎箭如连珠炮般向大门外射去,顿时便有四五名金兵倒在了箭矢之下,其余金兵呼爹喊娘般一齐退到院门两边去了。
“薛三!上大车!”
薛三大吼一声,便推起大车朝着院门冲去,到了院门边把大车用力往外一送,此时,薛仲杰早已拿了一支火箭搭在弓弦之上,大车一出院门,便“啪”地一箭射在柴草之上,顷刻间,院门外柴草上烈焰腾空而起,紧接着轰隆隆的两声巨响,院墙之外已被炸成一片火海,院墙、门楼也被两颗轰天雷炸到天上,砖瓦泥石如暴雨般劈里啪啦打将下来。
事起俄顷,门外金军来不急反应,已被炸倒一大片,有缺胳膊断腿的,有烈焰焚身的,更有尸骨无存的。此时金军死伤遍地,哀嚎呻吟之声如鬼哭狼嚎,剩余金军也是心胆俱裂,沿着院墙分别向东西两边退去。
“各位好汉,随在下一起痛杀金军!”
薛仲杰绰枪上马,两腿一夹健马,一声呼喝便向院门外冲去。健马之后是薛振的软轿,薛三提了根熟铜棍跟在轿边,纪大通和屈洪领着黄河帮的属下断后。
一彪人马出了院门向西首的金军冲去。